第五章 一个世界,两场战争 日本否认有反苏企图

1941年7月5日

今天收到国务卿特奉总统之命寄来的、要转交给近卫首相的信件。信中表示:近来听闻日本有意进攻苏俄,美国但愿此说不实;美国政府希望能使太平洋地区的和平更加可靠和稳固,深知日本也同有此心。如果日本有攻苏之意,那么这些希望也就随之破灭了。总统说,若能从近卫公爵那里得到维护和平的保证,他将深感欣慰。

我立即写信,由可靠的人送交首相私邸,问他我可否向他当面递交来自总统的信件,并请他指定会晤地点,只要能避免引人注意就行。不久,他的私人秘书牛场来了,称首相很乐意见我,但又恐我去他的私邸仍将被人注意,遂拟寻个高尔夫球场,在那里相会。可是不巧碰到星期日,所有高尔夫球场里都挤满了人,第二天也是假日。因此近卫公爵认为星期二或星期三以前实难会晤。我说,这事很紧急,不能耽搁,但为免使首相为难,我想就由牛场本人把总统的信带去。于是,我便把信交给了他,并对他说,我将整天待在大使馆,等候回音。晚上,回话来了:先为传信表达谢意,然后就说等外相自御殿场返京后,近卫公爵的回信就立即尽快由外相交给我。

这种做法有点欠妥,牛场先生在传达回话时为此表示抱歉。然而,他又说,在外交事务上,首相同外国大使直接打交道,在日本是没有先例的。我便委婉而明确地提出意见,请牛场先生替我转告近卫公爵:如果以为我是故意撇开外相,那就错了。我的办事程序与野村大使在华盛顿同罗斯福总统直接商谈并无二致,总统甚至对野村大使说过,随便什么时候他都乐意会见后者。我毫不含糊地对牛场先生讲明,如果近卫公爵认为不能直接答复总统的来信,我深感遗憾。

我告诉国务院,我绝没有把近卫公爵的态度看作故意拒绝答复。这不过是日本的先例和传统发挥作用的案例而已。想当初比尔·卡斯尔来日本时,身负特殊使命,以订成海军条约为目的。尽管兹事体大,他也只是同外务大臣交涉,并没有谋求直接接触当时的首相。

为了讲完这件事,这里还得记下:7月8日,松冈约见了我,把首相的复信交给我,请我转交总统,信中大意是:迄今为止,日本政府还没有考虑对苏俄作战的可能性。他还给了一份他在7月2日向苏联大使发表的声明,意思也差不多,只是加了这么一点:日本将来的政策主要取决于今后的事态发展。我问松冈,他认为所谓今后的事态发展会有哪些。他答道,可能连带发生的事非常多,例如苏俄会不会与英国结盟,美国会不会设法经由海参崴向苏俄运送军用物资,用以对付日本的盟友德国。松冈说,日本国内的实权人物正在对他施加巨大压力,逼着要同苏俄开战,如果真发生上述他所想到的那些情况,极端分子的政治资本就会大大增加,他苦心为维持和平而做出的努力就会遇到比现在更大的困难。松冈还说,他曾向斯大林和莫洛托夫两人都呼吁过,他现在的处境已经很困难了,希望不要增加他的困难。

经过这次和松冈的谈话,我告诉国务院,我觉得很难相信此刻日本已经决定要和苏俄打仗。

顺便一说,在交给我的回信中,外相已按捺不住,竟问总统和美国政府是否真有介入欧战的打算。7月11日,我接到国务院的回信,除别的话而外,还叫我告诉外相,无论美国采取什么行动,都将纯属防御性质。至于是否有参战的打算,希特勒先生最能提供这方面的情报,只需要他能把今后打算采取的侵略步骤透露出来就行了。

然而,这个故事还没讲完。因为7月17日大桥又把我请到外务省去,交给我一份外相的口头声明。其中提到,日本政府不想就我方回信中所提论点进行讨论,但美国政府或者任何别国政府若暗示可以滥用所谓自卫权,日本政府便不能置之不理,它既不能赞成美国回信中暗含的对德国的指控,也不能同意美国政府的下述看法:任何国家只是向美国暗示它应停止其自卫政策,就意味着把自己归入企图征服全世界的侵略国一边。

当时称病卧床的松冈在前一天晚上已经辞职了,他的后任很快就接替了他。这样看来,上述声明也很可能就是他在外相生涯结束时发出的最后声音,其语调很尖刻,跟一年来我们大部分交往中他那种敌视美国的态度是一致的。他在政治上死了,作风至死不变,他的最后言辞结束了这个时代极为有趣的外交中一个有趣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