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8月1日
若谓在米内内阁存在期间我们已经能够做到对美日邦交有所建树,那又未免言过其实,但是,我们至少已经打下了一个尚属可用的基础,假设那个政府延续下来,我们会有一点建树。如今内阁换了,连同换阁所带来的种种变化,似乎比一场台风还厉害,竟然毁掉了一块地基。因为一看近卫内阁便知,它在解释当前大众的要求特别是军部的要求时即已表露无遗:它将死心塌地地投奔轴心国,要建设“东亚新秩序”,要肆意践踏美英的权益、原则与政策。
我们现在不得不承认支持此种方针的日本人,尤其是陆军中人,是占大多数的,这是一个明显的事实。他们都把现在的世界形势视为实现其扩张主义夙愿的“千载难逢的良机”,以为绝不会受到据说已是残废了的民主国家的妨碍。法国已不足挂齿,面对强大的日本海陆军,荷兰在东印度群岛只能进行微弱的防御;英国被欧战绑住手脚,它的海军都集中于西方;至于美国,在这些扩张主义者看来,当那个日益危险的希特勒正大谈其终将征服西半球之际,美国也一定不敢与日本纠缠。德国的战争机器和体制,以及德国耀眼的胜利,如烈酒一般,已冲昏了日本人的头脑。
这是日本的新姿态。其实际行动如何还有待观察。一方面,天皇和元老重臣们的态度可以推想,反映这种态度的近卫公爵至少在英国的胜败尚未判明之前,很可能要适当约束一下那些“激进分子”,尽量把步子放慢一点、慎重一点。可是另一方面,那些“激进分子”在某些报刊的支持和怂恿下已在制造事端,想借此煽动反对美英的舆论,并以误报和歪曲事实的手法夸大那些事件。从以往历次反美反英的运动来判断,可以设想,这次运动定会愈演愈烈。这类反美和反英运动,通常总是在不同时期分别进行,意在把这两个民主国家拆开,但是现在我们这些美国人和英国人已被视为处境大致相同的人了,今后想必亦会受到大致相同的对待。
国务院通过最近一次邮袋寄来的美国报刊剪辑影印本很有意思,我发现里面的社论和文章都反对对日本实行“绥靖”政策;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纽约《每日新闻》的社论,其论点被“中国信息服务”作为攻击的靶子而引述。因此很明显,假如可以把这些剪报看作美国报刊和舆论的横断面,那就说明赞成对日本实行“绥靖”政策的声音并不多。剪报所反映的几乎是相反的意见。
“绥靖”一词的意义自“慕尼黑事件”后已经改变了,已经从贤明政治家的词典中消失了。它所象征的那种态度绝不是我采取的态度,我断然否认自己同这种态度有什么关联。这个词意味着失败主义。三年来我屡次提出劝告,就是希望避免我国对日关系的任何方面出现必须实行“绥靖”政策的局面。赞同剪报所述观点的人也许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在当前形势下,日本并不喜欢别人对它实行“绥靖”政策,就跟美国厌恶这种政策一样。我们汇报日本报刊言论的一系列电报都没有忘记强调指出:如果美国因受欧洲战局的冲击而采取权宜之计或有其他考虑才提出调整关系的建议,日本是不会响应的。我面前就有一篇社论,是评论罗伯特·克雷吉爵士的,克雷吉曾问松冈先生,英国能否期待和日本改善关系,这篇社论便就这个问题写道:
我们知道,英国是在欧洲打了败仗,所以才渴望与日本改善关系。我们也可以预料,在这种情况下才来求日本改善关系,自然是不会被接受的。
看了这些我假定其为美国报纸的横断面的剪报后,我有一个印象:美国报界以及美国公众往往分不清什么是“绥靖”政策,什么是调整两国间关系的方式。既做到调整两国间的关系,又不牺牲我们的荣誉、利益和对第三国承担的义务,并不是人的智慧和善意办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