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10月18日
下午,某君如约前来。他说因有幸接受宴请,特来致谢。不过,通常只需留下名片就行了,他显然是有话要说才来的。他谈了许多,大意是日本稳健派的力量还是相当强大的,影响力也相当广泛。只是因他们的观点未能在报刊或演讲中发表,所以一般人低估了他们。话讲得最多、在报上写得最多的人,不一定就是最有影响力的人。到了适当的时候,那些思想上的温和派就不会再如此默默无闻了。
这是他们常在我面前念叨的内容,但我当然要看到一点真凭实据才行。况且我想要知道,即使这个所谓的稳健派运动最终引起了人们的注意,那它又要怎样去影响实际政策呢。现在,日本既然已经正式承认了“满洲国”,那就很难相信今后会有哪届日本政府能够否认这一决定,又或是承认中国在满洲拥有哪怕是名义上的主权。显而易见,这才是整个问题的关键。至于我,对某君说得很坦率,并把美国政府在这个问题上的明确立场告诉了他。听说他将会在日本得势,这让我很高兴。因为他绝不是那种沙文主义的好斗之徒。
在内田府邸的宴会上,客人中有伍德罗·威尔逊(Woodrow Wilson)的夫人、出渊夫妇、牧野伯爵、桦山伯爵、德川公爵、有田夫妇、麦基尔罗伊夫妇等。进餐前后,我都和牧野伯爵长谈,他的话和今天下午某君所谈的非常合拍,都是强调目前确有一股稳健思潮的“暗流”,继而又谈到《凡尔赛和约》导致的后果。后来我和某人坐在一起,他谈的也和牧野伯爵如出一辙。他们都想使我理解这个意思。
大概只有两件事尚可视为军人气焰有稍被遏制的迹象:一是明知军部会反对,出渊仍将返回华盛顿继续担任大使;二是今晨《时事新报》刊出一篇文章,称朝鲜总督宇垣将军或将接替斋藤。因为人们觉得作为荒木的上级,宇垣是陆军中唯一能驾驭荒木的人。此文竟被允许发表,这一点已值得琢磨,尽管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怎么相信这类预测。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逐渐削弱军阀的势力,那就是国家预算中用于满洲战事的庞大开支:这一点确是必须考虑到的。满洲所谓的“匪患”,看样子是有增无减,虽听说已攻占了一些“土匪”的据点,却没有听到大量“土匪”失去战斗力的消息。其间又有报告称“满洲国”部队中存有不满情绪。还有更值得担心的,那就是不晓得苏俄究竟会做什么。由于“土匪”的破坏,满洲的大部分铁路或多或少地陷于瘫痪状态,此间忧虑又因此加深。如果交通线遭到破坏,那么面对假想中的俄国威胁,日本军方就无法处之泰然。这里还包含着另一层危险:日本人终将感到有必要占领北平和整个华北。在国际联盟按李顿报告书采取行动以前,他们大概还不会攻占热河,但张学良总是疲于应付,那个地区正在酝酿着什么事。麦基尔罗伊对此很是不安,但现在他也不能冒下判断。事情总这么模糊不清,令人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