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9月11日
此后到轻井泽消遣了几天,算是今夏的最后一次。道格拉斯·费尔班克斯(Douglas Fairbanks)是最受欢迎的客人,他非常风趣,是天生的演员,却又出人意外地谦恭有礼。他一到东京,我就写信邀他来轻井泽(我们多年前在华盛顿见过)。不过,我也说明这里并没有多热闹。他本另有约会,要和奥林匹克运动会的障碍赛马英雄男爵西中尉共度周末。因着急来我们这里,他就把别的约会推迟了。周日我们先在冰水池里游泳,后又冒大雨打了三十六洞高尔夫,费尔班克斯连击四十三次。他是个高尔夫球高手,在英国常参加比赛。周一下午在他回东京之前我们又打了一盘。
我们这里还来了一伙年轻人。实际上,他们几乎都是我们的朋友。大家一起吃午饭、吃晚饭、喝茶,费尔班克斯玩尽各种戏法,分享各种传说、逸闻、旧事,逗得他们一直很开心。他特别喜欢埃尔西,让她快活极了。周一午饭后,我们一起去拜访德川侯爵夫妇,他们曾邀我们午餐,而我们因打高尔夫球未能前往。他们横渡英吉利海峡时在船上见过费尔班克斯,此后很想与他再见一面。
毋庸置疑,即便是在恬静的轻井泽,也无法完全避免因出名而惹来的麻烦:费尔班克斯总被人认出来。从早晨7点给莫斯小学的两个学生签名开始,大部分时间不得不花在签名上,他倒总是愉快地有求必应;他的现身当然也轰动了整个高尔夫球俱乐部,他们事前已备好最好的球童,开球时还有一大群观众。我把每个人都介绍给他,他总是和颜悦色、热情招呼。他每天都拍电报给玛丽,玛丽在一两个月内就要来东京和他相聚。他在那里租了房子,打算小住一段时间,因为他想了解日本人并多打一阵高尔夫球。有人请他签名,签完后还要他再写一点,他便在后面加上“玛丽·皮克福德(Mary Pickford)的丈夫”。他最近在南洋刚拍完一部片子,答应在我们使馆首映。
告别后,他来电话说:“周末愉快极了,无时不欢,非常感谢。”我相信这是真心的。当然,他让我们大家都欢度了假日。现在,关于制片、好莱坞和电影界,我们比过往要知道得多一些。他的电影——凡是我们想知道的——他都详细讲解,例如电影《八十分钟环绕地球一周》(Around the World in80 Minutes)里的印度把戏是如何拍摄的,等等,他和盘托出却又绝不夸大。一根绳子抛在空中,印度小孩竟能爬上绳去,这般惊险绝技的拍摄方法其实很简单,倒转镜头拍摄就可以了,绳子是朝下吊着的,而不是朝上。
9月12日,周一,报上登出了华盛顿电讯,报道我上周六就花旗银行事件向内田伯爵提出申诉一事,并引用了我发回国内的电报全文。新闻登得可真快。我想一定是如我所期,电报已及时送达,赶上了国务院的周六记者招待会。我知道,美国报纸定会把这次事件当作相当惊人的新闻,因而会向国务院提出一大堆问题。在电报里,我创造了“摄影谍报”这个词,报纸当然也采用了。不管它叫什么,都是强加给银行的罪名,不外乎这个意思。电报在《日本广告报》上登出后的第二天,《时事新报》就抛出一篇社论说这是小题大做,美国大使竟然诉诸内田伯爵,致使此事变成外交事件,令人遗憾,还说美国大使太过轻率,着实不幸。起初,白鸟告诉记者:内田伯爵答应调查,只是按外交惯例对一个大使的申诉给予礼节性的回答而已,并不是真要做什么调查。但两天后,他显然又奉命改口说,内田伯爵即将答复我的申诉,会宣布“日本政府并不认为美国银行的行为不正当,也不认为有不良动机。预料内田伯爵将会通知美国大使,他不反对向美国报界披露这个消息,但是他未必会向日本报界发表任何声明”。我想,肯定是有人劝告过外务省,要求它稍微留意一下美国公众的反应。至于日本报纸,我相信外务省是控制不了的,当然外务省本也没有打算这样做。操纵新闻界的是军部,这次反美国银行的风波十之八九就是军部一手策划的。他们认为这又是一个机会,可以在国内煽动反美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