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7月18日
今晨弗莱舍告诉我,白鸟再次跟外国记者谈到“满洲国”,说法和周六时一样。他明确表示,出于尊重国联调查团的劝告,完全承认一事可能要搁置一段时间。白鸟的话可以做各种解释,特别是因为其中牵涉到中国是否继续对满洲拥有主权的问题,所以我便叫内维尔去和有田非正式地谈谈。此去一定要说明,他并非听奉任何指令,只是想了解白鸟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是由我去找内田,请他做正式的解释,就可能会对局势产生不利的影响,这是我无论如何要避免的。
内维尔跟有田谈了将近一小时,主动和他拉家常,讲了许多实话,他跟有田很熟,所以能这样做。有田说,白鸟想必是“疯了”,日本政府承认“满洲国”的意向从未有任何变化;并说一旦给予承认,就会承认它拥有完全的主权。
我给国务卿写了一封长电,汇报白鸟和有田两人的话,并陈述我们的看法,认为前者的话很可能带有释放“风向气球”的性质,目的是要试探外国的反应。因此不能设想他竟没有先和上司通过气,就敢发表这样的谈话,而且仅隔两天又基本上重复说了一遍。有田还对内维尔说,他认为内田不久就会约我去讨论整个局势。关于时局,众说纷纭,互相矛盾的各种声明、新闻报道、街谈巷议犹如洪水泛滥,搅得人心烦意乱。而我总得要随时向华盛顿报告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把要说的话都电告了国务卿,我感到舒服得多了。我想,恐怕日本人自己也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白鸟谈话的态度是仔细研究过的,目的是要在国外造成一个好印象,等事到临头再说。
1932年7月20日
拿起晨报,看见内维尔前天拜访有田的事上了头条,其内容是:现在英美两国俱已插手“满洲国”的承认问题,唯内维尔此举是否奉华盛顿之命尚不得而知。这自然是那个无法无天的白鸟干的,稍过一会儿,弗莱舍就向我证实了这一点。内维尔非常小心地对有田说过,他只是要求弄清某些新闻报道是否属实,并非奉命而来,也不是来提什么抗议的,这当然是大使才能做的事。我不明白外务省想从这种大规模宣传方式中捞到什么。内维尔去谈,只不过是意味着我不能非正式地跑去商谈事情,因为我每一次到外务省,在那里讲什么话,都一定会被捅到报纸上,一定会引起夸张的宣传。若是日本大使出渊去一次国务院,的确也会有记者来找他,向他提问,但是至少国务院本身不会透露谈话的性质,除非有什么正当理由,即使透露,他们也会留心不要传错。在东京却不是这样。
上午9点一到办公室,就看到国务卿发来的论及“满洲国”承认问题的密电,深感欣闻。我认为他是在严格遵循正确的政策。他说他已经看了我的报告,是带着关切和“焦虑”的心情看的。“焦虑”(solicitude)一词在韦氏字典上的解释是“怀着恐惧和担忧”。
今天早晨,中国新公使蒋作宾将军正式前来拜访。他来访时穿着一件黑色的便礼服,却戴着一顶大礼帽。这就让我在服装(服装是外交极重要的组成部分)问题上感到为难。如果我回访他时,按常规穿燕尾服戴大礼帽,就会超过他来访时的礼宾规格。如果我穿便礼服戴常礼帽,显然又会损害中美间的良好关系。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像这位公使那样严重违反服装上的外交惯例。这是一个我在今后几天得反复考虑的问题。因为外交就是由这类小事构成的。
意大利大使、即将在本周内回国短期休假的加拿大公使马勒夫妇、外务次官有田夫妇来吃午饭。饭后我告诉有田,看到内维尔同他的非正式会谈竟发表在报上,不胜惊讶。因为内维尔已经很小心了,曾强调他此行并非奉命而来,也不是正式陈述意见,不过是要求弄清报上的某些传说而已。我还说,有田告诉内维尔,内田大概会在这几天内请我去详论大局,我已经知道了。有田答道,英意两国大使曾要求在本周内会见内田,他认为如果我也请求会晤就更好了。我说,此刻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要请求会晤、打扰内田伯爵,虽然以后或许会有这种愿望。此事就到此暂时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