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沈荃煞有介事点点头,“说到这,我要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沈荃,是一名资深户外人,平时没事就喜欢爬爬野山什么的。大的不说,就说这国内,知名的不知名的山我都爬过,回头你们要是想要什么攻略的话,可以联系我……”
“说正题。”见他越说越偏,程涂忍不住提醒道。
“对对对,不好意思哈,你看我这,说起爬山我就来劲。”沈荃打着哈哈,“那我们说回正题。”
“原本啊,槐山这种量级的山,我是不放在眼里的,原本看见驴友群里两个人来这里徒步,我还没放在心上。可有一天,我一睁开眼,发现群里莫名热闹,几千条消息……还在不断增加。”
孟词微收回视线,敛目,借着吃饭的动作掩饰心中下意识的紧张。
方才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此刻吃起来味同嚼蜡。孟词微麻木地嚼着,心头随着沈荃的话揪紧。
“我一看这阵仗,就知道铁定出了什么大事,我就往上翻聊天记录,最上面,是那两个驴友发的消息。一开始,是发消息求助,说自己掉进了坑里,问群里老人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上来。”
“新人嘛,没多少户外经验,遇见事了开始慌了,一边在群里问话,一边在那坑里摸索。找着找着……他们说找到了个地道。”
“那两名驴友胆子也大,见往上爬爬不上去,索性就进了地道,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摸索的……走着走着,遇见个石门,旁边墙上还画着些画。他们看不太懂,用手机拍了传群里。”
说着,沈荃顿住,侧身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我还保存到相册了,我找找看……”
他身边坐着的高恒听见这话,跟着探头看过去。
沈荃找照片的这会功夫,桌上一时没人说话,气氛陷入死一样的沉闷。
孟词微放下筷子,维持着平淡的语气开了口:“你怎么就知道,那是汉代帝王墓?”
“壁画上画了啊,”沈荃翻到照片,将手机面转桌上,“群里有些懂历史什么的人,看了画分析的。”
没着急探头去看,孟词微下意识看着剩下几人的反应:程涂兴致勃勃,半起身弯腰凑近了手机屏幕,眼神晶亮。高恒一副安坐如山的模样,八风不动,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
身边的路老板……他方才要走,又折返回来,分明是有兴致的表现,这下却也安安稳稳。姿态闲适地坐在板凳上,缓缓转着面上桌上水杯,半个眼神都没移过去,也不知道这下子在想些什么。
孟词微按下有些躁动的心跳,也学着二人不甚在意的模样,没有急着看。
等身边的程涂将那张图片仔细端详完,才伸出手将手机递给孟词微,顺延着传阅。
她视线移过去,触及照片内容——沈荃说的没错。
手机取景只有壁画一角,估计是那两名驴友取最有特色一处照的,上画日月星辰,玉龙升天,白虎青龙和一众身着官样纹饰的小人匍匐在玉冠之下,顶上是卷曲缭绕的龙卷纹……
壁画表现内容很明显看出墓室主人的身份,天下的主,意图升仙问道。再细看过去,跪地小人衣服样式:交领、右衽、系带、宽袖——明显汉代特征。
是汉代帝王墓的可能性八九不离十。
孟词微面上维持着正常,将手机递给左手边的路老板。
路老板伸手接过,没有看,径直递给了韩蕴。
韩蕴只是视线下扫,淡淡触及,很快移开。见他没接,路老板眉梢轻挑,隔着他将手机递还给沈荃。
将手机熄屏重新放回裤兜,沈荃见场子找了回来,语气得意:“怎么样,没骗你们吧,有图有真相,保证这故事货真价实!”
“后来呢?”这次发问的是高恒,他慢悠悠地看向孟词微,话却是对着沈荃问道。
察觉到高恒的视线,孟词微不为所动,桌下,一只手却下意识掐紧了掌心。她在等,等沈荃接下来的话……
“后来?后来那两名驴友便再也没有在群里发过消息,山里没信号是常事,尤其人家还进了……那种地方。”
那两名驴友发完那张图片后,便仿佛人间消失了一般。徒留群里的人众说纷纭,有人说,他们是遇了害,帝王墓那种地方,一堆机关,不小心踏错一步便能被扎成个窟窿;还有人说,他们是迟迟走不出那个坑,没有水和食物,撑不过去咽气了。
还有一种说法,是群里认可度最高的——他们估计是怕有人揭发,不敢说话了。
毕竟那种地方,除了尸体,就是宝贝了,指不定摸走了什么值钱玩意,现在正在哪地方发财呢!
沈荃看到的时候,也是这样以为,他盯着发财这两个字,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家就在安县,离槐山只有一个多小时车程。群里有相熟的驴友记得他家住址,还开了小窗私聊他:这槐山上到底有没有墓啊,你安县人你应该明白。
沈荃不清楚,他如实回了个不知道,那好友倒起了兴致:去看看呗,趁现在消息还没传开,你腿脚快些进山,指不定也能摸两件宝贝出来。
对啊,现在消息还没传开……沈荃没有接着回,他放下手机,思绪早就飘远了。
管他真的假的,万一是真的呢?万一是真的,他趁现在时间还早进山,指不定……指不定就……
毕竟,谁都有个发财梦,不是吗?
沈荃的目的昭然若揭,很简单:现在大家都被困在旅店,横竖下不去山,外面人也进不来,倒不如趁这些日子,上山看看。
他这个提议一出,饭桌上众人皆是一怔。
孟词微眉心微蹙,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高恒说道:“这么说来……你是去过山上了?”
“去过。”沈荃点头应声。
“砰——”
身侧传来声响,孟词微转头看去,路老板直起身,将手上水杯重重搁在面前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不好意思,手滑了。”他盯着杯中波荡的水,淡声开口。
这样子……孟词微视线转向他面上,触及他微抿的唇角,再往上看去,眉眼带着隐隐的不虞。
对面两人没有理会这个插曲,高恒蹙眉,接着问道:“什么时候去的?”
“昨、昨天。”察觉到有些诡异的氛围,沈荃有些犹犹豫豫地开口。
对上高恒那明显带着压迫感的视线,沈荃心中慌乱更盛,紧接着找补:“我昨天下午上的山,原本是打算好好找找那个地方,谁知道下雨了。怕出什么意外,我就赶紧下来了。”
“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
沈荃赶紧点头。
高恒没有接着说话,眉头蹙得更深,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
过了好半晌,他转头,视线又向孟词微这边看来。
他又看什么?
孟词微原本心中就有些不快,现在被人这样一打量,当下也怒了。
她冷冷抱臂,说话夹枪带棒,向着高恒:“高先生心里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一直这样憋着,我还以为你是属王八的。”
“你!”高恒一拍桌,显然也是被她这话激到。
桌上碗碟随着他的动作一颤,碰撞着桌面。
路老板眼疾手快地抬手,扶住桌子边角,才没让折叠桌倒翻过去。
“高先生,”他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打碎碟子是要赔钱的。”
“旅店小本生意,还是希望客人能爱惜一下公物。”他一本正经道。
“……”
剩下三人看见这幅场面,当即噤了声。一时间,桌上只留高恒因气急而不顺的呼吸。
沉默,又是沉默。
谁都没有接着开口。
沈荃见事态发展成这样,左看看右看看,平日里一堆插科打诨的话此时竟没了用武之地。眼看桌上局势剑拔弩张,他无奈地仰头闭眼:老天啊,谁能来救救他。
或许老天听到了他的请求——救星到了。
“哟,这是?吃完饭了?路老板不厚道啊,吃饭都不叫我。”
一人背着手,慢慢从小楼走出,步调散漫,似老大爷遛弯。
孟词微回头看去,来人戴顶鸭舌帽,四肢竿瘦,好似一副行走骨架,他年纪看起来有点大——至少比在坐的各位都大,因此,背有点驼,显出一点老态来。
他面颊微微凹陷,一双浑浊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似笑非笑的模样。
“孔叔,我记得我半小时前就去你房间前敲门了。”路老板解释着。
“是吗?”孔庆荣乐呵呵地走到方才罗大姐的空位上坐下,剥开一双新的一次性筷子,边夹菜边说着,“那可能是我老了,耳朵背,没听见这敲门声,下次啊,路老板可以多敲几次。”
怎么不要求八抬大轿把你抬下来?孟词微有些无语,准备起身离开。
这一顿饭越吃心中越窝火,她再不走,怕把自己气出问题。
孔庆荣显然是心里揣着事的,他刚夹第一口菜咽到肚,砸吧砸吧嘴,问道:“刚刚听你们说,准备上山看看?”
显然他也听见了,不知道听见多少。孟词微变了主意,接着坐下,准备看看这人打算说什么。
迎着众人视线,孔庆荣不慌不忙,接着问道:“那地方都有什么值钱宝贝啊?有这机会,发财当然是大家一起发。”
呵。
孟词微冷笑,懒得呛声。
孔庆荣说完,见没人应,视线转向沈荃:“小伙子,你应该知道。”
“……这,我也不是太清楚。”沈荃尴尬地挠挠头,他又没进去过,又对历史一窍不通,哪晓得这些东西。
倒是高恒缓正了情绪,接了他的话:“里面值钱的玩意不少,但最重要的,我想应该是……传国玉符。”
孟词微看过去。
高恒冲她点点头,意有所指:“汉代其余皇帝的墓地都被发现,没有找到传国玉符,眼下,只剩这最后一个墓了,传国玉符应该就在这里。”
“这玉符,价值多少哇?”孔庆荣搓搓手指。
“保守估计,价值千亿。”高恒缓缓道。
说着,他直直盯着孟词微,笑着问道:“孟小姐觉着呢?”
孟词微回望,桌下手掌不断沁出冷汗,她掌心紧了又紧,一字一顿。
“这是……无价之宝。”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私设有些多,文中帝王墓属于虚构,架空在汉代。下面聊点正经的:汉代墓十室九空,很多帝王墓都被dm过,剩下的篇幅对于这方面不会有太多介绍,这章主要交代个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