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刘夫人很多,但是能说到沈欣茹面前的,只有禁军中郎将魏青的夫人——刘芸芝。
李婕妤父亲宠妾灭妻,李婕妤跟着母亲,从小受尽轻慢白眼。这样长大的孩子,不是胆小懦弱就是倔强孤僻,李婕妤属于后者。
让人想不到的是,因为沈欣茹处事清正公平,李美昭很信任她。因此不等沈欣茹问,李婕妤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出来:
“听说刘夫人,扇了魏家长嫂几个耳光,带着次子回到刘府,给魏家送去和离书。”
扇大嫂耳光?殿里其她几个嫔妃,表情难以言说,这位刘夫人有点猛,再看向皇后的目光就有点微妙。听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皇后娘娘骨子里也这么猛的?
没想到啊,这么清冷美丽的人,骨子里竟然这么凶。
并不觉得自己凶的沈欣茹,眉头微凝,到底发生什么事,能让芸芝这样愤怒?
李美昭不好意思笑笑:“娘娘知道臣妾母亲在京城,可她是没有诰命的普通妇人。因此具体情况不清楚,只知道刘夫人回到娘家,刘家人就把和离书送去魏家。”
沈欣茹收起心思,微笑道:“李婕妤有心。”
李美昭松口气:“臣妾还听母亲说,魏将军去过刘家,不过都被拒之门外。”
李美昭通风报信的好意,沈欣茹受了,神色多出几分温和:“李婕妤好意,本宫知道了。”
被沈欣茹夸奖,李婕妤露出几分孩子羞涩,这就是在不公下长大的人,心里总有个没长大的孩子。
看见李婕妤脸上那点羞涩沈欣茹表情温和,心里却一瞬想起齐明,儿子性格需要培养。
李美昭无意识扯扯袖子,忍着羞涩有点紧张:“娘娘要提防些,您和刘夫人最要好,京里有人开始谣传,您和刘夫人一样,缺少世家女子修养。”
尤其沈欣茹独占皇帝宠爱,后宫几乎遣散。京城里嫉妒的、不怀好意的大有人在,这谣言就有点难听。
等几个人告退,沈欣茹敛目想了一下会儿,吩咐:“宣中郎将魏青觐见。”
可惜魏青请假不在。
事情果然很棘手,不过不棘手,刘芸芝也不会动手打人,还要和离,要知道她和魏青一见钟情,两人好的蜜里调油一样。
“秀珠你去外边打听下,看看事情到底如何;墨兰去太师府,请芸芝进宫。”沈欣茹又吩咐。
墨兰回来的很快:“刘夫人说自己身子倦怠,改日再来请安。”
……沈欣茹
秀珠回来的比较晚,回来时神色很疑惑:“奴婢没打听出具体事宜,不过魏家闹得很厉害。魏老夫人要休离长房长媳,那位黄夫人带着孩子,去太保府门口跪着赔罪。”
刘芸芝打了她,她还这样做小伏低,一般人只会同情弱者,觉得刘芸芝太过霸道。可沈欣茹不这样看,刘芸芝是精灵古怪胆大包天,性子也烈一些,可她最讲理不过。
那个魏家长媳,到底做了什么,让芸芝这样愤怒?沈欣茹担心好友,请不来,那就传召好了。
皇后凤旨,命禁军中郎将魏青夫人觐见。
刘芸芝进宫已经申时,太阳偏向西边:“臣妇刘芸芝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
礼没行完,就被秀珠扶起来:“这里又没外人,刘小姐这做派给谁看。”
刘芸芝笑的没心没肺,捏捏秀珠脸蛋:“还是小秀珠最懂我,没叫什么刘夫人。”
沈欣茹坐在上首,看着好友谑笑如常,只是眼里神采黯淡,总掩不住伤心。
“出什么事了?”
刘芸芝放了秀珠,没所谓笑笑:“你听谁嚼舌头,能有什么事,一家人过日子,谁还没个牙磕舌头,过两天就好了。”
那日一时激愤掌掴大嫂,回家和离,可这几天京城,开始慢慢议论皇后不贤,刘芸芝就知道自己做错了,带累沈欣茹。
刘芸芝想,这个恶心她得忍着,等风平浪静再和离。
沈欣茹神色平淡:“咱们五岁相识,相交近二十年,你替我做过什么?”偷运避孕药,那是欺君之罪。
在沈欣茹处于困境时,是刘芸芝两肋插刀,帮助她。
“咱们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沈欣茹依然神色平淡,秀珠看看自家小姐,再看看放下笑容,眼眶慢慢泛红的刘家小姐。秀珠轻手轻脚离开,替两位小姐守门。
眼泪漫下来,刘芸芝无声落泪。沈欣茹叹口气,这就是她的好友,真正的伤心,都藏在人后。
“到底怎么了?”沈欣茹把丝帕递给刘芸芝。
刘芸芝抽抽鼻子,擦泪:“其实这事,根在魏老夫人身上,你是中宫皇后,深得圣宠又有皇子,魏老夫人就紧着巴结我。”
苦笑一声,刘芸芝难受:“你知道被婆婆巴结,是什么感觉。”
“感觉老想吃你肉?”沈欣茹平平淡淡。
虽然很苦,刘芸芝还是被沈欣茹逗笑了:“也就你才能说出这话。”
沈欣茹略一思索,问:“难道她想让魏青承家,惹恼长房长媳,给你下绊子。”
“那倒没有,还有魏大人在。可魏老夫人巴结我,家里人就跟着高低眼,也是我那大嫂自己能力有限,还手脚不干净,所以家下人瞧不起她,明里暗里看笑话。”
一个当家媳妇,不说婆婆,连下人都小瞧,日子可想而知。可刘芸芝不知道,最让黄明凤难受的,是魏家老大心里羡慕。
魏老大羡慕自己弟弟,羡慕他能娶到太保府千金;羡慕弟媳妇嫁妆,那份嫁妆能买下三个半魏家;更羡慕弟弟,能靠着丈人入禁军,现在是五品中郎将,而他还是苦读的秀才。
这是以前,现在沈欣茹当宠,借着刘芸芝裙带关系,可想魏青前程如何。魏老大简直羡慕死了,就各种嫌弃自己妻子:小家子气,总想从公里多扣点出来;不会人际,对丈夫没有半分助力。
黄凤明在魏家内外交困,魏老大还纳妾,妾室刚大肚子,就敢给她白眼,话里话外嘲讽。
偏偏家里还有个,让人羡慕嫉妒到眼红的刘芸芝。
自从八年前刘芸芝入府,黄凤明就开始忍耐,可是一年一年,到现在忍不下去了,最后想着:我不舒服,你也别太舒服!
黄凤明出了个损招,魏老夫人有个侄女今年十六,爱慕做将军的表兄。黄凤明设酒席,请兄弟俩喝酒,酒不干净,魏老大找丫鬟泻火,魏青就……
沈欣茹听完,眉目冷淡:“他们做了?”
刘芸芝仿佛没了魂魄:“做了”
好好的姑娘失去清白,魏青这个妾纳定了,可刘芸芝关心的不是纳妾,而是:“虽说酒里有药,可又不是让人失魂的,说什么山盟海誓,抵不住心里那点燥热,和年轻姑娘的躯体。”
刘芸芝面色惨白,眼神倒很清明:“我觉得他好恶心。”沈欣茹抿唇,她了解刘芸芝性子,这件事在她心里过不去。
“娘娘”秀珠在外启禀“中郎将魏青求见。”
刘芸芝身体一僵,眼神变成冰雪样冷硬。沈欣茹直接回复:“不见。”
僵硬的身体慢慢变软,眼里冰雪变成惨淡,刘芸芝苦笑:“你是皇后名声重要,我已经拖累你了,不能在连累你,我回家去。”
“我这里魏青都敢来,你在家里能安生?还是那个什么长嫂继续去跪你。”沈欣茹淡笑“魏家人这样折腾,大约忘了什么是皇权。”
“秀珠”沈欣茹扬声。
“奴婢在。”秀珠进来屈膝。
“让程坤去魏家传旨,让他们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外出。”程坤是中宫掌事太监。
“是”秀珠下去安排。
刘芸芝看秀珠出去,笑道:“我这靠山真硬,看谁还敢惹我。”笑着笑着眼泪落下来。
沈欣茹安慰:“放心住在这里,等心思静下来再做打算。”
刘芸芝伤心又妥帖,抱着沈欣茹靠进她怀里:“阿茹,有你真好。”沈欣茹抬手,抱住自己娇小的好友:“好什么,不是我,你和魏青怎么会有这一劫。”
“关你什么事,人心在自己肚里,怎么想怎么做,都是自己决定的。”
金色的夕阳,从殿门照进来,光芒里,一对好友贴心贴意。回来用晚膳的齐明……眼睛酸了。
汪成全瞟一眼,发现皇帝酸的能流汁儿。汪成全撇嘴不屑:好端端连个女人醋也要吃,当然这个动作是偷偷完成的。
明面上汪成全一甩拂尘:“陛下驾到~”
齐越面带微笑,这个微笑比较奇妙,基本都在朝堂用:亲切却又高高在上。齐越高高在上看着,看两人被捉奸一样连忙分开,一起给他行礼。
捉奸这种想法没人知道,陆太后要是知道,估计能给他一巴掌。
“臣妾恭迎圣驾”沈欣茹屈膝。
“臣妇恭迎圣驾”刘芸芝则要跪下。
齐越带着微笑,抬脚走进去伸手给沈欣茹:“爱妃不用多礼。”旁边刘芸芝,莫名后牙槽发酸。
平常不都是直接叫起的吗,今天怎么这么规矩?沈欣茹心里疑惑,却还是把手搭进皇帝掌心:“多谢陛下。”
齐越拉着沈欣茹往上首走:“两个皇儿今天乖不乖,怎么不见他们?”你是我孩儿他娘,莫名跟个女人勾勾搭搭算什么?
可惜沈欣茹,不能了解皇帝那些弯弯绕,完全没了解皇帝真实意思:“挺乖的”沈欣茹一边回答,一边用眼神示意:刘芸芝还没起来呢。
朕不想搭理她,看见她眼睛疼!齐越微笑:“刘夫人不用多礼。”
“谢吾皇隆恩。”刘芸芝再行礼后,才起身。
齐越笑道:“天色已晚……”朕派人送你回家。再不走皇宫该落钥匙了,皇帝很嫌弃。
可惜嫌弃的皇帝话没说完,被老婆拦住:“陛下,臣妾想留夫人私话,请陛下回清宁殿可以吗?”
忙完朝政,回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皇帝……
“陛下~”沈欣茹悄悄扯扯齐越袖子。
老婆撒娇了!齐越昏头昏脑回到清宁殿,回去看着冰锅冷灶,皇帝清醒了:因为两个小崽子,没法和老婆亲热就够难过,现在倒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不但没饭吃,连睡一个床的机会都没了。
齐越陛下生气了,老婆到底爱不爱他?
沈欣茹当然是爱的,膳食摆上来,也没心思吃,托刘芸芝照顾孩子,自己急急忙忙去找齐越。
刘芸芝抱着齐明,两个人一起看沈欣茹背影。齐明眨眨眼,小脸蛋竟然也流出担忧,刘芸芝倒是酸酸的,替好友开心。酸是酸自己凄惨,开心是好友和丈夫感情和睦。
齐越就不开心,酸巴巴的:“皇后还记得自己相公。”
“芸芝她遇到点事,臣妾是她好友……”
“我还是你孩儿他爹呢。”被冷落的皇帝很心塞、很委屈。
“芸芝帮我很多。”沈欣茹还想努力。
齐越就呵呵了:“帮你避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