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条毛发充盈的雪地犬,拉着雪橇在莽原疾驰。齐越担心沈欣茹冷,把她整个裹在自己狐裘里。
小小一方世界昏暗而温暖,还有淡淡的松木香。沈欣茹缩在齐越怀里,她能感觉冷冽的风打在厚厚的狐皮上,甚至可以感受到狐皮上的毛,被风撕扯的微微震动。
外边应该很冷,齐越他们穿着皮靴,戴着皮手套,脸上围着一圈圈棉布只露出眼睛。
齐越的手环着她,在她身后紧紧扣住狐裘,不让一丝风吹进来。沈欣茹能听到张择南‘驾驾’赶车声,风掠过人时的‘嘶嘶’小哨声,可更多更清晰的是耳边齐越心跳声。
“咚”
“咚”
“咚”
就算在荒野,就算在疾驰,就算身在危险中,也依然不改平稳。第一次沈欣茹发觉,这是一个男人的胸膛,这是一个男人,一个和她做过许多亲密事的男人。
她还挣钱养过他,给他买包子面条……沈欣茹知道自己嘴角微微翘起来了,心里泛出一丝丝甜味。
这个男人……是她的。
“阿茹小心,前边要颠一下。”齐越提醒的声音响起。
“嗯”微微犹豫后,沈欣茹低低回应一声。她不再把胳膊抵在齐越胸口,而是伸出手抱住他的腰,劲细有力她可以依靠的。
齐越一瞬惊诧,他低头看自己怀里鼓鼓一团,纤细柔软像水一样拥着他。笑意在眼睛弥散开,齐越手上用力把人紧紧贴进自己怀里。
两个人在风雪中紧紧相依亲密无间,胸怀终于安稳,齐越嘴角含笑,抬头看向茫茫天地交接处。
“迎面好像有人来。”天地交际处出现几个黑点。
十八暗龙卫戒备以待,四辆雪橇前后左右将皇帝座驾护在中间。
黑点越来越近,他们是用滑板滑行,每个人都裹的严严实实,看不出是大卫人还是浑漠人。
两对人马越来越近,张择南看了一会儿,忽然一鞭子抽过去,这一鞭用的是暗龙卫入门鞭法。
虽然穿的比较厚实,对方身体却十分灵活,先是一偏然后向后腾空。
其余几个一把拉下脸罩:“副统领!”是去北关军查探的六个暗龙卫找来了。
惊诧过后,六人人迅速面向齐越,单膝跪地,领头柳春明抱拳复命:“启禀万岁,北关军军备陈旧粮草不足,蒋子良空饷严重。”
齐越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沈欣茹从狐裘里出来,外边十分寒冷,捂的热补补的粉脸瞬间被严寒刺痛,脸上甚至飘起淡淡白烟,这是冷热急聚交汇造成的。
齐越看的心疼,重新张开狐裘把人裹住:“太冷别出来。”沈欣茹觉得这样不庄重,毕竟是正事,齐越抱着她像怎么回事。
“臣妾没事”
“看见你受冻朕会分心。”
还在挣扎的沈欣茹愣了一下,重新依靠到齐越怀里。现在没时间让她和齐越争执,她也不能让齐越分心,轻重她知晓。
这边安静下来,暗龙卫继续禀报:“蒋子良率八千急先锋赶往博尔台,他打算以通敌之名除去汪总管,拿下八万大军。”
“通敌?”齐越问。
“是”柳春明单手撑地,低头口齿清晰禀报“因为陛下不在营中,蒋子良污蔑汪总管弑君,用假的冒充陛下。”
齐越眉目微敛:“他的急先锋多久能到?”
“再有两个时辰。”暗龙卫低头回答。
齐越又问张择南:“还有多久能到博尔台?”
“还有两个三时辰”张择南面露难色“问题这些雪地犬已经跑了一早上,该喂食了,咱们将近三个时辰才能到。”
也就是说他们会被八千急先锋挡在外边。齐越没法回营,汪成全没法自证,如果八万大军被控制,后边十万北关军到,那就糟了。
禁军和左营军会死伤惨重,十几万北关军不反也得反,加上压境的浑漠军,边关会动乱一段时间。
齐越敛目思索,柳春明思索出一个法子:“臣等在北关军呆过五日,如果化妆成他们混进去,穿过他们……”
“不行”沈欣茹不顾齐越反对出来,对柳春明说“陛下白龙鱼服进敌营,一旦不测后果更严重。”
这边驳斥完才转向齐越:“臣妾请陛下三思,”
这三思可能会断送八万大军性命,断送北关军,让边境百姓被战火□□。沈欣茹不是不懂,可如果齐越过敌营遭遇不测……
沈欣茹心里一痛:“陛下还没有子嗣,皇室三代单传,一旦陛下遭遇不测,乱的是大卫天下。”
不过几句话功夫,在他怀里温温软软的人儿,立刻冻的水晶柿子一样剔透通红。齐越张开狐裘,温言:“进来,朕知道孰轻孰重。”
能挽回自然不能放弃,可若用天下做筹码,齐越会放弃。重新把冻成冰坨的老婆收回怀里,齐越敛目思索一会下旨:“休息一会儿,咱们再往西绕过去。”
只要能回营帐,就算蒋子良八千先锋,和三万浑漠军两面夹击也不怕。更何况有齐越在,蒋子良不见得能调动兵马。
拍拍怀里不安的人,齐越继续下旨:“柳春明领人直奔博尔台,帮汪成全稳住局势。”
“是”
时间太紧迫,就算休息齐越也是干饼子就几口雪。南地人和一般北地人,大约不知道边疆的雪有多冷,塞进嘴里干砂砂像是粗沙子,整个舌头都是麻的,完全感觉不到化的水。
“女子体魄偏阴,这个太寒你忍忍到博尔台喝茶。”齐越对沈欣茹说。
沈欣茹其实有点渴,出门到现在两三个时辰没喝水,到博尔台顺利也得四五个时辰。
“没事,我不渴。”沈欣茹对齐越微微笑,示意他看狼吞虎咽的雪地犬“只要它们吃饱能上路就好。”
齐越笑笑帮沈欣茹拉好风帽。
雪橇再次上路,这次他们他们拼命往西南赶。
蒋子良率领八千急先锋赶到博尔台,找齐博尔台重臣,大庭广众下直指汪成全弑君弄权。
汪成全手抱拂尘冷冷看向蒋子良,毛步奇已经和他说了前因后果。真没想到守边大帅,里通敌国贩卖军粮,如今事败竟然想造反,简直可笑。
“蒋大帅说咱家弑君弄权,真是好大一顶帽子,可惜咱家头小带不起。”
蒋子良冷笑:“是与不是把陛下请出来,自然见分晓。”
“陛下偶染风寒,这几日不方便见人。”汪成全乜他一眼,闲闲看天一幅懒得搭理样子。
皇上没回来!蒋子良放下心,紧绷的肌肉放松:“汪公公拖延时间有意思吗?既然陛下不方便见人,我去见他一样的。”
汪成全甩开拂尘直指蒋子良:“放肆!”
毛步奇鬼魅一般闪出,一个耳光打偏蒋子良的脸,然后青烟似的回到汪成全身后。
汪成全指着蒋子良怒道:“你要造反吗,你去见他?你是谁,他是谁,作为臣子开口必称臣,你也敢在陛下面前称‘我’?陛下九五之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还懂不懂为臣之道?”
蒋子良被一巴掌甩蒙了,耳朵嗡嗡响,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汪成全你好大胆,镇北大帅你也说打就打。”
很好,不纠缠让陛下出来就好,汪成全理直气壮:“咱家伺候万岁,自然容不得别人轻慢,倒是诸位大人怎么没有反应?”汪成全左右看看两边朝臣。
大臣们主要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好端端镇北大帅带几千人来,说汪总管弑君,他们不是在谈通商吗?
万岁不在了?
蒋子良不愧是一军之帅,很快反应过来:“汪成全不要玩弄口舌,要么请陛下出来,要么我们进去请安,否则本帅以‘清君侧’为名取你首级。”
急速奔驰的雪橇上,齐越用狐裘裹紧沈欣茹:“前边有山洼向右拐,咱们往左倒,往左!”
沈欣茹闭着眼睛,紧紧抱着齐越身体向□□斜。
营帐内柳春明领着几个人匆匆赶来:“吾乃暗龙卫,谁敢在御前撒野格杀勿论!”
一字排开八个人,衣着各异高低不一,可是他们就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子铁壁。
朝臣们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出事了,可是不知道哪一方是忠,哪一方是奸,
“暗龙卫从没人见过,你们说是就是?”蒋子良暗暗焦急,暗龙卫在皇上还会远吗?
于文忠作为品级最高的大臣,站出来说话:“事关天子我等不敢马虎,诸位说自己是暗龙卫,请拿出令牌。”
毛步奇无奈:“于大人我们也会执行公务,怎么会把令牌戴在身上。再说就算我们戴在身上,您也没见过啊。”
于文忠脸上有些讪讪,他忘了暗龙卫和他们不同。
这么多暗龙卫,蒋子良越来越心焦:“诸位大人禁军同僚,你们没发现汪贼在拖延时间吗?明明只要见天子一面就好,他为什么推三阻四!因为他和浑漠汗王里外勾结”
几十条毛蓬蓬大狗,吐着舌头冒着热气,狂奔到博尔台驻军西门。
“干什么的,擅闯军营惊扰圣驾,罪不容赦!”守门军士手持长戈拦下来人。
张择南拉下面罩,从怀里取出腰牌:“天子近卫,我们要进营。”
一个士兵收起长戈,过来接了令牌细看,验明无误:“你可以进去,其他人和这些狗不行。”
张择南收回自己令牌看了看想起来,这个令牌无权带人进去。不幸,他们十八个都有令牌,皇上和贵妃没有。
十八暗龙卫没被北关军难住,没被拦路蝎子击败,在自家门口被拦住了。
“伙计你看我们十八个,都是天子近卫,作保带两个人进去能有什么问题。”张择南求情。
“不行,军令就是军令。”军士后边来了一个校尉,二十六七看着不苟言笑的样子。
于文忠琢磨了下,对汪成全说:“汪总管,你是陛下贴身人,陛下信任咱们自然也信。你不让蒋大帅见皇上,我总可以求见吧。”
“汪贼,再敢拒绝,本帅要了你的命!”蒋子良挥手,后边亲卫钢刀出鞘。
张择南迎上他:“我们奉天子御令,要带这两人进营。”
“无令不得出入”校尉不为所动。
齐越笑着上前:“你说得对,军令如山应当如此,不过我们进去有急事,不如请你们左营刘将军出来。”
“刘将军不是下官想见就能见的。”校尉上下打量齐越,眼前人虽然风尘仆仆,却气质雍容。
“不过有十八位天子近卫作保,应该是真有急事,你等等我进去一级级往上找,尽快找刘将军过来。”
张择南恨不得扇自己一下,他自己进去找人不就完了,怎么就唬住了!
齐越笑着问校尉:“你叫什么名字。”
校尉答:“胡不理。”
齐越笑:“好名字,凡是违规皆不理。”这个人严守军规又不死板,可以用。
张择南进去叫人,齐越回头对沈欣茹笑到:“很快就有水喝。”沈欣茹笑笑,靠进他怀里。
齐越到的时候,营帐已经是刀枪相加,一边是蒋子良,一边是暗龙卫,朝臣和禁军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无诏发兵,蒋子良你可知罪?”齐越淡淡一笑,还好他赶上了。
“陛下~您可回来了~”汪成全扑过去抱着齐越腿哭“您可吓死奴才了。”
“……”朝臣集体失语,刚才舌辩镇北大帅,也没见您汪公公害怕。
蒋子良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完了,他完了,蒋家完了,这一刻他深深后悔当年的收下的解语花:都是美色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