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欣茹坐在马车里不想下去,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同意这种荒唐事情,扮兄妹夫妻都行为什么要扮父女?
齐越说年轻男女太打眼,都是京城口音容易暴露。
沈欣茹还在纠结,车外又传来齐越充满‘慈爱’呼唤:“闺女快下来,刚不是说饿了。”
‘慈爱’的声线下,是压不住的得意扬扬,教养良好的沈欣茹,无奈又气闷,她能不能把这野爹卖了?
门帘忽然撩开,中年美男的脸和阳光一起出现,脸上的笑容也和太阳一样刺眼惹人烦:“乖女儿,下来~”
车外张择南脸上表情一言难尽,管自己老婆叫闺女,万岁这是什么诡异爱好?
“下来吧,这两天都没有好好吃饭。”齐越总算正经些。
沈欣茹摸摸垂下来的发辫,好几年没做少女装,这会儿穿着桃红袄,八步挑线群。好吧,她做姑娘时也没打扮的这么小家碧玉过。
齐越却很满意,他姑娘当然要真实活泼些,决不能像什么‘天山冰雪女神’引人觊觎。
“下来”齐越伸出手,沈欣茹忍着浑身不适搭手出来,她下来也是先左右看看街上人物风情。
“几位客官路上辛苦,快里边请。”小二哥热情迎出来“几位打尖还是住店,牲口要不要喂?”
做父女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拉手,沈欣茹手抽走了,齐越只能遗憾的搓搓手指,对小二笑到:“小哥这里还能住店?”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小二侧着身子往里带,笑容十分殷勤:“小店只卖饭食,但是客人要住宿的话,咱们可以给客官联系干净齐整的客栈,保证价格公道。”
齐越笑:“店家倒会做生意。”
小二苦笑:“有什么法子,生意一年难似一年。”
齐越撩起袍子跨过门槛,一边让沈欣茹小心,一边和小二聊天:“怎么会,永凤城可是北关重镇,不说内地来做生意的,只边关二十万将士就是做不完的生意。”
小二把人领到一副干净桌前,从肩膀抽下抹布,一边擦桌子一边说:“客官这话说的明白,可那都是老皇历了。以前每逢休沐,这永凤城人山人海那叫热闹,可如今连以往五成都没了。”
“怎么会?”齐越一边奇怪,一边吩咐“我们坐楼上。”
“谁知道呢,军爷们就是少了”小二一边随口答,一边又说“楼上没点火盆,几位客官在楼下将就下可行?楼下也没多少客。”
齐越左右看看这才发现,楼下七八副桌椅,只坐两三桌人。
沈欣茹淡淡开口:“就坐楼下,暖和。”她知道齐越是为她才要坐楼上,可既然出来体察民情,当然要融入百姓。至于调查蒋子良,暗龙卫已经出去六个人。
于是五个人两个主子坐一桌,一车夫两护卫坐一桌。
沈欣茹看着柜台上菜牌:“拔鱼面是永凤特色,来一份。”
“好嘞,拔鱼面一碗~”小二向后唱菜名,又低声问“一碗不够吧?”
齐越笑着到一杯茶给沈欣茹暖手,对小二说:“我闺女胃口小。”
小二称赞:“客官好福气,您家姑娘可真漂亮。”
齐越听的眉开眼笑,将来生一个像阿茹的小公主,粉嫩粉嫩小小一团,想着就可爱。
沈欣茹瞥一眼傻笑的齐越,向小二道:“再要一个羊头肉,一个野八仙,水菜随便捡两样。”
“没看出姑娘竟是个行家,永凤的羊头肉名闻天下,乱炖野八仙也是一绝,只是可惜……”小二脸上露出难色“自从二将军下令北关守军打猎,这野味就越来越少,价钱飚的一般饭店带不起。”
齐越思索所谓二将军,应该是蒋子良家二公子蒋方国,他只是有些奇怪了朕的将士需要打猎?笑着问:“好好的打猎做什么 ,练兵?”
“这其实一举两得,即练兵也给将士们补充些肉食。”小二笑呵呵解释,柜台上算盘一阵乱响,掌柜的皱眉:“好好伺候客人,不许议论军务。”
军务也算军机,确实不好随意议论,齐越理解对掌柜笑笑。小二点头哈腰给客人道歉,然后腿脚麻利来回上菜。
几个人身份都很贵重,生活习惯很好,悄然无声一顿饭,给了打赏出门。这家店服务周到,等他们出去马儿已经套到车上。坐上马车走了一条街,准备拐弯时,那个小二刺溜刺溜追过来:
“客官等会儿。”
张择南‘吁’停下马车,齐越掀开帘子笑问:“怎么,饭钱不对?”
“那倒不是”小二不好意思搓手“您看你不是要去客栈吗,不如去小人家,只要一半价钱,绝对干净不聒噪,还给您浆洗跑腿。”
这可真会挣钱,齐越笑:“谢谢小哥好意,不过我们已经定了客栈。”沈欣茹跟出来风餐露宿已经很辛苦了,他怎么可能委屈她住在普通百姓家。
“那行,那行,耽误您功夫。”小二点头弯腰道歉,看着客人走了,满脸心疼:打赏真大方,可惜一大笔生意。
齐越的马车继续‘哒哒’向前,沈欣茹微微凝眉:“生活有这么艰难吗?以至于小二如此费尽心思,等咱们走远了,还要偷跑出来拉客。”
齐越笑着拉起沈欣茹纤手:“也许小二有志向,要多赚钱买地或者攒生意本,也或者家里有事比较费钱。”
沈欣茹撩起帘子向外看,一样古旧的石板街道,两边都是青砖青瓦店铺,不能说不好,可总有些年代感,再者这边百姓衣裳看起来更素朴。
沈欣茹一路向北走过不少郡县,这里看起来显得略微老旧贫穷。
齐越拉下帘子把沈欣茹揽在怀里:“别看了,外边风挺冷的,边境就是这样没有内地富庶。”说完习惯性在沈欣茹额头落下一吻。
毛毛的假胡子蹭到皮肤有点发痒,沈欣茹冷脸推开齐越,嫌弃乜斜:“尊敬点,您可是我‘爹’,还打算把我进献上去换荣华富贵。”
“闺女生气了?”齐越又黏上去抱着人温存。
沈欣茹气的推他,咬牙切齿低声道:“走开”
外边赶车的张择南恨不能自己是个聋子,这样就不会发现自家主子,自家睿智大度的主子,原来如此恶趣味,如此让人鸡皮疙瘩。
齐越选择的客栈不是最好的,排不上第一第二,但也算的上第三第四。门窗都是新刷的油漆,家具用料虽然普通,但也都是新置办的。
帮佣是个三十左右的妇人,素脸净梳头,手脚麻利笑容可掬:“客官请进,这就是您包的院子,绝对永凤城头一份,比它好的没它实惠,比它实惠的没它好。”
别的也罢了,沈欣茹先去翻看卧具,三面新被褥不过普通细布素绸。
妇人见沈欣茹脸色不置可否,笑着恭维齐越:“客官真是好福气,有这么漂亮细心的女儿,”
夸沈欣茹就对了,齐越笑:“我闺女贴心得很,阿南?”向后喊一声,张择南过来,掏出十几枚铜子儿打赏。
妇人双手接了,喜的合不拢嘴:“谢谢客官祝您平安顺利财源广进,小姐嫁个乘龙婿。”
齐越心里满意的很:“小嫂子好眼力。”一挥手,张择南又掏出铜子儿打赏。
妇人千恩万谢的接了:“这院里有马房草料另算钱,烧炕免费火盆另记钱,客人沐浴的话,我这就让人送热水过来,另外早上店里有免费包子、烙糕、点心、稀饭、汤羹。”事无巨细交代清楚,妇人先热络的给他们把炕烧起来。
“阿茹,你还没睡过炕,据说又热又硬,结实的很咱们试试。”说着就把人往炕上带,一张嘴就在人脸上脖子上亲“张择南给你用的什么粉,弄得又黑又不好闻,也没有那种滑溜口感。”
你还嫌弃我?我还没嫌你胡子膈应呢,沈欣茹奋力推他,齐越连忙抱紧安抚:“没事,身上还是滑溜的,朕喜欢。”
你喜欢我不喜欢,沈欣茹提醒压在自己身上的某人:“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爹~”冷笑。
齐越被叫的一个激灵,越发激动:“乖……”上手就解人家扣子。
这样的人到底怎么当皇上的,明明朝堂上很睿智的一个人,为什么背过人这么无耻!沈欣茹不是男人,不了解男人私底下有各种各样恶趣味。
齐越就属于那种活儿不怎么好,偏偏想法特别多的。以前两人没交心齐越不好意思发挥,等两人慢慢交心,沈欣茹会……知道男人更多‘想法’。
这会儿沈欣茹却受不了,人生第一次给皇帝踹下炕了。齐越坐在地上有点懵有点开心,阿茹渐渐不怕他了。
沈欣茹从炕上坐起来,拢住衣领有些不知该怎么反应,对方毕竟是皇帝。
齐越微微一笑,阿茹不知所措的样子也可爱。他从地上站起来假意控诉:“阿茹你竟然把自家相公踹下炕。”
自家相公几个字,让沈欣茹无端生出底气:“我只记得你要做我爹。”
“这能怪朕吗,谁让你三年没生下一男半女,我只好过过干瘾。”
沈欣茹脑子有点乱,所以怪自己?
“来嘛阿茹,咱们努力早日做爹娘。”奸诈的男人,趁着女人糊涂时把人推到。
衣扣一个个解开,沈欣茹还记得:“不许亲,胡子太讨厌了。”
齐越正要遗憾,院子里传来张择南响亮嗓音:“你们干什么?”
“回大叔的话,我叫刘大顺,这是我弟弟刘二顺,我们来给贵人解闷。”回答的是一个清脆童音。
然后一个更童稚的声音唱起来:“绒花开,绒花落橘子,绒花开了采郎来。”
张择南阻止:“我们老爷不听曲儿。”
“不听曲儿怎么打发时间”小孩儿努力推销自己“我和弟弟不光会唱曲,还会跳舞,只要一点点赏钱就好。”
“老爷,小姐听曲儿,二顺唱曲子解闷。”更童稚的声音响起。
沈欣茹推开齐越,大白天你不要脸我还要呢。齐越痛苦‘嗷’一声趴在炕上,沈欣茹理好衣裳从套间出来:“进来吧。”
大顺领着二顺进来,看见一个很漂亮的小姐姐,脸蛋红扑扑的:“小姐好,您想听当地童谣还是《诗经》还是新流行的诗歌。”
齐越一本正经从里边出来,结果就看到两个小孩,一个八岁左右最多到他腰上,一个五岁样子比他膝盖没高多少。两个孩子手拉手,都是圆眼塌鼻梁,眼睛黑白分明看着挺聪明。
“怎么这么小就出来讨生活,你们爹娘呢,你怎么没上学?”齐越问。
“我娘就是刚才的帮佣张嫂,我爹原本是三将军手下一个总旗,不过他阵亡了,”小孩儿眼神黯淡下去,更小的孩子眨巴眼睛看哥哥,他从小跟着哥哥长大,根本不记得爹爹什么样。
“哥~”摇摇哥哥手“不难过。”
刘大顺抽抽鼻子抬起眼笑:“我弟弟会跳舞,客人们都喜欢。”
可天下之主百姓君父不会喜欢的,这么小的孩子谋生,是他这个做君父的失职。齐越半蹲下,拉起小孩儿手和悦笑道:“朝廷有抚恤金,还有免费学堂。”
沈欣茹摸摸小孩软软发顶:“皇上还免了遗孀税赋……”
话没说完,小小孩儿忽然声音清脆说道:“皇上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