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开这本厚厚的书,它是我过去的十年中慢慢写成的,不禁有一种时光错乱的感觉。这些似曾相识的文字,原本隐藏在记忆的某个角落里,突然间齐刷刷地跳出来——就像你和一个曾经很要好却早已生疏的朋友不期而遇,彼此间都有些惊喜,却又尴尬着不知从何说起。
我该从何说起呢?
还是从更早的时候,那些已经说不清发生在什么年份的事开始吧。
小学的时候,老师问大家长大要做什么。同学们各种答案不一而足,士农工商,三教九流,而我的答案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我说,我要做一个宇宙开拓者。我收获了一片寂静,随后收获了一片哗然,还有微微诧异的眼神。
曾经去远足,边走边编故事给伙伴们听。还记得一点情节,那就是威震天和擎天柱合二为一,成了一个超级厉害的机器人,叫做威擎天。因为《变形金刚》里有女机器人,我还设想了机器人怎么生孩子。旅途走到尽头,小伙伴问:“下边还有呢?”下边没有了,我没有继续编下去,也想不起当时说了什么。
还有看《太空堡垒》的岁月,因为父母不让多看动画片,为了知道头一天的剧情,特意跟着同学绕远道多走十几分钟回家。看不到,听别人讲讲,想象那波澜壮阔的战斗篇章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
岁月和记忆都留不住,然而有一个事实毋庸置疑,很小的时候,科幻就在我的心灵上打开了一扇窗。透过它,我看到了无穷无尽的光怪陆离的世界。我如饥似渴地阅读各类科幻小说,在一个又一个奇异世界里放飞心灵。科幻是美的,宇宙的深远辽阔,科技的精妙绝伦,人们的悲欢离合,所有的一切都吸引着我,把我幼小的心灵塞得满满的。
进了大学,我开始尝试写作。第一篇投稿是参加《科幻世界》的校园征文活动,我记得这篇稿子,叫做《历史》。这篇习作被丢进了BBS的垃圾堆,贮藏在某个精华区某个ID的名下,未来的五百年估计都不会有人去翻看,最后就当成电子垃圾处理掉。同样命运的,可能还有陆续贴在BBS上的七八篇稿子,这些稿子都是上本科期间所写。很不幸,只有发在BBS上的命。
其间还有一个故事。一次在BBS上贴了一篇稿子后,收到某ID的评论,大意是我的小说质量可以和《科幻世界》的稿件相提并论,然而写科幻很苦,不易成功云云,最后语重心长地劝我别写了,说这投入产出简直就是亏到家了。这个ID大致算是一个名ID,至少我还看见有人会偶尔提到它。写科幻为了成功,我不反对有人奉此为信条,对我来说,这也是对的,然而,这绝不是全部,也绝不是事情最本质的东西。最本质的,是热爱。热爱,是一个人心底最强大的精神支柱。
我突然想起哈里·波特的作者罗琳。当她穷困潦倒、不名一文的时候,她仍旧在写哈里·波特,在描述那个充满神奇的世界。也许当时支撑她写下去的,是对稿酬的渴望,然而我相信,更源于她心底的热爱。挣钱的路子可能会有很多,热爱的东西却只有那么一种。不把它写出来,就是辜负了这一份人生。
热爱支撑着我没有听从过来人的劝告。当我成为过来人,我也想劝告后来者,如果能够解决温饱,那就追随你的内心去追逐梦想,市场的价值不过是冰冷的经济,内心的满足才能给予你真正的温暖。
再后来,就进入了十年。十年来的短篇就在这本书里陈列着。记得那个午后,维佳的一个电话让我惊喜万分。我的稿子终于可以发表在《科幻世界》杂志上!那是《最后的游戏》。那次读完李锐关于考古的散文《留下的,留不下的》,唏嘘不已,写了《发现人类》。
《洪荒世界》三部曲,从虚拟时代到人类的终结。
《时空追缉》,面对无尽的宇宙,人类多么孤立无助,势不两立的对手也会成为最牢靠的依靠。
《湿婆之舞》,《追光逐影》,我开始为“银河之心”系列勾勒框架。
……
这本书不会成为经典,却会成为我的珍藏。
下一个十年,希望会更好。
文章的质量会有起伏,市场的价值会有波动,不变的,是热爱。
有光从遥远的过去照来,光芒中,可见前辈大师的微笑。热爱点燃我的生命,穿透迷离的岁月,把光照向未来。无论那光如何微茫,甚至无法穿透通向未来的朦胧,燃烧本身便是生存的意义。
江波
2012年8月23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