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南山商量好,在同一天去单位开结婚证明,然后马上去登记。
南山是到天山百货商店的上级单位区百货公司去开证明的,她和公司所有干部都很熟,一个人事干部什么也不问就把证明开给了她,还笑着说:你到公司来发喜糖别忘了要多发一包给我啊。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的“培养对象”会选一个有问题的人。
我碰到一点麻烦。当我步入学校组织组办公室时,李师傅正在和人谈话,那人也是去“战高温”的教师,自然不便打扰,我去了里边一间,但我知道李师傅已经看见了我。里间办公桌旁坐着老赵,“文革”前他就是人事干部;这种1950年代靠历次运动入党的人多数心眼很坏。没法子啊,他是做具体工作的,开介绍信、开证明是他的专职,只能找他。
当我说明了找他的原因时,他惊讶地抬起了头:
“你要开结婚证明?”
没等他把刁难我的理由说出口,我立刻说已向李师傅汇报过了。老赵一溜小跑到外间,我也跟到门口,看见老赵弯着腰向李师傅请示(李师傅坐着)。李师傅说了一句什么,老赵依旧点头哈腰说了一些,李师傅不耐烦地大声命令:
“开给他!”
老赵一声不吭地回到办公桌边,铁青着脸但很爽快地把证明开给了我。只是在给我开证明时厉声说道:“你的情况告诉了对方没有?不讲你自己要负责啊!”
我回答我已经告诉对方了,立刻走出里间;当我经过外间出门时,李师傅仍在专心致志和人严肃地谈话,我为了不打扰他,就走了。
1973年我回到学校时,李师傅已经调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工厂派来的。李师傅,我欠你一句:“谢谢!”对于你,也许只是举手之劳,正是你的举手之劳改善了我的命运。你是我命里的“贵人”!
当天下午我们就去街道办理结婚登记。说来奇怪,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横扫了一切法律(包括宪法),婚姻法却岿然不动。所以从1972年12月22日我们拿到结婚证之后,我们就是合法的夫妻了。
一式两份的结婚证上,右页盖有“上海市长宁区江苏路革命委员会”的公章,左页的语录赫然在目:“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这就预示了:南山的大麻烦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