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初人兄被派去养猪,就此和猪打了半年多交道。
猪舍是我们全排“五七战士”合力打造的,(全校教职员工编成几个连,连下头有排、班)地面用上了水泥,有人说猪圈比我们宿舍讲究,我们住的大草房是泥地。猪舍建成后,就到供销社去买小猪,养大后还必须卖给供销社,不能自己随便杀了吃,因为猪乃国家统购物资。既然为国家养猪,供销社就批给我们猪饲料:米糠豆饼甚至偶尔有豆腐渣,不过饲料钱得干校出。
我们养的猪是白毛洋种猪,据我们请来的技术指导小黎说是“约克夏”品种。小黎是附近农场连队的饲养员,1966届初中毕业生,那时星火农场各连队职工绝大多数是知青。小黎很热心,后来就成了我们的朋友。
我意外地发现:猪很聪敏,那种“笨猪”的称号完全是对猪的污蔑。有一回一头小猪趁我们不备飞快地逃出了猪舍,我们追它追不上。许多人来帮忙抓,它左躲右闪出奇的灵活,最后跳入河中竟然游出很远,让大家都傻了眼。费了好一番周折才把跑累了的小猪捉回了猪圈。猪不仅聪敏而且爱干净,它们不会在拉屎的角落躺着,一定找个干净的地方睡觉。
为了给“约克夏”们改善伙食,我每天挑着两个铅桶到食堂收集泔脚,人们倒掉的剩菜鱼肉骨头和厨房的下脚料是猪的美食。不只是我们干校食堂,京剧院干校食堂我也每天去(他们不养猪)。有一天黄昏我正在倒京剧院食堂的泔水,忽然听见一个京味十足的女高音:
“倒这个干吗?”
抬头一看,是个穿着破花布衫的北方大娘——这不是鼎鼎大名的上海京剧院花旦童芷苓吗!我看过电影“红楼二尤”和“四进士”,虽然她变得又老又土,还是认得出她:她的眼神依然是如此亮,带着一丝妩媚。
我告诉她是给猪吃,童芷苓饶有兴味地问我养几头猪,我们聊了几句后她便走开了。
后来知道这时的童芷苓尚未“解放”,仍在“审查”中,所以她不和同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