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我的“文革”岁月 暴风雨终于来了

暴风雨来临之前天气往往异常沉闷,空气仿佛凝固了,令人窒息——那些日子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也有开心事,我的高中老同学英彪结婚了。他是我朋友圈子中第一个结婚的,婚房是在虬江路一间租来的私房(单位没有分配房子给他)。那天,我、妙涛和重庆探亲回沪的若炎一道去英彪新居祝贺。新娘子上班不在家,新郎亲手炒菜做饭给我们吃,手艺真不错,尤其是清炒鳝丝堪比饭店水平。我们从上午吃到下午(当然喝了点酒),感慨命运真奇怪:我们4个老同学当年3个在外地读大学——妙涛在西安交大、英彪在杭州浙大、我在合肥安大,只有若炎在上海交大,而到了毕业分配工作,我们3人都从外地回到了上海,原本在上海的若炎倒去了重庆。在聊到当前的政治气候时,英彪兄提醒大家:在单位里讲话要当心点。

全校教工大会是在晚上6点开始的(事前通知不得请假)。发言者一个个慷慨激昂,有些出身好的人大讲自己或家人如何在旧社会受苦受难,接着话锋一转声称“三家村”及其黑后台的罪恶用心就是企图使中国回到“万恶的旧社会”,重新沦为帝国主义的殖民地,让他及他的家人“重吃二遍苦”。几乎每个发言者都这么说。

我没看过《燕山夜话》,但我相信邓拓、吴晗不可能在报上号召“回到旧社会”,“革命左派”是根据一种莫名其妙的逻辑推断出来的。在以后的10年里这种逻辑大行其道,无论批判谁,批到最后必然是“企图回到旧社会沦为帝国主义修正主义殖民地让劳动人民重吃二遍苦重受二茬罪”,至多再加上一句:“其心何其毒也!”奇怪的是:这种在过去历次运动中特别是在“文革”中广为流行的流氓逻辑在今天仍被某些人奉为圭臬,只要你不同意他们的看法,他们就说你是“汉奸”、“卖国贼”,等等。

晚上的声讨大会开到8点钟,主持大会的领导宣布会议暂停,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重要新闻。于是喇叭里传来了中央批发的北大聂元梓等人的一张大字报内容,还有一则新闻是改组北京市委的中央决定。听完广播后会也开不下去了,大会在口号声中结束。

表面上看起来广播的重要新闻和上海和我们学校并无多大关系,(倒是《人民日报》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预示了未来的走向)然而接下来的事实切切实实地表明:暴风雨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