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弄堂里的小伙伴 劳燕分飞

前不久岸年从美国回来还问起当年的小伙伴阿桃,说很想见见他。

1958年阿桃的母亲作为反革命家属被遣送到安徽某地农场去了,是劳教还是她自己报名去支援农业建设大家都不清楚。阿桃也跟着她去了安徽,走得很匆忙,以至于我都来不及和他告别。阿桃家是本地川沙人,要下乡也应该去川沙农村呀?和安徽农场有什么相干?

对我们余庆坊第1小弄而言,1958年不是好年头:5号慧春爸爸去了白茅岭劳教;4号前楼搬来不久的丁家男主人(他的大儿子被称为丁包头,正好初中毕业),不知犯了何事也“进去了”,后来去了大丰农场劳改;再就是阿桃家。

国松去了江西上一个中专,经过不懈努力参了军,在广州军区当了好多年的坦克兵,复员后他为了能回到上海吃尽了千辛万苦(本来只能回江西),终于落脚到长江航运局当船员,可以经常来上海。他有时来我家聊天,告诉我,在讲究家庭出身的1960年代,当年“国松帮”的干将7号荣家兄弟,过去唯国松马首是瞻的,那时竟然见了国松爱理不理。因为荣家是第1小弄唯一的产业工人家庭,荣师母又是里弄干部,“红五类”荣家兄弟当然要和“黑五类”国松划清界线啰。国松说他也想念阿桃,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阿桃的表妹惠英1959年考上了上海水产学院,毕业后在离上海不远的地方工作(反正和鱼有关),也结婚生子了,应该算顺利吧?谁知道她在“文革”后期得了精神病!发疯的原因弄堂里谁也不清楚。惠英只身一人回到了11号娘家,一住就是30多年。1990年代我经过11号门口时,几次见到她孤独地坐在凳子上,两眼向前望着,眼里没有快乐、也没有悲伤,只是向前望着——她已经不认识我了。

当年一道玩的小伙伴中,只有惠英还住在余庆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