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曜字传节_02

她最后还是选了曜字传节。

所以她去了恒楚文化的大厦楼底下。

郗雾换了件修身的林绿色吊带背心,象牙白的金丝绒薄款阔腿裤。

头上随意的戴一顶黑色大檐帽,配一副硕大的墨镜。

松细的发微卷,铺在背后,松垮地别在耳后,耳朵上无耳饰,她一贯不喜欢这些精细的活计。

纯天然的最好,不受束缚的最爱。

踢踏着脚上的软帆布鞋,走到前台。

一个前台小姐立马扬起标准的笑容,然后问一句“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小姐?”

她顿了顿,手指挑起一绺发,在手里不安分地卷来卷去,然后笑:“请问一下,我怎样才能见到臧彧?”

两个接待脸上的笑容立马“咔”一下变得尴尬,随后便是顺其自然的脸色微妙。

其中一个笑了笑,上下打量郗雾,见她那双名牌的帆布鞋上logo残缺不整,还有厚重的油墨残渍。

假鞋。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然后双双划开一抹得体的尬笑,重新看向郗雾时,又立刻换上一副笑容满面、训练有素的样子。

只是配上郗雾她这身行头,她刚刚那话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和“你们少东的床怎么爬”有异曲同工之妙。

“抱歉小姐,我们少东今天不在公司。”但出于早期培训的成功,她们依然语气温和。

“你们是私人助理?”她挑了挑眉,笑了声,只是因为习惯性压低的眉眼,显得桀骜又不训。

天生一派野蛮生长的空谷幽兰的傲劲。

再带点吊儿郎当的痞。

“是他的私人助理说的呢,小姐。”前台依旧礼貌微笑着,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称谓,笑得眯起的眼让低头沉思的郗雾看不出她们眼里的讽刺意味。

“可不是他本人。”她明白了什么,也不再为难她们。

而是转身走到大厅的一处休憩用的沙发,坐下。

她的手机是新的,电话卡也是几个月前司洛林给她办的新卡。

以前的那些联系人,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她轻嗤一声。

能怎么办?等着呗。

但在她等来臧彧之前,先等到的是臧枳。

臧彧他的龙凤胎姐姐,臧家最得意的长女,年仅二十四岁便在艺术圈小有名气的美女画家。

美术圈泰山臧浮楚最引以为豪的大女儿。

不过臧枳不喜欢她,大概学艺术的天生就有清高劲,不大乐意服,但最关键的,是在她心里,郗雾属于一看就知道不是省油灯的刺头,属于年纪轻轻就知道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自诩清高的人,从来不会去了解烂泥为什么扶不上墙。

因为他们在看待一样事物前,就已经被世俗的框架束缚住了眼界,所以他们的评价本就带着偏见。

但郗雾觉得臧枳讨厌她的更大一部分原因是臧彧喜欢她,所以就觉得郗雾染指了她纯洁无瑕的弟弟。

所以,臧枳相当痛恨她。

但她又一向自诩清高,根本懒得理会在她眼里像郗雾这种从骨子里就不安分的社会垃圾。

果不其然,臧枳只高高在上的撇她一眼,然后趾高气扬的离开。

但郗雾叫住了她。

一声响亮又懒洋洋的“臧枳”清晰的回荡在大厅。

臧枳无法装作听不见,周围有人若无其事的朝这里瞟了一眼。

于是她更加不能不停下她的步伐。

她虽然看不起郗雾,但她是个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

所以不可以毫无修养的无视这清晰的喊声。

于是她转身,挂上恰到好处的清淡微笑,即使心里在骂她“女疯子or臭-婊-子”,面上也依然要带着四分高傲外加六分平易近人的微笑,并语气温柔。

在外界眼里,哪怕是装,也要装得温文尔雅、礼貌谦恭,这是大家闺秀、豪门千金的基本素养。

“请问什么事?”

再配上三分疏离,七分温雅的从容不迫。

用属于名媛不经意散发的慵懒傲慢,吊打大小姐眼里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底层。

这是臧枳全部的心理活动。

“我要你弟的联系方式。”彼时郗雾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双手插着兜,懒、且痞。

早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印象,也就懒得装,更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黑亮的眼里,高傲的神彩压她一头。

比傲的话,郗雾只承认过一个对手,是温优度。

虽然这俩人都是豪门千金,不过明显的,在郗雾心里,温优度要够格的多,即使两人高中就互相看不顺眼。

其他人,她就懒得放在眼里了。

所以面对这种装腔作势的花架子,她更加懒得客套。

也因此,懒得废话,直奔主题。

果然,臧枳的眼里浸满鄙夷,背挺得笔直,轻嗤一声:“抱歉,我们是正经人家,我弟弟对上、门、服、务没兴趣。”

那四个字处的咬字格外清晰,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得到。

臧大小姐的形象仍旧彬彬有礼。

臧枳笑容不变。

郗雾脸色微变。

臧枳微微俯身,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得到的声音骂一句:“你这种货色还是去找老男人,别害我弟染病”。

然后歪头一笑,讽刺至极。

郗雾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眼神越来越冷。

几秒后。

“啊——”

大厅里传来臧枳的惨叫。

一分钟后,整座大厦的保安从各处朝这里聚集。

臧枳衣衫凌乱的摔在地上,头发凌乱,口红也花了一脸。

脸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脖子上是长长的挠痕。

眼泪“啪塔啪塔”地掉下来,梨花带雨。

郗雾被拉开,被一大群保安强力钳制着,不能靠近臧枳半步。

臧枳此刻杀了她的心都有了,但在别人面前,她宁愿成为弱势的受害者,也不愿丢了自己的半分修养。

所以只能强忍着杀人的愤怒,指着郗雾,对保安说:“不许她靠近这里半步!”

然后在一个前台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然后朝楼上去。

臧大小姐全程梨花带雨、抽噎不止。

郗雾最后是被一群保安丢出去的。

因为穿着吊带背心的缘故,她摔在地上的时候整个手臂都被磨破了一大块。

她看着自己的受伤处,冷冷的翻了个白眼。

手肘习惯性蹭了蹭腰上的衣料,蹭掉了手上的一些灰尘,满不在意衣服被弄脏。

周围有人向她投来目光,她俱不理睬,只是站起来,拍了拍手,然后站在大太阳底下,手插兜,就那么站着。

冷白皮在阳光下白得有些病态和耀眼。

臧彧总会来,她可以等到。

为了她的那些画,为了她的目的。

她一定要这个机会。

刚刚两位前台看着这架势,“啧啧”叹了口气。

一位说:“果然……”

另一位则说:“活该。”

这几天正值秋老虎的反噬期,太阳一晒,她手臂上那些摔伤未处理的伤口更加火辣辣的疼。

但她不管,没心思管,没空管。

秋老虎反噬的厉害,站在太阳下,不走都能出汗。

她早就做好决定的。

这辈子只需要认真的追求一样东西就够了,其他的都是浮云。

不远处的路口停着辆黑色的超跑,牌子是傲视群雄的布加迪。

车里的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方向盘上波动着,看着那抹倔强的身影,轻轻的“啧”一声,然后懒洋洋的骂一句:“够蠢。”

好整以暇、稳如泰山。

良久。

直到那抹身影踉跄了一下,车里的人才淡淡的用手指轻轻拨了下耳朵里的一只蓝牙。

郗雾等了很久,等的快要被晒晕过去时,才听到身后一阵车鸣,随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她隔了一会儿才转身。

“郗雾!”

甚至没有看清来人,就被直接抱入了怀里。

清淡的雪松男香。

他抱着她的手甚至还在发着抖。

郗雾的眉毛挑了挑,然后淡淡的发话:“松手,臧彧。”

她等到了。

但并不代表她喜欢这个见面方式。

来人很听话,下一秒就松开了她。

远处那辆布加迪的车主微微地挑了挑眉,“嘁”了一声。

然后车子呼啸离去。

郗雾的余光从那车上收回来,然后退开了一点距离,隔着一层空气打量眼前的人。

黑色的碎发打理的井井有条,浓眉,淡颜,书卷气,长相有些乖,从长相到着装,俱是温文尔雅的气质,相貌堂堂的年轻人,和司洛林带着冷漠调的清俊不同,眼前年轻人的清俊更加柔和,给人很舒心的温柔体贴感。

西装笔挺,英伦调,干干净净。

身上是似有若无的雪松香气。

浑身上下都写着“二十四孝”,独耳垂上那不明显的耳洞稍稍露出叛逆的因子。

郗雾视线触到那几乎看不见的耳洞,没做多余的表情。

一触即收。

下一秒,笑。

淡如开水,平如静湖。

“看来你过得挺好。”她环起了胸。

那年轻人表情只微怔几秒,随后眉眼间带起几丝忧郁:“……抱歉。”

“我不接受。”她歪头继续看着他。

然后笑容稍收几许。

“我要交易。”她的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痞与无所谓。

于是他的整颗心脏又在这一刻重新为她跳动。

砰、砰、砰……

如同四年前第一次见她。

整颗魂都被勾走。

她真是个天生的妖精。

“什么交易?”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微哑。

她不说话,只是抬手,一拉,再扯、“咻”一下,那根极细的酒红色皮筋落到她又白又细的手腕上,贴合着皮骨,松松垮垮,稳稳当当。

黑色的长发散在肩头,她淡嗤着抱怨一声“真热”。

然后睫颤,眼尾一挑,极勾人的桃花眼收的恰到好处:“我想去你办公室谈谈,臧彧。”

这时身边的秘书已经撑开了黑色的遮阳伞,举到了自家身娇体贵的少东头顶上。

但臧彧相当的有人情味,又极富有绅士修养。

所以在伞撑开的第二秒,他接过了伞,稳稳当当的移到她的头上,手腕上的瑞士名表,滴答转着。

“没问题。”他笑着应和,眼睛到表情都很乖巧。

彬彬有礼、礼貌谦和,眼睛神采奕奕的。

即使换上一身西服,但仍旧让郗雾觉得,眼前人,像个小王子,该配一位肤白貌美的公主。

郗雾莞尔,又淡淡瞟他一眼,“可我不想见你姐。”

嘴角勾过嗤意。

“因为我们刚刚打过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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