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周同学果然外冷内热。”
班长笑着打趣一句,算是暂时缓解了这过于诡异的气氛,如果不班长范儿发作,加后面那句训其他同学的话。
“你们一个个的,连周同学都不如。“
众人憋笑,班长反应过来,尴尬地看了周宴河一眼。
“周宴河,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
周宴河:“我知道。”
看看周宴河的脸,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真的计较,班长叹了口气,觉得暂时还是别解释了,免得越抹越黑,于是招呼着众人往山庄里走。
“江汀,你怎么保养的啊,皮肤这么好,我有个同学也在国外工作几年,那皮肤糟的。”
“别问,天生丽质的人,从不找外界原因。”
没了臭豆腐的江汀,又如从前一般成了香饽饽。
江汀笑着说:“倒不是,我也用保养品的,有一个牌子很好用,我推荐给你们。”
周宴河脚步不紧不慢,落在人后,目光轻抬,轻烟般笼着被女同学挽着手臂明眸笑靥的江汀。
班里同学全部都来了,坐了好几桌。
江汀挨着吴婷婷坐,周宴河和陈卓在她正对面。
班长让服务员将桌上红的白的还有饮料都开了,挨个给同学倒上,女同学不勉强,但男同学,必须喝点酒。
轮到周宴河时,班长看起来拘谨了些,他没有给周宴河倒酒,自己先干了手中的白酒,真诚地说:“周宴河,我自罚一杯,算是为刚刚的失言道歉,你能来,我们真的都挺高兴的。”
“我知道。”
周宴河也站了起身,伸长手臂正要去够桌上放着的酒——他只是不喜欢繁俗的人情往来,而不是真的不懂。
班长先他一步,拿起一瓶红的,笑道:“周大神,你们这种精英人士平时应该都喝红的吧。”
周宴河沉默了下。
虽不想败兴,目光落到猩红轻晃的酒色上,还是开口:“我不喝红酒。”
作为周宴河的外交大使陈卓习惯性接腔,“他真不喝,说看起来血糊拉碴的。”
闻言,江汀掀起眼皮,朝周宴河看去,轻蹙了下眉头。
她想起了,那个深夜,坐在暗灯下闭眼品尝红酒的周宴河。
“那橙汁?”
班长迟疑地问。
他下意识觉得,红的都不喝,遑论白酒,周宴河没有一点架子,但气质在那儿,班长不自觉就局促了。
“班长可不能差别对待。”刚刚被强制喝白酒的男同学发出强烈抗议。
“不必。”
周宴河拿起白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喝这个。”
之前的人都拼了命想喝红的,抗拒白酒。到周宴河倒是反过来了,班长笑开几分,又给自己倒上。
班长喝了一小口。
没想到周宴河仰头喝干了,给足了班长面子。
“豪爽。”
班长也跟着干了,还指了指其他男同学,“你们都学学。”
见了这阵仗,后面男同学们都不挣扎了。
人家大神都这么干脆,他们磨磨唧唧的,像什么话。
酒过三巡,众人话匣子打开,都说起了这几年的境况。
话递到江汀时,她正伸手要夹转到她面前的最后一只蒜蓉大虾。于是又放下了筷子,眼巴巴地看着蒜蓉虾从面前转走。
“我毕业后,就一直在做膳食营养师,算是自由职业,不坐班。”
“真好。”
吴婷婷撑着脸颊说,“我们这种朝九晚六的社畜羡慕死了。”
“江汀你应该不是单身吧。”忽然又有人问。
周宴河动作一顿,撩起眼皮静静看向对面的江汀。
“不是。”
江汀笑了笑,“有伴了。”
“哟,有机会带出来给我们看看。”
“好。”
江汀被逮着问了半天,都吃不上饭,吴婷婷仗义执言,“嗨,你们别逮着一只羊薅啊,让江汀喘两口气。”
说着,她用眼神疯狂朝着众人示意对面的周宴河。
“对对对。”班长说,“周宴河你……”
他原本想问你有女朋友吗,想了想又吞了回去,换了个问题,“你当初为什么会报警校?”
吴婷婷接话:“对,当时我们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对对对,当初听说周宴河报了警校时,我就想问了,他洁癖那么严重,怎么可能杜警校呢,每天泥地里打滚,还不得疯了啊。”
周宴河的洁癖是有目共睹的。
高二那年,他才转来江城附中时,一个男同学打了篮球后,拍了拍周宴河的肩,他看了一眼满身汗水的男同学,二话不说把衣服脱了下来。
就因为这件事,最开始,班里人都觉得他少爷范儿,难相处。
时间久了也发现,他也不是嫌弃谁,就是比较孤僻,加上洁癖严重,只要不乱碰他,还有他的东西,其他的也就还好。
“宋宴河读警校”和“江汀突然消失”是高三二班同学群里两大未解之谜。
江汀的谜团解开,如今高冷的大仙看起来也平易近人融入集体,众人一时都有些忘形,起哄周宴河,希望能把这个谜团也解开。
江汀也好奇看向他。
上次她就想问了,碍于分寸没说。
陈卓举手凑热闹:“我也想知道。”
万众瞩目下,周宴河放下筷子。
“没原因。”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让人扫兴。
空气安静了几秒。
“也对,有时候人就是容易头脑发热,你看,最后我们周宴河同学,不是还是退学,重新去读了F大。”
班长反应快接话,众人纷纷说是。
然后分别说起了自己这些年因为头脑发热做过的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
场子重新热络起来。
江汀却若有所思地朝着周宴河看了一眼。
当了一年的网友,她知道周宴河不是那么草率的人。
绝不可能头脑发热去做一件事。
“嗨,发什么呆。”
吴婷婷用手肘杵了杵江汀。
江汀回神笑了笑,“没发呆呢。”
“那你半天不动筷子。”
“饱了。”江汀说。
吴婷婷瞪大眼:“这就饱了。”
“嗯。”
“啧小鸟胃。”
江汀其实也算不得小鸟胃,只是唯独感兴趣的那盘蒜蓉大虾早就没了,如今桌上的菜大多都重油重辣,她不喜欢罢了。
没过会儿,服务员送上新菜,转身要走。
周宴河叫住他,轻声说了两句,服务员点点头,走了。
大家都在喝酒吹牛,没人注意到周宴河这边的动作,桌上多了两盘蒜蓉虾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自然更没人察觉。
只有江汀看到新上的菜,眼睛亮了亮,兴致昂然地又重新拿起筷子。
慢慢吃了几只,江汀终于满足了,轻轻放下筷子,浅笑着看桌上曾经熟悉的一张张面孔在推杯换盏高谈阔论,目光不时扫过周宴河一眼。
哪怕身处热闹中,他看起来还是和其他人有壁。
两点饭局才散,江汀被吴婷婷叫去打麻将。
“我不太会。”江汀说。
“没事,多打两把就会了,你那么聪明肯定没问题。”
高帽子都给她带上了,江汀没再推辞,跟着去了。
周宴河目送江汀走远,径直走出了热闹里,班长原本想招呼他一起去做点什么,增进同学感情。
见状,又作罢了。
陈卓在和其他人打了一个多小时的台球,出来接院里电话时,恰好看到了周宴河在一片翠竹林外站着抽烟。
他烟瘾也被勾出来了,站在周宴河边上,摸出烟点燃,放松地抽了一口。
“等下去打台球。”
“没兴趣。”周宴河朝边上挪了一步,“离我远点。”
周宴河这人讲究,惯抽苏烟沉香——没有烟草燃烧后刺鼻的味道,反而有股清淡的沉香味。
是比他抽的烟味道好闻多了。
但陈卓还是被气笑了。
“我抽的烟确实味挺冲的,但是再难闻也比臭豆腐强吧。周宴河,我刚刚就想问了,你怎么回事!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热心来着,你不会喜欢江汀吧!”
闻言,周宴河缓慢撩起眼皮,盯着陈卓,语气很淡:“喜欢又怎么样?”
陈卓呆了几秒,忽地嗤了声,“你什么时候会说冷笑话了。”
他承认了,也没人相信。
周宴河也不再多说。
气愤归气愤,陈卓还是走到一边三两口抽完烟,再走回来时,发现周宴河重新又点燃了一支。
陈卓不由抱胸颦眉。
“你最近烟瘾也太大了点,说没点事我是不信的。说说吧,看我能不能为你排忧解惑。”
陈卓最清楚周宴河情况。
他本身不喜欢烟。
学会抽烟是在警校那两年,训练压力大,昼夜颠倒是经常的事,就靠着烟提神。后来因故退学,就没见他怎么抽过了。
周宴河依然沉默。
陈卓以为他又要沉默至死时,周宴河将烟取下,夹在指尖,掸了掸烟灰,唇间咬着的白烟呼出一缕,很快飘散在浓翠竹林间。
“你解不了。”
那一刻,陈卓觉得。
周宴河就和那烟一样,魂儿都飘远了。
江汀打麻将中途接到个客户的电话,让其他同学替了她。
结束通话后,江汀也没再回去,悠闲地四处逛逛。
度假山庄很别致,仿园林设计,雕梁画栋,处处都是古意,随手一拍都很有感觉,江汀发了几张照片给顾老太太后,又沿着长廊往前,路过一间茶室外,听到熟悉笑声。
转头看去,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边饮茶边谈笑。
坐在最中央位置的是班长。
他面前敦厚的暗褐色梨花木茶几上,放着眼熟的塔罗牌,他翻开一张。
“哟,是逆位骑士。”
问牌的王欣冉顿时两眼放光:“骑士听起来好酷,是不是说明我能一路披荆斩棘,顺利干掉竞争对手,成功升职加薪。”
班长还是那么直男,毫不犹豫戳破王欣冉美好的期望。
“不是,这张牌说明你付出的努力和获得的,可能会不成正比,你想要升职,可能会有点阻碍。”
“不准不准,重新抽。”
“你以为卖大白菜呢,还能挑一颗喜欢的。”
吵吵闹闹里,江汀跨过门槛走进去,笑着说:“以前都是测爱情,现在怎么都测起事业来了。”
“嗨,长大了,才知道金钱和事业才是自己能掌控的。”王欣冉回。
江汀在其他人腾出的位置坐下,端着递过来的一小杯热茶。
深以为然地点头。
她也是到旧金山后,才体会到的,人要活得轻松自在,万万不能少了这些钱和事业。至于被人歌功颂德的爱情,至多是锦上添花的玩意。
可有可无。
有时候两相权衡,伟大的爱情也不得不为外在俗物让路。
“江汀,你还看感情吗?”
“啊?”
江汀在茶香里,转眼朝班长看去,迷茫的眼像蒙着层薄雾。
班长手中随意洗着塔罗牌,看着她笑,“以前高中的时候,你问我测感情,那时候老班才找我谈话,风声正紧我就拒绝了你来着。”
“测感情?江汀,你喜欢谁啊?”王欣冉诧异地问,“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恰好,陈卓和周宴河从门外走廊经过,听到茶室的声音,都停下了脚步。
透过雕着繁缛山水图景的木窗棂格,能清晰看到里头坐着的人。
陈卓好笑地对周宴河说:“这种八卦,我怎么不知道。”
周宴河盯着江汀,目光沉晦不明。
江汀低头饮茶,好一会儿才淡声道:“外校的,你们不认识。”
“那你现在还喜欢吗?”王欣冉追问了一句,毕竟以前喜欢江汀的人很多,倒是从没听说她喜欢过谁。
江汀沉默两秒,笑了声:“早不喜欢了。”
作者有话要说:非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太太~
谢谢“故城旧巷”灌溉的1瓶营养液(谢谢故城太太的灌溉,鞠躬??( ????????`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