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好不容易燃起的小火苗, 被温折一句话冲散。宛如一盆冷水,临头浇下。
她看着温折一点点系扣子的动作。那个从眼前一闪而过的图案,被他彻底藏在了衬衫后面。
没人再说话。
空气中原本的暧昧氛围, 渐渐烟消云散,变成一股快要凝固的沉默。
沈虞也终于,从刚刚火热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究竟什么样的纹身, 能让温折从那样的情/欲间脱身而出, 又这样不想让她看到。
沈虞想破脑袋, 找了无数种借口,也无法否认这一事实——
那个纹身不是别人,只可能是前女友。
她甚至想, 温折这样的人, 到底得爱成什么程度,才会把一个女人的印记刻在身上。
左胸的肋骨, 靠近心脏的位置。
想到这里, 沈虞的鼻子突然就酸了。从未有过的失望和难过一瞬间席卷全身。
她曾告诉自己也告诉梁意,珍惜眼下。但却无法忍受, 男朋友身上永远镌刻着,别的女人的印记。
全身的温度突然就冷却下来,温折沉默着,想要去拉沈虞的手,被她一把避开。
沈虞哑着嗓子道:“别碰我。”
温折看见她慢慢变红的眼尾,满身的无力涌上心头,他极其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突然觉得前路像个死胡同, 找不到能破局的路。
咬了下舌尖, 他强势地把人从沙发上抱起:“不管你怎么想, 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虞伸腿就要踢他,质问道:“那是哪样?你敢让我看吗?”
“你爱她爱得快要死了吧?”她眼眶都红了,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你还对我这么好干什么?”
“温折,咱俩分了吧。”沈虞:“趁着感情还没那么…”
温折眸中的戾色一闪而过,两步就把人按到墙边,胸膛重重起伏,眼中还带着未散的情/欲,低吼出声:“沈虞!我真他妈的不欠你的!”
“你他妈把我当狗吗?说要就要说分就分!”
沈虞被他这么一吼,吓得连眼泪都憋回去了。满腔悲愤和委屈突然就落不着实处。
因为…温折的状态,好像比她更加失控。伴随一种,扑面而来的窒息和压抑。
沈虞含着一汪眼泪,尽管满肚子的理,但潜意识似乎在告诉她,不能再说了。
良久,她低闷地憋出一句:“我想回家。”
温折没动,只是抱着她,脸颊埋在她颈侧,炽热又急促的呼吸,一下下喷薄在她裸露的肌肤上,显然还在平复情绪。
“沈虞。”他低声喊她,“最后一次。”
沈虞:“嗯?”
温折松手,把人轻轻从墙上放下,冰凉的指尖一下下轻抚着沈虞莹白的脸颊,缓声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从你嘴里听到分手两个字。”
沈虞低垂下眼,“你不会和我说分手吗。”
“不会。”
“但那个纹身…”
“洗掉。”
自那晚后,沈虞开始陷入繁忙,温折天天加班,两人极有默契地给对方一段冷静期。
除了实习的工作,沈虞晚上开始忙这次跟的项目,暂时也没有时间去梳理和温折的关系。
好死不死的是,她这次和程朗分在了一组,共同负责对接成瑞的一个高层。
对于宋昆的学生,业内自都会礼让三分薄面,跟进项目时还算轻松。
只是,唯一让沈虞烦心的便是程朗了。
她和程朗的不对付,已经不在暗处,两人间的剑拔弩张甚至快要突破到连工作也没办法进行下去的架势。
沈虞他们负责的是营运能力模块,需要计算的数据复杂,参考的文件也多。
但沈虞和程朗意见不一,就方案的展开各执一词。
项目进行不下去,再加上实习工作繁杂,和温折的关系进入冷静期,所有的一切都让沈虞大动肝火,甚至连嘴角都起了一颗泡。
她索性懒得再和程朗说一句话。憋着满肚子的火,熬了几个大夜,把整个模块的工作全部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做了下来。
第二天正是周三,也是沈虞唯一不需要来鼎越的工作日。
她一大早就去成瑞和那位高层,也是成瑞财务部副总监对接。
高层问:“这份是你一人完成的?”
沈虞点头,礼貌道:“是我,有问题您随时和我联系。”
周三学校还有课,顶着满身的疲惫,沈虞坐在教室的角落,老教授的嗓音仿佛最催眠的摇篮曲,沈虞靠着墙,没几分钟眼皮便耷拉了下来。
午后的教室,炽热的阳光透过窗户撒在桌上,本该岁月静好的时光,沈虞却陷入了深深的梦魇。
久违地,沈虞又梦见了他。只是,一直清冷的,骄傲的那个少年,唇色苍白,眼神冷得像冰。
依然是苏中后门的那棵老枫树下。男生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
“多喜欢。”男生突然上前一步,“嗯?”
沈虞却退后一步,背在身后的手,紧张地揪起来,“很喜欢。”
男生别过脸,应是在笑。只是面色透露出层惨白。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吗。”
沈虞:“我…”
她想问他怎么了,但男生的情绪却突然激动起来,他倏地制止住她,声音愤怒又无力:“你别说了!”
一字一顿:“我最恨别人骗我。”
沈虞眼神一闪,眸中显出层慌乱起来,还未说话,男生下一句话直接将她钉在了原地:“初见乍惊欢,久处仍怦然。”
他惨然一笑:“是不是很熟悉?”
脊背顷刻间涌上层凉意,沈虞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慌乱和害怕几乎快要透出来。
而男生的脸色也愈发阴翳,额角甚至泛起青筋,那是一种极致的失望和愤怒才能展露的表情。
“沈虞。”他一字一句地说:“这么玩我有意思吗?”
男生却一步步往前走,眼神通红:“看着我一点点挣扎,沉沦,失控,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沈虞拼命摇头,一步步往后退,直到脊背抵上老枫树,退无可退。
“回答我!”他嗓音嘶哑,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
沈虞:“不是…”话说出口,却见男生一拳重重砸在树上,带着无尽的不耻和厌恶:“你不用说了。”
“我恶心。”
心脏像是破了洞的小口子,嗖嗖灌着冷风。沈虞眼睛通红地看着男生走远,直至消失在看不见尽头的竹林。
眼泪悄悄顺着脸颊划过,沈虞靠着树蜷缩成一团,细瘦的脊背重重颤抖。
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整个世界突然就这般天翻地覆。
唯一的亲人外祖母突然重病,在重症监护室生死不明,她怀揣着满腹的绝望,想找唯一能肩膀倚靠,但丑陋的真相突然揭开,她失去了最后的安慰。
梦中是无穷无尽的绝望,像是深渊般的黑雾般缠绕裹挟而来。
沈虞身体不断下坠,呼吸也越来越艰难,快要窒息的前一秒——
猛地从梦中惊醒。
夕阳西下,课程不知道何时早已经结束。整个空旷的教室,只余她一人。天色已黑,凉风吹着深蓝色的窗帘,洒下一圈圈阴翳,整个教室像是吃人的巨兽。
沈虞揉着昏沉的眉心,头重脚轻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深重的疲惫涌上,头疼欲裂,她抚摸着自己的额头,很烫,应该是发烧了。
偏偏刚走到教室门口,就遇见了一张不想遇见的面孔——
程朗,显然来者不善的程朗。
她嗓音喑哑道:“你过来干什么。”
他表情阴郁,极其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她,“温折的床上得爽吗?”
“嗓子都捅劈了吧。”
沈虞头疼,实在懒得和他吵,“滚开,好狗不挡道。”
说完,不等程朗让路,她便一把推开他,快步往走廊走。
“别走啊。”程朗跟在后头,极尽侮辱:“和我说说你怎么伺候的呗,我下次招女支就招你这样的。”
沈虞猛地顿住脚步,语气如冰:“程朗,我今天没有心情和你吵。”
“你等下次,看我不废了你。”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走到楼梯间前,程朗伸腿拦住她的去路,“你又使了什么手段让高彩民采用你的方案?和他睡了几觉啊?”
高彩民就是今天和沈虞对接的那个副总。
沈虞闭了闭眼,压下胸腔间排山倒海的恶心:“让开,我最后说一遍。”
程朗依旧没让她走,反而凑近几步,语气下流又轻佻:“你一次多少钱,陪我睡一晚上呗?”
沈虞扬起手里的包就往他脸上砸,“你是不是要我把你那玩意儿剁了喂狗?”
程朗被她这么一砸,彻底撕下了脸皮,愤怒地就要扇沈虞一巴掌。但沈虞三年空手道不是白学的,侧头便躲开,顺便按住他的手臂,一拉一掰,程朗的手肘就脱了臼。
他惨叫一声,翻着白眼,朝楼梯间外的走廊喊了一声:“救命,救命!快来啊!再不来我要死了!”
还有人?!
沈虞眉峰一拧,正要往后看,突然,一股极大的推力从背后袭来,外加程朗重重甩开她的钳制,沈虞本就生病,体力不支,合力作用下,猛地往楼梯上摔去。随后一脚踩空,顺着高高的楼梯滚了下去。
这一跤摔得极重,以至于沈虞从楼梯滚下后,惯性作用还使得她的后脑重重撞上瓷白墙壁,发出沉闷的声响。
痛,全身散架般痛。
沈虞努力睁眼,眼前却血肉模糊一片。
彻底昏过去前的最后一秒,沈虞透过层层叠叠的血雾,看见程朗身后走出个女人。
女人抱臂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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