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落幕,钟粹宫独在一隅,少与各宫嫔妃交混,惠修容身后跟着宫人们往回走,穗音不时说上几句方才的事,“娘娘,谁人不知那陈昭仪是皇后身边的人,这一胎奴婢觉得并非这么简单。”
惠修容自从得知自己不能生育后对这些事没那么关注,或者说是逃避关乎皇嗣的事,她心里嫉妒那些能生育的女子,后宫无子嗣,就意味着后半辈子再倚靠。
她懒懒地瞥了眼穗音,“简不简单与本宫何关,左右不是本宫害的她。”
穗音立即噤了声,是她逾越,忘了娘娘不喜听这些。
“奴婢给惠修容娘娘请安。”打远进来一着宫装的女子,惠修容听着声音熟悉,让下人提着灯过去瞧,才看清竟是昨日被淑妃带走的伶玉。
惠修容蹙眉,“你怎么出来的?”
伶玉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道:“皇上命奴婢回钟粹宫。”
惠修容恍然,皇上今夜翻了储秀宫的牌子。
“方才你跟着圣驾了?”那时天黑,伶玉又有意遮掩不让各宫嫔妃瞧见,惠修容没注意到也无甚奇怪。
“皇上将奴婢从储秀宫带出来随侍,命奴婢跟着娘娘回钟粹宫。”她这番话说得巧妙,既道了皇上的心思又全了惠修容的脸面。
惠修容心底愉悦了点,不过再想到伶玉现在惹了眼,又得罪淑妃,皇上至今也只是对她动了点心思,甚至侍寝都未召,终究是个麻烦,更何况如今陈昭仪有孕,皇上夜里留宿了昭阳宫,哪腾得出心思记起一个奴才。
这般想来惠修容有些犹豫,倒底要不要冒着彻底得罪淑妃的风险将人带回去。
伶玉迟迟未得惠修容应声,心中揣测,淑妃在后宫一家独大,连皇后都要想让几分,惠修容犹豫或许就是为了怕彻底得罪了淑妃。
她抿了下唇,“娘娘,奴婢对宫中主子的服饰不甚熟悉,今夜服侍皇上更衣险出了岔子,待回宫娘娘可否安排人教教奴婢宫中衣饰。”
惠修容听罢诧异,立即站直了身,美眸眯起看她。
伶玉不徐不缓地继续,“今夜奴婢守夜,昭阳宫忽起了火势,奴婢伺候皇上时腰带如何都扣不上险些惹了圣颜,故而想学这些宫中规矩。”
连腰带都扣不好皇上却还是交给她了,惠修容仔细回想了番,记起来今日皇上的衣着确实与以往有些不同。
“既然如此,就跟本宫回去吧。”
“奴婢谢过娘娘。”
深夜,昭阳宫
因着飞羽殿起了火,陈昭仪从飞羽殿挪去了瑾思苑,有皇上在这下人们不敢怠慢,里里外外地忙活,内务府的人都跑断了腿,仅半个时辰,就将瑾思苑东西置办得差不多。
陈昭仪出身并不显赫,家道中落后投奔左相府,皇后嫁给当今时陈昭仪做了陪嫁丫头,入府没多久皇后有孕,为与淑妃争宠,便将身边的人送上了龙榻,再后来新帝登基,一时间大封后宫的老人,至此才从婢女一跃到了昭仪。
入夜吹灯,陈昭仪躺在里侧看着旁边的男人,轻声询问,“皇上可是有烦心的事?”
李玄翊平躺着看她一眼,“朕吵到你了?”
陈昭仪忙摇头道:“嫔妾睡不着,听见皇上也未睡才问的。”
云月浅淡,向里泻出银光,李玄翊拧着眉,方才他入睡时忽然想起那女子,昭阳宫一片混乱,倒是把她给忘了,料想现在应跟惠修容回了钟粹宫。
他阖着眼,声音安抚,“皇嗣为重,这些时日你安心养胎,纵火之事朕会彻查清楚。”
陈昭仪心下生出一股酸楚之意,不禁红了眼眶,“嫔妾谢过皇上。”
她入府较早些,因皇上并非先皇最看重的皇子,是以府中的妾室并不多,早年她有心为皇后争宠,后来皇上登基,为平衡朝堂,一年又一年地选秀,宫里的女人就跟园里花似的,一茬又一茬,年轻貌美者,人老珠黄者皆在其中。她渐渐看得淡了,可倒底是不甘心,后宫的女人,哪一个不是为皇上活着的?皇后说得对,若她不争不抢,迟早让别人欺压了去,虽不能全得丈夫的宠爱,至少也能留下皇嗣,为将来的储君搏一搏。后宫无子,她腹中的龙种若是个男娃,将是皇上的长子。
念此,陈昭仪移了几分到一旁的男人身边,见皇上也未有训斥的意思,眼中流露出笑意,安然地闭了眼。
她这番动作李玄翊并没躲开,搁在以往,宫中规矩嫔妃侍寝后分衾而卧,念在她有孕加之受了惊吓李玄翊便随她了。
月夜中,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储秀宫更衣那事,那宫女不知体统地拽他衣袖还大胆地握他的手,倒是胆大,会勾人,他身为帝王,一国之君,自有许多女子暗中撩云拨雨,这些年他亦是烦不胜烦,这还是鲜少极为让他受用的一个。
直到枕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李玄翊才收了思绪。
……
伶玉一日一夜心惊胆战过后终于得了闲,半夜芸喜扒拉着门偷偷向里看一眼,伶玉还没睡,觉口渴坐在凳上喝茶,察觉门处的动静想那看了眼,芸喜看见里面亮着光掩了门轻手轻脚地进屋。
“你怎么来了?”伶玉问。
芸喜两眼泪汪汪的,“伶玉姐姐,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她说着说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伶玉哄男子手到擒来,对女人哭竟一时手忙脚乱,半点法子没有,她无奈失笑道:“哭什么,我不是活得好好的。”
“淑妃娘娘下手那么狠,只可惜我人微言轻,救不了你。”芸喜泪水流到嘴里,一抽一抽地吸气。
伶玉递了条帕子给她擦擦,眼中也不觉湿热了,她活了十六年爹不疼娘不爱,还没人真心为她哭过。
“好了,别哭了。”
芸喜来时没想过这么丢人,可看到伶玉姐姐好好地坐在这,又想起那天淑妃蛮横霸道的模样,愈发替她委屈。
翌日,天光方亮,伶玉起身换衣,宫中这个时辰下人们该起身伺候主子了,昨夜芸喜在这两人话到下半夜,伶玉一早清醒额头隐隐作痛。
她揉了揉两鬓的穴道,趿鞋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