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乌泱泱的人散开,淑妃再装不下去,俯下身将案上的杯盏茶碗全扫到地上。

瓷器炸裂,声响刺破耳膜。

“贱人!贱人!贱人!”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主子的霉头,宫里人都知道储秀宫的淑妃娘娘家世最大,连皇后也要忍让几分,平常骄奢成性,在储秀宫当差也不容易,惹得娘娘不高兴动辄非打即骂。宫人们跟鹌鹑似的垂着脑袋一动也不敢动。

钊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娘娘饶命,奴婢去了趟净房,不知那贱人竟钻了这个空子,娘娘饶命啊!”

“你是干什么吃的?连守夜都守不好!”淑妃锤着胸脯坐下来,“都怪那贱人狡诈,待下回落到本宫手里,本宫绝不轻饶!”

她扫了眼跪在地上发颤的钊钊,心里还有股火,“到外面跪两个时辰吧,再有这种事本宫决不就这么轻易揭过去了。”

钊钊呼出口气,感激涕零道:“谢娘娘。”

……

且说那头福如海一见到里面跑出的宫女,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他如何都没想到跟皇上在里的人竟是钟粹宫的伶玉姑娘。现在就连他这跟了多年的老人也愈发看不透皇上的心思了,上回皇上分明在钟粹宫动了怒赏伶玉姑娘五板子,怎么着今日又把人从储秀宫带出来了?

他不敢想其他,低着头专心致志地随侍。

外面銮輿备好,李玄翊登了仪仗,起行时向下看了眼,果不其然看见那人紧咬住的唇,垂着头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他扯了下嘴角,当做没看见。

旁边男人冷漠地登了銮輿起行,伶玉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回忆起入宫与他相处是的情形,不禁道服侍帝王果真与寻常的男子不同,仅是以美□□之只有十之一二的功效,日后的路长着,她先是在宫里闹出动静现今又彻底得罪了淑妃,若没君王庇佑,在宫里定是难以活下去。皇上应是对她有几分兴趣的,只是没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她心里揣度着事,细眉时舒时蹙,月光下那张小脸如雪似的白,李玄翊坐在銮輿里不经意侧目看她一眼,诚然这张脸生得甚合他心意,只是心机太过张扬,后宫不缺嫔妃,多一人就多一事,前朝忙得他焦头烂额没心思处理后宫的事,这女人也不是非她不可。念此,他眉眼一沉,收了目光。

一路人各自怀揣着事,福如海不时打量前面跟随在侧的姑娘,心里感叹这番姿容放眼整个洛京城都挑不出第二个,实在美矣,不怪乎皇上一时把持不住。

他不敢多瞧,收了目光默默低着头走。

圣驾到昭阳宫门前,起的火已经灭了,宫人们浑身脏黑,喘着气地在树下休息,各宫被吵过来莺莺燕燕堆聚在内院。其中不乏有知皇上会来的,妆容皆梳得精致万分,想要见皇上一面。皇后在其中安排着人手,树下石凳上坐着一个身披外氅的嫔妃,垂散的黑发,形容狼狈。

伶玉入宫是头一回见到这般多的妃子,她一时暗悔应直接回钟粹宫的,今儿这么一闹,明日她被皇上从储秀宫带出来的事岂不传扬得更甚,更加惹人眼。

李玄翊下了銮輿,面色要照方才冷淡些,并未看一旁的伶玉。

“怎么回事?”

皇上一到,满院子的环肥绿瘦竞相走过来,挣着抢着似的。李玄翊扫过一院子的妃嫔皱了皱眉,这些女子里有许多他连名什也叫不上,当初为何纳入宫似也没记得几个。

主子带着宫人呼啦啦福礼欠身,众人眼巴巴地盯着前面的男人像看着肥肉的羊。伶玉触到那些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想原来君王在后宫生存也是不易。

李玄翊听着一堆女人叽叽喳喳原本不耐的情绪更加烦躁,“皇后先说。”

这话落下众人抿抿唇不敢再出声了。

皇后往前走几步到李玄翊跟前,欠了下身,“皇上,是飞羽殿的奴才不甚将柴房燃着了,臣妾已命人将他送去了慎刑司。”

李玄翊点了下头,“可有人受伤?”

皇后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李玄翊拨着拇指的扳指,“说。”

“是臣妾过失未看管好后宫,陈昭仪受了些惊吓,方才太医看过说陈昭仪已有了两月身孕,这般惊吓过度恐对皇嗣有损。”

李玄翊压着扳指的手倏忽顿住,那些的嫔妃听到这句话亦是一怔。

陈昭仪有孕?为何皇后方才没说?心眼小的心里冷哼,准是皇后怕她们在院里伺机谋害陈昭仪才憋到现在才说,得亏有那个定力。

“可有碍?”李玄翊脸色更加沉,有孕之时宫中便走了水,可见事情蹊跷。别的也就罢了,这些年后宫中有孕的女子不少,末了落胎的落胎,夭折的夭折,无一个养成,他面上不显,但心里终归是计较,皇嗣事关国家根基,绝非小事。

皇后听出皇上变了语气,立即屈膝回应,“已吃了药,太医嘱咐只要静养便能安好胎。”

李玄翊让她起来,脸色极冷,“细查那背后纵火之人,让太医院何太医守着,再给飞羽殿添上小厨房,这些时日无关的人没朕令不得踏入昭阳宫。”

以往宫里有孕的女子不少,这还是头一回皇上下了这种令,太医院何太医是皇上亲信,小厨房除却坤宁宫,储秀宫,别的嫔妃是享受都享受不到,围着的妃子们心底发酸,怎么他们肚子就这么不争气,其中也不乏有人半年才见皇上一面,暗自叹息命如浮萍,人生悲艰。

这么一闹,伶玉彻底被忘在了一边,她心中亦想着昭阳宫走水,陈昭仪有孕一事,细想过于巧合。再者,这偌大的皇宫,嫔妃众多,竟无一皇子平安活下来,实在诡异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