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想办法把它们困住!”
时云山大声喊道,向外跑去的动作却毫不含糊。
连阙无语地看着跑得飞快的人,身后的鳄鱼已蜂拥着向他们扑来。
他一边跟在时云山身后向洞外跑,一边观察着窄小而狭长的洞穴。
时云山缓下脚步,向身后穷追不舍的鳄鱼群连开了数枪。
小鳄鱼的鳞甲不似巨鳄那般坚不可摧,子弹擦过未进化完全的脊背,带起一阵阵痛苦的嘶吼。
但这些依旧未能阻拦鳄鱼的脚步,后面的鳄鱼踏过受伤的同伴迅速向二人爬来。
时云山还欲再开枪便被连阙拉走,转瞬间两人刚刚经过的地方便已被鳄鱼攻陷。
夺路狂奔中,已临近来时的洞口。
连阙心知不能再退,他打开手环扫过储存的几个技能,目光停留在其中一项上。
“你先走。”
连阙打定主意,便推搡着时云山快走,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将双手按向两侧的石壁。
山崖内坚固的石壁顷刻便在指缝间碎裂塌陷,堆积在他的脚下。
连阙看着逼近的鳄鱼群,一边分解着两侧的石壁一边向后退去。
塌陷的石壁如雪崩一般随着他的退后将洞穴堵死,窄小的通道被完全吞没,直到连阙再听不到变异鳄鱼的嘶吼与爬行声,他这才在异能消退后收回了手。
两人竟已不知不觉退至连接海边的洞口。
“这洞口可封得够死的啊。”
时云山检查过山体被分解后堵死的洞穴,这才劫后余生般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这是大e的异能?你倒是机灵。”
连阙没接话,只安静将短刀在水边洗净,又复重新收好。
“你的刀不错。”时云山不吝啬夸赞道,似想起什么微眯起双眼:“藏存储器,藏刀……为什么你藏的东西就连科研所也发现不了?”
连阙正欲说话,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浮现——
“人间有句话,叫‘刀的真意不在杀戮,而在于藏’。藏刀……就是它在你的手中,即便不用也代表着你是地狱之境唯一的神。”
凌乱的画面一帧帧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连阙痛苦地捂住额头,在记忆冲击的晕眩中险些站立不稳。
那道声音他无比熟悉,正是他进入十九狱时听到的呼唤,和每一场梦境中熟悉的声音。
是……
晏若紫。
“你怎么了?没事吧?”
时云山的唤声让连阙回过神,涣散的目光逐渐对焦。
“什么情况?还撑得住吗?是不是今天用太多次异能了?木木说你身体不好,我怎么把这茬忘了,我背你上去!”
连阙婉拒了他的提议,率先攀上崖壁向崖顶爬去。
朝阳散落在海平面上,入目所及海雾将微光洒满每个角落,世界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柔暖的金色。
连阙看向被晨曦笼罩的土地,视线猝然定格在重重山林中的一处断崖。
那个地方他似乎去过。
只远远一眼,便让他感受到了沉重的悲恸。
“想想咱们还挺幸运,看不到光的时候就刚好有萤火虫飞出来,你说怎么这么巧?”时云山攀上崖顶,看着先一步到达的人站在原地未动轻啧道:“都不知道搭把手帮帮我这个老人家。”
但他抬起头,却发现沉默不语的人远眺间,一滴晶莹带着晨辉自他的脸颊滑落。
转瞬即逝,快得仿佛是他的错觉。
“你怎么哭了?”
时云山见连阙不答心急地说道:
“明天你也别去科研所了,好好休息,你找到这里、困住了这些异化鳄鱼已经很厉害了,现在不就是要找到科研所知道长生的异化会波及人类的证据,这个交给我们。”
连阙收回目光,指尖疑惑划过眼角,竟当真染上了浅薄的湿意。
“你看错了。”
连阙收回眺向远方的视线,走向停在身后的车:“咱们得快点回去,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他们定罪的证据在哪了。”
“什么?!”
……
晨曦的微光倒映在林间,时云山的车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速行驶在小路上。
二人用同样的办法通过了城门的守卫,一路狂飙回到院落。
木木与老班起得很早,已在院中晨练,其余几人还在车厢内休息。
时云山走进车厢,将众人唤醒。
“都醒醒,十分钟休整,五点三十分准时到这里开会。”
车内的几人都在迷迷糊糊中起身,各自去洗漱。
连阙也跟着走进别墅,等他洗漱完毕,众人重新聚回车内时,时云山也刚好清点完车内的装备。
他只匆匆冲了一把脸,便对众人说道:
“我和小景在城外发现有人畜养本莎芭。”
“什么?!”老班错愕道:“那只异化鳄鱼?它不是因为当时的吃人事件被处死了?!”
“它不但没有死,还被人畜养繁殖。”
时云山在大家的抽吸声中继续说道:“这件事我已经联系最高裁决院的人去处理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支援会分两批,在十点前抵达n34城。”
“但是现在,既然发现了本莎芭,就更加确定了n34城的危险等级已提升至a级。”
时云山看着连阙与他身侧茫然的三人,解释道:
“危险等级是最高裁决院对即将发生危险事故的预估等级,因为最高裁决院非常依赖大数据与人工智能,将危险等级依次分为:f级、e级、d级、c级、a级和s级。”
“裁决院的那位长老会通过人工智能的评估等级派遣相应的机械军团兵力支援,不过……如今温律在,机械军团的城内指挥权就会在他手中,现在只能祈祷他和我们是站在同一边的。”
他说着瞥过连阙,戏谑的目光中哪有半点祈祷的意思。
“今天我们组的几个人都必须先到科研所报到,所以城里……”
时云山说到这便看向连阙一行人,小鱼见状点头应下:
“这个可以交给我们,我们的人继续巡视,如果再发现有人异化也可以及时处理。”
“重点是,找到长生。”时云山慎重道:“科研所的事情解决后,我们也会第一时间跟你们汇合,一切都以n34城的民众安全为首要考虑因素。”大e听到这里已开始摩拳擦掌:
“咱们去科研所,还是要先找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和他们知晓并暗中操纵一切的犯罪证据!”
“你留下。”
时云山的话瞬间浇熄了大e跃跃欲试的激动情绪,见状时云山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可都特别需要你和这位小兄弟的帮助。”
“知道了。”大e挠了挠睡得凌乱的粉毛:“一切听老大的安排,我和同舟留在车里有情况随时联系。”
“进入科研所以后木木跟着我,老班,你跟着小景一起行动。”
时云山的话让非自然生物管理局的几人皆是一怔,因为他说的并不是老班与实习生一组,而是确确实实地吩咐,让他跟着那个实习生。
尽管惊讶,三人却都没有任何异议。
时云山则再次将目光转向连阙:“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
见无人说话,他将一枚耳内通讯器丢给小鱼。
“收拾一下,准备开始行动。”
众人应声后迅速开始整装,木木一边收拾一边问道:“是不是一旦有危急情况出现,我们可以先斩后奏把汪所长扣下?”
“一切以民众安全为首要因素。”时云山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有任何问题,我担着。”
“那就好,早就看那个汪所长不顺眼了!”
木木刚扬起下巴,就在时云山的目光下秒怂:“讲证据、莫冲动,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自刚刚分配好工作后埋头在光脑前的大e忽然回过头,神色极为难看的转向时云山:
“科研所天台发现了汪所长的私人飞行器,推测他极有可能要逃跑!”
“异化随时有爆发的可能,大家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沟通,切记万事安全第一。”
时云山当即肃穆起身,看向身后同样严阵以待的众人:
“行动。”
……
众人在短暂的碰头后分头行动。
小鱼带着十九狱众人搜索城市,大e与贺同舟留在厢货车基地并照顾受伤昏迷的江雾,连阙与时云山四人前往科研所报到。
众人都不敢懈怠半分,进入科研所后,四人分开行动,时云山与木木秘密前往汪所长办公室,欲在他离开前将人拦下,老班收到连阙的指令隐去身形消失在科研所的长廊内。
连阙与老班分开后,便在机甲兵的带领下来到院后的宿舍区。
“今天科研所人怎么这么少?”
连阙看着一路上明显减少的巡查兵数量,若无其事地问道。
机甲兵自然没有回答,依旧肃穆在前方领路。
连阙却像是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只再次感叹般问道:“昨晚睡得怎么样?”
两人已行至目的地,连阙的视线定在机甲兵的脸上,自然没有错过他神色中一闪即逝的恐惧与惊慌。
“你来这里做什么?”
连阙正欲继续追问,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
那名机甲兵闻声立刻肃穆行了军礼,径直快步离开。
连阙将目光落向来人,只见那人正站在半敞的门后,或许是因为时间尚早未穿制服,他的上衣只穿了一件随意而松散的黑色衬衫戴着与之相衬的黑色手套,金属面具也在门内的暗影中染上了一层阴霾。
“当然是来找你。”
连阙自然地答道,却见对方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半分让他进门的意思。
冰冷的面具微侧过头,看向刚刚那名机甲兵离开的方向。
“认识?”
“当然不认识。”
连阙不知他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个,正疑惑间却听他再次说道:
“管理局已经健谈到问不认识的人昨晚睡得如何?”
熟悉的声音依旧机械刻板,说出的话却让连阙微怔在原地。
险些怀疑站在面前的人还是不是景斯言。
毕竟景斯言从来都将所有事藏在心底,就算受再重的伤或再有芥蒂,也不曾有半分情绪流露。即便是回到这样的时间节点,他也始终依旧冷静得近乎刻板。
对方似也察觉到了失语,僵硬别过头便想将面前的门关上。
连阙这才回过神来,忙拦下欲关上的门,未语先笑:
“不请我进去坐坐?”
自刚刚开始他便将门半掩着,连阙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屋内,顺势便推门走了进去。
立在玄关处的人似有一瞬的僵硬,连阙假作不知也未再向房间内走,同他一起站在玄关。
“什么事?”
连阙唇边的笑意未散:“昨晚睡得好吗?”
“你……”机械的声音在视线触及那双笑意浅薄的眼睛时戛然而止。
“我们两个这么熟,是可以问昨晚睡得好不好的关系吗?”连阙倾身靠近,打量着他微侧过的冰冷面具:“上次你说别叫你‘温首席’,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那人随着他的靠近下意识后退,直至背脊僵硬抵在身后的墙壁之上。
他的视线越过连阙看向房间的时钟。
“早上六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面对他的不答反问,连阙同样假作没有听到,回问道:
“有吃的吗?没来得及吃早餐。”
“食堂在走廊尽头的左手边。”那人回答得干脆利落,已然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还有点口渴。”
“……”
那人示意连阙去沙发,推门离开了房间。
连阙环视着面前简单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一个简单的衣柜、一张沙发和角落的卫生间。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连阙看向那张明显没有入睡痕迹的床,想起自己走进房间时他一瞬的紧张和随后背脊抵上墙壁时的僵硬。
连阙走到那张床前,打量着床边因落座泛起的轻微褶皱,视线下移。
如果刚刚在开门前他就是坐在这里……
连阙在床边掀起平整被子的一角,便见薄被之下是伤药与未来得及收好还沾染着血迹的绷带,他无意识攥紧了手中的被角,却忽听身后的卫生间内传来细微的声响。
他戒备起身,走向紧闭着门的卫生间。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卫生间门的时候,身后门外却已传来了开门声。
那人的视线瞥过连阙,走到一旁的沙发边将带回的食物和水放好。连阙走到他身侧坐下,将食物的包装打开。
是简单的全蔬菜小笼包和一瓶矿泉水。
连阙夹出第一个小笼包放在餐盒的盖子上递给身侧的人,见他微微偏头拒绝,便将餐盒盖自然地放到他手中。
“伤好了吗?”
“嗯。”
连阙的视线瞥过被放平的被角低头继续吃饭,二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计划有变。”右侧耳内通讯器中,时云山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寂。
连阙瞥过身侧人忽然投来的目光,大方将耳内的通讯器音量调到最低。
“总要有点隐私,对吧?”
身侧的人僵硬将头转开,却听连阙再次说道:“这样就听不到了?”
“……”
那人无语地刚站起身,就被重新拉回座位。
“我自己都有些听不清了。”
他这样说罢便侧耳去听,耳内通讯器的声音因为已经调至最低,只有时云山微弱断续的声音:
“汪所长不见了,办公室、天台都没有,但是飞行器还没有开走。手里的工作都停一停,现在的重点是要先找到汪所长。”
连阙的目光越过身侧,看向一旁紧闭着门的卫生间。
他将通讯器打开,毫不避讳身侧的人:“不急,老班那边什么情况?”
“这边的守卫很严格,还没找到机会。”
“你们没有在一起?!”时云山听着两人的对话诧异问道。
“你们去帮一下老班,汪所长这边交给我。”
“什么?!”时云山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知道他在哪?”
连阙没有回答,兀自切断了通话再次看向身侧。
“这就是你来的目的?”
“这是我刚接到的任务。”连阙手中的水瓶已快见底,他自然地将水瓶递到那人面前:“我的目的就是来问你昨晚睡得怎么样,伤有没有好。”
那人错愕看着靠近的人,一时竟在他的目光中难辨话的真假,只略显局促地低头看向他递来的水瓶。
“不用……”
“哦,我是想让你帮帮忙,再把水装满。”
“你?!”
连阙将水瓶向他面前再次递了递:“不过你想喝当然也可以。”
“……”那人却“噌”地站起身:“在你看来,异能只是被消遣的工具?”
连阙收回手,没有半分被低斥的恼火,只平静看向那双隐在面具之下的眼睛:
“我们说的话,里面的人能听到吗?”
那人半晌未语,最后还是说道:“不能。”
“好。”连阙将水瓶和食物放在一旁,起身正色与他对视:“那你告诉我,你的异能还在吗?如果还在,为什么伤口没有愈合?”
面前人的身形在瞬间变得紧绷,他刚想否认,连阙却再次说道:
“我看到过你背上的伤口没有愈合,看到了你床边的药和纱布,如果你还是不想承认,我也可以自己检查。”
“你们管理局的人都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他们确实喜欢多管闲事。”连阙在他闪躲中抓住了他的衣领提到面前:“但对我来说,你的事不是闲事。”
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抗拒的人如同被瞬间浇熄了火,反驳的话也顿在了口中。
在他怔忪的片刻,连阙的指尖已迅速探向那张机械面具。
但就在他的手即将触及那张面具时,面前的人却已回过神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做了一个梦。”
连阙未着急收回手,只在二人针锋相对间放缓了语气:“克拉肯脱逃,机甲兵死守科研所伤亡惨重,你也受了重伤。”
“不过是个梦。”
隔着手套相触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轻微肌肉僵硬产生的反应未能避过连阙的洞察。
“是吗?”连阙说着再次探向那张面具:“那你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僵持的平衡在这一瞬被彻底打破,连阙的手被挡开后并未放弃,转而以另一只手再次探向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具。
但这场拉锯比连阙想得要轻松,经过上一次休息室内的交手,连阙先发制人自他制服裤子的腰带后摸出那副手铐,反制住他格挡的双手迅速扣在身后,随即便顺势将他推向一旁的沙发。
连阙不知这样一副手套能否锁得住他,单手扣住他被锁在身后的双手,不敢有半分懈怠地顺势在他身上坐下,以此牵制住他的双腿,探手便将他面上的机械面具取下。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以至于没有错过面具摘下一瞬间那人错愕而微微涨红的面色。
但他的注意很快落向面前人的左眼。
未结痂的伤口被匆匆缝合,平整的针脚下竟是一颗染着血、不仔细分辨便难以辨识的机械眼球。
连阙错愕间怔在原地。
那人却已在惊怒中回过神,低斥道:“昨晚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我说过,是梦。”
“梦?”青涩未脱的脸庞紧绷着:“你以为我还会像你说自己是人鱼时那样相信?还是这些是你们管理局惯用的伎俩?”
“我没有说过自己是人鱼。”连阙这才自莫名的情绪中回神,难得耐心地解释道:“我说过我是这个世界的神明,或许是……神明的预知梦?”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神明。”
这一刻,连阙竟在他的眼底的猩红间看到了一丝压抑的痛苦。
就在这时,腕上的手环忽然闪烁了两下,连阙想起这是贺同舟将芯片植入手环后的通讯提示,将面具丢在一边,打开通讯器调低声音后贴在耳侧。
“听得到吗?”
手环内传来贺同舟压低的声音:“那份文件破译成功了……竟然真的是、真的是温律的!”
连阙并未着急询问,反而问道:“你身边还有谁?”
“大e去搭建信号搜索器了,现在车里只有我……和江雾,不过他还没醒。”
“好。”
“这份资料是温律在科研所进行改造的档案,大概有几次换骨的手术和观察记录,还有……”贺同舟翻阅着资料,话音忽而一顿。
“实验对象八岁进入科研所,因异能特殊在十八岁前住在观察室,在科研所期间几乎与所有人都没有交集,除了负责该研究项目的博士。”
“在其满十八岁骨骼发育成熟后,经本人同意,进行骨骼机甲更换手术。初次换骨手术后,实验对象逃离科研所,被追回后情绪稳定,再无脱逃迹象。该实验对象异、异能……”
贺同舟说到这里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异能……‘无限’,温律、温律就是……”
“嗯。”
连阙正欲切断通话,手环通讯器中却再次传来贺同舟抽吸的声音:
“最、最后一项更替手术就……就在两个月前,但是……是、是……”
“心脏更换手术!!!”
连阙愣住。
在这片错愕中,他本以为双耳已再听不到任何声音,贺同舟的声音却依旧磕磕绊绊地传来:
“怎么可能……你知道吗?我刚在看研究所资料的时候看到了另一条讯息,异能者的异能普遍存在于脑内或心脏内,更换心脏这样的手术非常危险,如果他的异能恰好源于心脏……那、那么……”
“知道了。”
连阙切断了通话,眼底的干涩让他闭起双眸。
待情绪稳定后,他方重新看向眼前的人。
其实自连阙来到这里以后,他一直不知道该怎样去称呼那个人。
是该叫他景斯言,还是温律。
如果他是景斯言,为何会被称为温律;如果他是温律,又为什么会告知自己这样一个假名。
为什么那些机甲兵看向他的目光明明畏惧却又带着不屑,为什么明明科研所的机甲兵同吃同住,他却对同性别的自己也会有难为情的躲避。
因为在过往的整整十年——
他从不是以机甲兵的身份留在科研所,而是同那些变异动物一样,被关在观察室的“异类”。
明明是不可多得的异能者,本该是天真无忧的少年时光或是同时云山他们一样在非自然生物管理局过着肆意的日子,他却只能同科研所的兽类般被画地为牢,接受着一项又一项研究。
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或许一切都并不重要,既然他说他叫景斯言,那么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对他来说他都只是景斯言。
仅此而已。
“心脏更换。”
连阙将手伏在景斯言心脏的位置,感受着指尖有力而快速的心跳。
“一旦手术失败异能消失,你要怎么撑这一身的钢筋铁骨?”
景斯言面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竟一时失语。他僵硬地别过头,似被剖开了一切让那些不堪再无所遁形。
“让我看看。”
连阙小心挑开他衬衫的钮扣,那双无论是拿刀还是持枪都异常稳的手此刻竟微微颤抖。
就在他神思混乱间,本该被手铐束住的人竟不知何时脱困,反手便擒住了那双作乱的手,将他的双手反扣在沙发的扶手边。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连阙被扣在扶手上后才回过神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已迅速抽身,重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好好休息,八点博士会带着海妖先行撤离,到时候你跟他们一起走。”
他说罢便将面具重新戴好,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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