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商场层。
短发女人疲惫却放松地坐在餐厅内休息,丝毫没有察觉一只金黄色的飞虫正越过货架悄然飞向她所在的餐厅。
那只飞虫落在餐厅外阴暗的角落,虫身竟开始一点点膨胀,每一次膨胀外皮被撑得涨大后,便会蜕去皮壳钻出,直至金虫已足有接近成年人身高的比例。
正是中年男人异化后的模样。
经历了无数次蜕皮,这些皮壳被堆在灰暗处,散发出一阵难言的味道。男人半伏在地上,身上已被汗水浸湿,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
忽然,他抬起头,那双漆黑的虫目也随之染上了嗜血的光。
短发女人坐在空旷的餐厅内,长时间紧绷着的情绪终于缓解,她点了一杯鸡尾酒,在餐厅轻缓的乐声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她忽然在空气间嗅到一阵若有似无的刺鼻气味。
她皱眉回过头,一张因距离过近而放大的脸突兀出现在她的眼前——
“啊啊啊啊啊啊!!”
……
“怎么样?”
听了寸头男人的问话,眼镜男人面色不太好看地摇了摇头。
寸头男人视线瞥过一旁烦躁地算着店铺货品价格的紫色运动装青年:“那小子难成什么气候,你在四层看好他,必要的时候……”
“嗯。”
“在四层等我消息。”寸头男人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如果五层很危险,你就留在四层过本,有些事情也该做个了断了?”
眼镜男人的目光一滞。
寸头男人说罢重新将目光转回眼前未分算好的货架,眉头越加深锁。
他将身侧货架最后几样东西的价格逐一敲在计算器上,瞥见还悠闲坐在商铺通道座椅上的人,捏紧了手中的计算器。
“你还要休息多久,没看到大家都在忙?你的店清点完了?”
“嗯。”连阙目光懒散地应道:“四百十四万,比你那家店多七十六万。”
“……”寸头男人原本只是想斥责他在他们忙着清点每家店铺货品时偷懒,却不想反被他呛在原地。
这才仅仅过了半天,就算他能算出自己的,又怎么可能有时间算别人的。
寸头男人只当他是信口胡说,内心低骂着继续清点最后一排货架。
但当他将最后一件货品价格加好,视线却猛然间定格在计算器的数字上。
百五十八万。
比四百十四万刚好少七十六万。
他重新抬起头正色望向连阙的方向,视线交汇时,他径直来到连阙身边。
“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他的问题来得突然,连阙却不答反问道:“我们应该见过?”
寸头男人打量着面前的人,在连阙身侧坐下。
“你是恶灵?”他的话虽是问句,语气间却充满了笃定。
连阙的声音也不觉染上了一丝笑意,视线落在货架间的某处:“真的是百五十八万?”
寸头男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边却没什么异常,只有不远处烦躁抱着计算器的紫色运动装青年。
“我不管你是谁、你的队友是哪个,你是个聪明人,如果想活下去,你应该知道……”
“我想你误会了,我和他们任何人都不是队友。”
连阙的目光扫过沈逆与运动服青年,转而落回货架之间寸头男人看不到、只存在于他视线中的景斯言,声音带着含笑的轻佻:
“对数字比较敏感,这也算是一种天赋,你说对吧?”
飞快计算着货品价格的景斯言自寸头男人落座便分神留意着两人,此刻连阙的话自然一字不差地落入他的耳中。
他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将注意力转回到商品上。
“……”寸头男人不知他怎么就忽然夸起了自己,无语道:“到了五层,所有的物品都由你来清算。”
“好啊。”连阙唇边的笑意未散:“那东西怎么分?”
“当然是我来分。”
“不。”
连阙正色拒绝道,在寸头男人愤怒的神色未显前便听他继续说道:“反正不是最后一天,我买什么,你可以买跟我同价的东西。”
“理由呢?”
“想带点纪念品回去?”
“你……”寸头男人将即将骂出口的话吞了回去:“副本的东西带不出去,能把副本里东西带出去的只有……”
“你是说这个?”连阙自口袋中摸出一张空白牌。
“……”寸头男人如看疯子一般打量着眼前的人,空白牌虽然必备却很鸡肋,大多数人留在身上一张也不过是为了带走副本中趁手的武器。
这里的商品一路走来,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武器的样子。
他略一沉吟觉得即便他想带出去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只要在他付款之前夺过来就好了。他的目光谨慎落在眼前的人身上,再次问道:
“四层的商品总价是多少,你算出来了吗?”
这样的问题如同临场前等待估值的考试,连阙自然知道他的话中之意,他却反而放松了下来,将手搭在座椅的扶手上懒散答道:
“五层的购买?”
“……”寸头男人咽下一口气:“成。”
连阙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自归来的景斯言身上收回:“两千万。”
“什么?!”
寸头男人震惊地站起身。
两千万金币。
要知道如今他们的卡面之上,每个人的消费限额就是一千万整。
两千万,刚好只够两个人买满去往五层。
……
所有人将手中的店铺清点完成后,众人又将店铺的数额相加,得出的结果也是无限趋近于两千万。
这样的发现让众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寸头男人最终敲定下来,按照原定计划他与连阙优先购买,将金币卡消耗干净。
这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两人分别用推车将东西运回房间。
小到珠宝首饰、大到家具电器,商铺的货架逐渐被两人清空搬运到各自房间。
原本宽敞的房间内被物品一件件堆满,又逐渐被堆向更高、更角落的地方。
装修典雅精致的酒店房间也一点点变成了堆放凌乱的仓库。
连阙顺手抬起衣柜的一角,另一侧便已被景斯言稳稳托起,甚至他手中的重量也几乎全无。但他还是将戏做全套,随着景斯言的动作将东西放在推车上。
但尽管物件再大再占地,两人谁都没有去动货架上单一的物品。
另一侧沈逆与眼镜男人收走了紫色运动装青年的金币卡,并勒令他不能再购买任何东西。
连阙只将目光匆匆自他们身上扫过,便重新将注意力转回。
如今他们人想一同留在四层,消费金额透明化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只是——还要看掌控一切的人是否当真有共存的心思。
四层的众人或是忙于搬运购买,或是忙于玩闹挥霍,直到下层奇怪的响动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只见层箱包店的货架已被齐齐撞翻,两道人影正扭打在一起。
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这一幕。
短发女人身上已被割出了道道伤口,将她按在地上的异化人正是早间在他们眼前被拖进深渊的中年男人。
“他、他不是死了吗?!”
紫色运动装青年的声音将因为这件事错愕的众人惊醒,他们再确认,层的异化人就是中年男人本人。
但是,他不是已经死了……而且时间过去这么久,他的异化怎么会还在。
“未来科研所极少的单项异化者,代号金蝉,作为金蝉的异化者,技能是金蝉脱壳。”
景斯言看向没有半分异色的连阙,解释道:“他的异能每天可以释放一次,化为金蝉脱离原有的身体,可以帮助未来科研所进行侦查。最长持续时间24小时,在持续时间内可以通过不断蜕皮的方法恢复人身。”
连阙闻言微眯起双眸:“他和牛头异化人……”
“应该是一起的。”
连阙看着层的一幕,回想起自进入副本后那两个人的交集,以及被牛头异化人感染后中年男人快速的处理办法……
两人交谈间,层的女人目光透过透明的天花板望向四层,她突然奋力挣脱了异化人的束缚,跌跌撞撞地向赌场的方向跑去。
众人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虽然他们是在四层无法干涉层,可一旦他们进入赌场,楼层之间的间隔就会被打破。
但是——
又怎么会有人在她屡次的利用下依旧伸出援手,如果有……
众人各怀心思地来到五层可以看向赌场的玻璃墙边,正见短发女人再次被撞在一侧的桌角。
她听到众人赶来的声音抬起头,向着他们的方向求救般伸出手。
下一瞬,她便再次被紧紧勒住了脖子。
然而她看向的方向,却没有一个人进入赌场。
四层落地玻璃前的几人未动,赌场内每一桌静坐的人未动,就连荷官也从始至终站在一旁,仿佛看不到眼前发生的一切。
连阙的视线落在隔岸观火的几人身上,低垂的眼睑下看不出什么情绪。
就在短发女人不知是因哀戚还是愤怒蓄力与异化人一搏时,她却在无意间跌坐在牌桌的空椅上,一瞬间赌场内所有呆坐的人全部抬起头,视线空洞而僵硬地看向她。
这些视线让她恐惧的情绪更甚,但正当异化人再次扑向她、她欲起身逃离时,一只手却牢牢按在了她的肩上。
就在异化人即将扑到她的面前时,按住她起身动作的人亦同时挡住了异化人的动作。
“幻想赌场禁止一切伤害在赌桌上客人的行为。”
正是始终站在一旁不动半分的荷官。
荷官的手象征性地挡在异化人面前,他便如被困在囚笼之中的困兽不得在动半分。
短发女人错愕看着眼前的一切,劫后余生般僵愣在原地。
她面前的赌桌已经开启,提示下注的倒计时仍在继续。
但是,是不是只要她留在赌桌上,直到那人的异化结束,她就可以暂时脱困了。
这样想着,她僵硬地将目光转回,看向眼前的赌局。
……
四层的众人诧异地打量着这一幕,对事情这样的发展始料未及。
短发女人竟当真在荷官的庇护下无视近在咫尺的异化人连开了赌局,一次又一次。
众人看得乏味,也纷纷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毕竟他们每个人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连阙也同景斯言一起搬运着货架的商品,眼见货架的东西被搬得七七八八,时间也已不早。
景斯言打量过他手中还未花满的金币卡正欲提醒,却见连阙的目光扫过堆满房间的东西,反而将门锁好看向身侧的人:
“去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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