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木匠村【副本后置剧情】

“你早就猜到了它们为什么会留下那些孩子,所以……在你去救她的时候就已经告诉她,如果老瘸子提出就让她应下先离开?”

蒙蒙细雨散落在这片废墟之上,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零一的不答反问僵持在两人之间。

“你先走。”

连阙也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贺贺说道。

贺贺看着对峙的两人,隐约觉得他们接下来的话不是自己该听到的,便忙说道:“这几天……还有刚才,谢谢你,你们先聊,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那场梦?”看着她道谢后匆匆离开,零一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意,率先打破僵持:“我的异能并非异化,精神方向的异能不会被完全封印。是因为这个,还是……你已经想起了什么?”

连阙心下随着他的话越发戒备,面上却依旧未显半分。

零一却似乎想起什么,失笑道:“难怪你要说会辨别骨头的是狗呢。”

零一的身上有太多秘密,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目的,他似乎很乐意分享。

如果是往常,连阙或许愿意坐下来听他说几句,但是,说过会尽早回来的景斯言至今未归,不知是否遇到了什么变故。

“我没有意向绑定卡牌,我还有事,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零一却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连阙随着他的动作握住歪斜在一侧的雨伞,戒备得仿佛他再近半分便不会再客气。

“放心,每位地狱使者性格不同,我这个人是和平爱好者。我很好奇你这么了解召唤卡牌,是不是因为……你已经遇到过其他卡牌了,除了1773。”

零一却挡住他的动作,无奈笑道:“难怪你会这样挥霍卡牌,不过,看来那位的脾气应该不怎么样呢。”

听着他猜测得毫无依据的话,连阙便想抽回手中的伞离开,谁知零一却未放手,异色的眼瞳中神色幽暗:

“你确定不挑战试试?精神系的异能在副本中的作用最为强悍,副本不会完全限制,而且……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周遭的雨滴竟如被按下暂停键一般在空气间静止,一张金属质感的卡牌伴随着撕裂空间的黑洞在他的掌心缓缓凝结。

连阙戒备地暗自与他拉开距离:“你既然是地狱使者,为什么还能以玩家的身份进入副本?”

“你不知道?”零一挑了挑眉,像是这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一般,凝视着连阙的眼睛:“地狱使者也是地狱中的恶灵,只有战力强悍的人才能成为地狱使者。既然都是恶灵……当然也能成为‘玩家’。”

他打量着连阙,含混不清地再次说道:“所以……你可要小心了。”

连阙此刻着急离开,他不知道景斯言是否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也不知道结算的副本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他自零一的手中抽回雨伞,只当他这句是告别的话。

但就在下一瞬,身后的人竟毫无预兆地攻了上来,连阙侧身避开他自后方袭来的一拳,伞尖随之重重敲在他的腕上。

“连一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零一轻叹道,他的话语如同闲谈,动作却更加迅速地直逼连阙要害:“不让我见识一下你的那张底牌?”

连阙不愿与他过多纠缠,手中的伞在其不备时已剑锋之势直刺而去。

“真是可惜。”

谁知这一次零一竟未躲避,伞尖径直穿过时他的身体便化作了砂砾四散在空气间,他没有退后反而顺着伞柄而上握住了连阙持伞的手腕,倾身靠近他的耳边。

“那就……再送你一场梦吧。”

明明是附在耳畔的低语,准瞬间却随着他的身影一同消散,飘散的烟尘重新聚向黑洞中的卡牌,又随着扭曲的黑洞一同消失在空气中,仿佛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幻梦。

安静的小巷内像是被重新按下了播放键,细雨一滴滴打落在连阙的肩头。

断壁残垣中唯剩他只身一人。

但他知道,那不是梦。

连阙撑起伞,走进村中蜿蜒的小路。

空气间再感觉不到任何旁人的气息,连阙仍旧走了很久,才在困倦中抬起手腕看向手环,散漫的神色倏然一滞——

刚刚他并非按下了两次抓取,而是按下了拟态手环的全部三次抓取选项。

他原本计划三次抓取或许可以捕捉到零一的技能,即便捕捉到木偶技能在以后的副本中也并不鸡肋。但是此刻,他随手翻阅过三个技能栏,目光扫过预存中的三个技能——

【鬼王技能039:傀儡师】

【精神系异能0002:幻象(已消耗)】

【未知????:无限】

某种可能的猜测让他的心跳也随之一颤。

第三个技能——

无限,是什么?

……

村中的小巷幽暗逼仄,一道身影刚自拐角处闪身而出,身后的围墙便被外力轰然撞倒。

景斯言只来得及将两个孩子护在怀中,也因为这样下意识的动作被重重压在塌陷的围墙之下。

坍塌的墙体背后,烟尘间渐显的身影庞大而健硕,高竖起的尾巴亦充满了力量感。

他的脊背高高弓起如同一只迅捷的猎豹,身上长满了金色混黑的暗纹,此刻与身上的道道伤口重叠在一起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在他刚刚撞倒墙壁的左肩处却突兀生出大片如旱地一般龟裂的鳞甲,这些鳞甲极其坚固,撞塌围墙后便一点点自他的皮肤表层褪去。

“放、放过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你说过我的异化对你很有用的,我……”

他的手中还抓着曾经同伴的脖颈,在同伴恐惧的哀求中毫无迟疑地拧断了他的脖子,又似厌恶地将他丢在一旁,正叠在墙角木匠队友的尸体上。

他与那位不速之客对峙时,这两人竟伙同木匠想将两个孩子偷走。

想到这里异化人的目光闪过一丝狠戾,背叛他的人,他自然不会留下。

被压在废墟之下的人因护住两名孩童身上被碎石划出道道细小的伤口,他却浑然未觉般,目光死死定在那人逐渐褪去鳞甲的手臂。

“认识?”

“也对,当年我豹爷的名字谁不知道。你的身手不错,我怎么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察觉景斯言的目光,那人微微挑眉上下打量着自废墟中站起身的男人,因对方认出自己而变得越发傲慢:

“当年有多少人死在我手里,既然你认得我,就应该知道我想杀你易如反掌。把你手里的孩子交出来,我不会为难你。”

被景斯言护在身下的两个孩子毫发未伤,此刻因为男人的话恐惧地抱住了景斯言的裤脚。

“不对,你不是对方六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不是恶灵、不是NPC……你是……”

异化人却好似忽然意识到什么重新审视起面前的男人,他又复环顾四周,目光渐渐由戒备转而变得贪婪而狂热:“召唤卡牌?还没有绑定?”

景斯言示意两个孩子站到自己身后,再次抬起头时目光已不带一丝温度。

“绑定了?”异化人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那也简单,只要把绑定你的人杀了,你不就是我的了。”

他的话音未落,前一刻还在几步之遥的人竟已一拳袭至身侧!

异化人险险避开这一拳,在慌乱中脚步踉跄着退后,然而景斯言随后的一击却已近至眼前!豹系的异化让他的身手变得异常敏捷,眼前人将两个孩子放下后,速度竟与他不相上下。

惊愕之余,对方的一拳扫过他的下颚,骇人的力道竟硬生生将他击倒撞向一侧的围墙,那片幸存的围墙也随之轰然倒塌。

砖瓦之下,豹男皮肤上因承重鳞甲再次显形,就连被景斯言重击的下颚也同样生长出了厚实坚硬的鳞甲。

鳞甲起到了绝佳的保护作用,虽然并未让他受伤,他却也未料到会有人的一拳可以强悍至此。

这样的力量让他的目光越加狂热:“这就是地狱使者的力量?你的绑定者是谁?那个‘眼睛’?”

他刚自碎砖残瓦中站起身,那人的拳锋便已再次袭至眼前!

但每一次景斯言的攻击都只让他身上那些奇怪的鳞甲更加密集,原本皮肤之上的金钱纹路在拳击之下被鳞甲取代。

“我的身上不止有猎豹一种异化基因,还有黑凯门鳄的鳞甲。你的这些攻击……对我是没有用的。”

豹男快速闪身避开景斯言的下一次攻击,他擦去唇角渗出的血:“异化的基因极其难以融合,更何况是两个强悍的战斗系异化。即便在曾经的末世能和我一较高下的人也屈指可数,如果你跟着我……”

他的态度傲慢,仿佛在炫耀的是曾经的丰功伟绩,景斯言的目光却越加暗沉。

他的话还未说完,景斯言蓄力的攻击便再次直袭他的面门而来!

快如闪电的拳脚打在他的身上,景斯言如同不知疲倦一般拳脚始终没有半分颓势,豹男向来以速度为傲,此刻在他的手下竟也讨不到半分便宜。

原本傲慢的神色渐退,就在他一边抵抗地狱使者的攻击一边还击时,他渐渐发现对方的攻击并非是蛮力的对抗,而是将每一次拳脚、每一次肘击都打在不同的部位。

灰黑色的鳞甲在那人的攻击下一点点在他的皮肤之上浮起,原来的还未消退,新的便已因身体的防卫而生——直至鳞甲即将爬满他的全身。

这一幕竟熟悉得让他背脊生寒。

他惊恐地想与眼前的人拉开距离,那人的一拳已重重砸向他的面门!

即便在这样的防御之下,豹男依旧被这一重击砸入地面,景斯言的拳指之间如今也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鳞甲已几近爬满了异化豹男的周身,然而这一次,他的面门之上被景斯言击中的鼻翼之间却未再长出鳞甲,血液自他的鼻下流出,他却惊恐得忘记去擦拭。

景斯言一步步走向自砖瓦中爬起的人,无论是身上或是手上的伤都未能让他的脚步迟疑半分,亦挡不住他身上如刀削般的肃杀之气。

“你、你是……不,怎么可能……”

那人仿佛见到了这世间最可怖的厉鬼。

他狼狈的向后退着,甚至忘记要站起身。

黑凯门鳄的鳞甲作为异化的二段技能虽然防御能力强悍,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作为二段技能的鳞甲,无法达到皮肤表层100%的覆盖,仅能达到90%。

也就是说一旦在极短的时间内激发出他身上的鳞甲,并在这些鳞甲消退之前让鳞甲的覆盖范围达到90%……他的身上就不会再出现其他鳞甲。

但是。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极少。

上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击败他的人——

异化人的目光转而落向景斯言血肉模糊的指节,只见那些稀碎的伤口之下显露出的并非白骨,而是机械的钢筋铁骨。

“是……是你?!”

景斯言未置一语,他的手握成拳重击向异化人未受到攻击,也未生出鳞甲的心口处。

“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成为地狱使者?”异化人死死抓住袭向自己的拳头,他的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依旧未能阻止那只手一点点靠近他的心脏。

“不、你不能杀我……N34城、N34城的事我可以认罪。”异化人一边紧张地扫过身上正逐渐减退的第一块鳞甲,惊恐地喊道:“你不能杀我,你想做什么,想要地狱之主的位置?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帮你!”

“位置?”

景斯言的声音如同最冰冷的机械,他的手一寸寸突破对方徒劳的抵抗,直至刺穿他未被鳞甲保护的脆弱皮囊。

“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异化人的眼球因为生命的流逝痛苦凸起,他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口中涌出大片鲜血。

“一匹狼……夹起尾巴做狗……”他的目光却自愤恨转为狂热,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你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景斯言的身上与面上沾染了血痕,让他淡漠得一如往常的神色中多出了一抹骇人的肃杀。他如同机械一般不带一丝感情地将洞穿异化人胸膛的手抽回,丢下那具逐渐冰冷的身体。

他回过身,冷肃的神色却在顷刻间碎裂,只觉得冰冷的雨水划过脸颊,他的一生都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狼狈——

雨巷之中,他的神明撑伞而立,已不知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