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玫瑰公馆

连阙这天起得很早。

没有了管家的早餐,他只得走进厨房自己寻找食物。他在找油的时候曾大致在这里翻找过,记得这些橱柜中除了堆放整齐的餐具外还有几包面包。

他顺着记忆打开橱柜,果然在橱柜的一侧找到了几个未拆封的面包。

他将面包取出,正打算将柜门重新关好的时候,却不经意瞥见橱柜深处一套天蓝色尺寸稍小的餐具。

那套碗筷显然属于孩童,但是,连阙转而看向橱柜的另一侧,那里还有一套尺寸与款式相同,淡粉色的整套餐具。

身后的餐厅内有人陆续落座,却始终未见到熟悉的几人。

连阙抬起头看向时钟,带着面包重新走回餐厅中自己的位置,视线却不自觉自走进的每个人身上扫过。

“你那天没有来找我,我很难过。”

就在他看向餐厅外时,有人拉开他身边的座椅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

连阙收回视线继续埋头吃饭,没有给身侧的人半分目光。

“我以为我们是同一种人。”

见他不语,沈逆面上的笑容未变,虽然他话语间极力表现得遗憾,却藏不住隐隐的兴奋:“你是我第一眼就看中的同伴,虽然很遗憾,但我还是想送给你一件礼物。”

连阙终于将餐具放下,转头看向身侧:“同伴?”

“对。”

“文森瑞向你和你的同伴许诺了什么?”

沈逆的视线瞬间变得明亮而闪烁,他靠近连阙,将声音压得更低:“你猜……他许诺了什么?”

连阙忽然提起沈逆的衣领,晦暗而紧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最好别动什么歪脑筋。”

他从来不会被轻易激怒,往日里那副淡淡的模样更不像是会做出过激举动的人。

但这样的反应非但没有让沈逆戒备,反而让他目光中的兴奋越加满溢。

“我、我和他只是室友,昨天什么都没发生的。”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把戏,果然原本就在偷偷打量着的众人听到这样暧昧的话语,更是大大方方地将视线落在了两人身上。

就在这时,有人跌跌撞撞跑进餐厅。

来人正是昨日与他交换了房间的红唇女人,红唇女人的视线一眼便落在正在与沈逆发生争执的连阙身上。

餐厅内的众人原本都以为她死了,如今看到人竟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纷纷停下了用餐的动作。

红唇女人像是没注意到众人的目光,神色带着惊恐与慌乱望向连阙。

他若有所觉般放开沈逆的衣领,跟着红唇女人一同快步走出餐厅。

两人前后跑上二层,将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红唇女人却是带着连阙向B6的房间跑去。

看着近在咫尺的B6房门,连阙若有所觉地缓下了脚步。

若紫平时都会起得很早。

连阙被即将浮出脑海的猜测定在原地,艰难地透过敞开的门看向房间。

这一刻,竟有无数个凌乱的场景在脑海浮现,让他的眼前一片恍惚。

房间内却并非如他不愿看到的一般,甚至在阳光下显得静谧而美好。若紫正在帮小宁换头上的毛巾,一切都如前几日一般安宁温馨。

脚步稍滞的连阙被红唇女人推入房间,后者将门关好,表情却异常铁青。

连阙高悬的心稍稍放下,刚好看到菲姐正一边在手掌缠上纱布一边走出卫生间。

见房间的人齐了,菲姐率先开口道:“我没有见到她,昨天晚上她没有来。”

连阙目光微凝。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或许女孩不相信她的话,或许这一切被文森瑞察觉,或许一切只是骗局……

却未料到在这天晚上,小女孩莎莎并未出现。

菲姐在连阙紧绷的神色中走到床边:“但是现在还有一件更紧迫的事。”

她说着在若紫闪躲的目光中转过她的手腕,只见若紫的掌心赫然是一颗连通血管正如心脏般搏动的种子。

“该死的,为什么会这样。”红唇女人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像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

“谁没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睡在你的房间?你去了哪里?我们昨天一起从那里回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又为什么会有这颗种子?!”

在进入副本以后,红唇女人一直是从容优雅的,哪怕是被迫异化、知道自己以后在安全区的日子也不会有彻底安全的时候,都并未让她如此歇斯底里。

但是异化对于每个副本来说都只有一次。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到副本结束,哪怕再遇到生命危机,她也无法再打破封印。

连阙也随之将视线转向菲姐,目光扫过她仔细包扎好的那只手,快速理顺了目前的情况。

菲姐或许在昨天就用了某种办法让若紫和小宁熟睡,在昨晚没有等到莎莎后,一早便回到了B6房间。她原以为算好了若紫与小宁的安全,却不想他们二人还是被文森瑞种下了种子。

若紫握紧手掌小心藏在身后,她看着众人紧绷的神色反而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笑着说道:“也不一定会死的,文森瑞不是说只要我们找到他女儿的线索,就不会有事?”

她虽然这样说着,藏在身后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心事。

连阙没有回答。

因为他们都知道,如今已经是第五天,如果还有什么线索早就会在几天前被找到。

更何况是两份线索。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找线索吧。”红唇女人冷静下来,提议道:“等下若紫你继续去采玫瑰,我们去找线索。”

若紫搓了搓指尖,似极为认真地思考后说道:“如果等下找到线索,就先给菲姐,她还有小宁要照顾,我没关系的。而且总会有办法的,今天不是才刚刚开始……”

“不。”菲姐目光自责而空茫:“明明房间人数没有问题,为什么还会这样……”

“谁说在这个副本就一定要听文森瑞的话?”

门外传来一阵吵嚷,连阙利落将门反锁,把追着他们上了二楼的人堵在门外,忽略了那些低咒声重新走回几人身边:

“他今天未必能有心思来找我们的麻烦,不过……”几人闻言面面相觑,便听连阙再次开口,目光却是看向菲姐:“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们的。”

菲姐的面色因这句问话而变得煞白。

若紫与红唇女人面露疑色,若紫小心解释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菲姐深深叹了口气,她掀开小宁被子的一角,自她的口袋中取出一页折叠的纸,在身侧两人哑然的目光下递给连阙。

“这是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晚上,我在文森瑞房间发现的。”

“什么?”若紫哑然地看着她手中的那张纸页:“第一天我们不是……”

“你那天情绪不高很早就休息了,但是一直都没有睡着。”菲姐没有看她,兀自说道:“后来我在给你的水中下了药,就像昨晚一样。”

“什、什么?”

菲姐没有再解释,见连阙自手中接过了那张纸页,她竟意外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是我说了谎,我说我只记得我曾经为她梳头,其实不是这样。”

“我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记得自己明明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带着她,努力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

“但是她却总是在问我,她的爸爸去哪了?可是……我们一起不是很好了,既然那个男人一直都不在,那为什么还要找他。”

连阙将那张折叠的纸页展开,露出里面娟秀的笔迹。

【亲爱的莎莎:很抱歉让你自出生后就失去了父爱,如今世界动荡,你安心在家等我,我会带他回来。】

这封简单的书信并没有落款,但娟秀的笔迹与亲昵的语气已然可以看出这是母亲留给女儿的书信。

至此,一家中三人的关系才逐渐清晰。

“第一晚的时候我就在文森瑞的房间发现并带走了它,那之后我变得很消沉,甚至不敢去找她……因为……”

菲姐痛苦地捂住脸缓缓蹲了下来,哀痛而挣扎地说道:“那些记忆太零碎了,我记得帮她梳头的时候、陪她散步的时候、哄她睡觉的时候……她都会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我在文森瑞的房间还看到了她的画,她的每一张画都是他们两个……”

“可是她死了,她死了……她怎么会死……”

菲姐低着头,声音晦暗而低沉:“或许,杀了她的人就是我。”

***

若紫与红唇女人齐齐被定在原地,因她的这句话半晌无法回过神来。

“我所有的记忆都是有关于她问我爸爸的问题,我能非常清楚地感觉到,我在听到那些问题的时候有多痛苦,真的非常、非常痛苦……”

“可是让我更痛苦的是,她死了,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真的是我……如果真的是我杀了她,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但是——文森瑞,他竟然用莎莎的身体做养料,想把莎莎变成和他一样的怪物!我绝不能看着这样的事发生,无论是谁……即便是我自己,也不能再伤害她。”

若紫整个人呆在原地,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样多的信息。红唇女人也埋头陷入了沉思,空气间只剩下女人极力压低的呜咽声。

连阙将信重新折好,交还到菲姐的手中:“谢谢,这封信提供的线索很重要。你不用这样想,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杀她的人不会是你。”

“什、什么?”菲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有的时候不只是人……”似乎觉得刚刚的话太过公式化,他在菲姐茫然的目光中再次说道:“记忆也会说谎。”

连阙的这句话让三人再次陷入沉默。

“原来你才是夹在我们中间的‘鬼’,我们当初还把视线都放在了小宁身上……”良久,红唇女人率先回过神来,她耸了耸肩:“不过他说得不错,记忆有时候都会说谎呢,更何况你只有片段的记忆。”

菲姐攥紧手中的信,没有说话。

“死后留在人间的鬼魂分两种,一种怨念极深,另一种则是牵挂极深。”红唇女人解释道:“怨念极深的鬼魂只会记得仇人,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至少从现在看来,你并不像是来寻仇的。”

菲姐怔怔地看向红唇女人,似一时间没能消化她的话。

“我也觉得,你是好人。”若紫拍了拍菲姐的肩膀:“这么长时间,我看得出你对小宁的照顾是出自真心。虽然……她可能确实是因为你才会昏迷不醒,但我真的可以看出,你不是坏人。”

菲姐看向身侧的若紫,尽管并不赞同她的话,但是这个女孩太过干净单纯,被牵连进地狱、生命只剩下最后十个小时,她也依旧乐观……甚至还在安慰自己。

她可是从头到尾的骗了她。

“小姑娘,你这样也太好骗了。”红唇女人轻嗤道:“亏你还跟那个人有一样的名字,怎么性格就差了这么多。”

连阙抬起眼,不着痕迹地瞥过红唇女人。

若紫疑惑道:“这些你上次知道我名字的时候就说过,你说的跟我名字一样的人是谁?”

“现任地狱之主的妹妹。”红唇女人目露遗憾:“她在地狱曾经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魔女,只是可惜……在一百年前为了协助镇压前地狱之主灰飞烟灭了。不过还有另一种说法……”

“什、什么?”若紫紧张问道。

“有人说……她与前地狱之主关系亲密,是为了他殉情而死的。”

“真的?”凄美的爱情总是让人心生探寻,若紫期待地望向红唇女人。

“假的。”谁知红唇女人竟噗嗤笑出了声:“前地狱之主是原生之神,哪里会懂人的情爱,而且,那位前地狱之主……”

“徒有一身白骨……”她故作神秘地凑近若紫,神色暧昧地啧啧道:“哪里会有女人喜欢。”

“……”

连阙将花海中带回的匕首交给红唇女人:“趁文森瑞不在,咱们先在公馆内四处找找吧。”

红唇女人诧异地看着那把曾属于她室友的匕首,最后还是默默将它接过:“谢谢。”

连阙的话化解了若紫的羞燥,她忙站起身:“我去其他房间找找。”

如此决定后,菲姐与往常一般留在房间照顾小宁,三人分头寻找相关的线索。

门外早已围满了人,见几人出门瞬间围了上来,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为什么红唇女人还活着。

众人不依不饶,红唇女人便干脆停下脚步:“我昨晚睡在他的房间,有什么问题吗?”

原本追着要个说法的人齐齐被噎住,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依旧是那幅气势凌人的样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若紫闻言也红了脸,跟在她的身后快步走下楼梯。

连阙在周遭暧昧的视线中莫名走下楼梯,也没有再理会身后的人。

老管家被他们藏在了杂物间的橱柜后,清晨的花园无人浇水打理显得有些蔫蔫,已经将近正午也未见文森瑞出现。

连阙不知这些是否有所关联,但既然文森瑞还未发现种子不见,他不如趁机多去探查那些未经检测的地方。

他经过管家的房间,房间只有一块墙角处突出的平格充当座椅,交错的电线自墙内垂落还未来得及收起,一侧堆放着清扫工具。

窗台如每一个楼梯转角一般摆放着一只花瓶,在公馆中花是最常见的,作为文森瑞监视整座公馆的眼睛,唯一不同的只是花瓶中的植物早已枯萎。

所有东西一目了然,这里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一个简单的小隔间。

房间对面就是公馆的厨房。

连阙正打算再去厨房查看,回头间惊见那张枯瘦得阴森诡异的脸竟就在眼前!

连阙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枪,就在这情绪如弓弦一般紧绷的时刻,老管家却侧过身自然地将他身后的门带上,端起餐盘肃穆地向餐厅走去。

他竟如往常一般在餐厅忙碌,准备了众人的早餐后,转而向门外的花海走去。

公馆内的众人不知何时都已聚在了大厅,他们远远地看着那个苍老的身影在如同既定好的程序中做着与往日清晨一样的事。

只是如今时间已过正午。

清澈的水渐渐填满了蓄水桶,又从浇灌装置中流出温和地洒满花海。

“他是怎么会动的?”

“可能是因为……有太阳能充电?”

“该死的,他怎么重复做这些,该不会我们想错了,他只是个机器人,怎么会是他杀了小女孩!”

……

在众人窃窃私语间,水光温柔洒遍整片玫瑰园,枝叶尽情舒展间众人看到一位绅士自花海深处走来。

昨夜过后前几日烧毁的花海已恢复了大半,文森瑞走到众人面前时眼底满是餍足,以至于他的视线瞥过一旁动作变得迟缓的管家时情绪也并未有太大的波澜。

“看来昨晚大家睡得不错。”

文森瑞整理着袖口,优雅得仿佛最高贵的绅士。没有了烧伤的痕迹,那双手已然恢复了最初保养得当的模样。伴随着他的动作,众人身后的公馆内传来阵阵细微的沙沙声。

经过了昨晚,大家都知道,这是文森瑞利用藤蔓作为他的眼线伸展至公馆内的每一条管道。

在这间公馆内,玫瑰是他的眼睛、管道之间的藤蔓也是他的眼睛。

就在这时,尽情感受藤蔓舒展的文森瑞猛然瞪大了双眸。

“是谁……是谁偷了我的东西?!”

文森瑞没有等到任何回答,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再次落在连阙身上。但仅仅只是片刻,他目中的狠厉便被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取代。

“如果喜欢,当然是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没有必要将东西偷偷据为己有,告诉我……”

文森瑞说罢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眸中的狠厉一闪而过,他的手温和地落向连阙的肩膀:

“说不定我开心了就会送给他。”

众人的视线随着文森瑞的动作落向连阙,却突觉身后有什么粘滑的东西扫过耳畔,那人不甚在意地回过头,略过耳畔的粘腻却带着不容忽略的涨势,竟是一根蠕动着的藤蔓!

文森瑞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声惊叫打破了沉寂。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跳开的那人身后,几根黑绿的藤蔓划破了沈逆的领口疯长而出!

这些藤蔓有的自他的领口钻出,也有的蜿蜒过他单薄的衣衫,一圈圈紧紧将沈逆缠绕起来。

突然的变故让原本站在沈逆身侧的人如鸟雀一般惊散,沈逆刚刚看戏时唇边的笑意还未散尽,错愕地握住那些躁动的藤蔓,可他越是挣扎那些藤蔓就缠得越紧。

文森瑞显然也未料到这一幕,怔忪之际,身侧的人已挡开他的手。

“哦?”连阙神色淡淡,在此刻众人惊慌的逃窜中显得格格不入:“看来他已经收到了你的礼物。”

显然,文森瑞意图施加在连阙身上的报复不知为何竟转嫁到了沈逆身上。

众人惊恐的瞳仁中映出了文森瑞铁青的面色。

“救……救命……”

沈逆呼救的声音反而成为了无关的背景音,即便众人慌忙逃窜间并未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未露半分破绽,脆弱得仿佛只剩下呼救的力气。

纤细的少年被黑绿的藤蔓重重缠绕,不断有藤蔓自他的领口与衣袖钻出,在他白皙的手臂留下道道红痕,这幅美丽而脆弱的画面却只有一人驻足欣赏。

在文森瑞愤怒的目光中,连阙的视线毫无波澜地看向被黑绿色细藤缠绕的沈逆,迎上他隐怒的目光。

这一刻,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早上餐厅的那场闹剧,沈逆原以为是自己成功激怒了连阙,却不想他只是借机将那颗种子丢进了他的领口。

怒视着连阙的文森瑞此刻也终于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被细藤缠绕的沈逆。

“救命……我、我没有……”

沈逆再次呼救的声音被重重藤蔓堵在了口中,在文森瑞愤怒的目光下,花海中几簇藤蔓疯长而出,径直缠上了沈逆的脚踝,将他向花海中拖去。

见到这一幕,众人的脸色也随之变得煞白。

连阙将视线落向同样面色苍白的若紫,在他的目光下,若紫急忙收起了胆怯的神色。

“他死不了。”连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旁暴怒的文森瑞,难得心情不错地解释道。

说罢他却望向一望无际的花海,再次陷入了沉思。

偷走种子虽然不是规则中的死亡条件,但对于本就多疑的文森瑞来说,只怕他与沈逆之间的信任也会彻底崩塌。

自前几名被文森瑞找上的人口中得知,他们掌心的那种种子是文森瑞亲手种下的,然而今天若紫的种子却并非是由他亲手种下,这是不是代表他的能力已经恢复得超越了从前。

那么信中所提到的“孢子”到底是指文森瑞种下的,还是他偷偷藏进沈逆领口的那种。

他收回视线看向身后闪躲的众人,在人群中却并未找到刀疤男人的身影,便回过身走进公馆。

连阙走到那幅巨大的油画前,画中淡去了五官的两人如同在无声注视着公馆内的一切。

似乎……还有什么被他忽略的细节。

“怎么了?”注意到连阙的视线,红唇女人追上他:“有发现什么线索吗?如果真的再找不到线索……”

门外的人察觉两人在观察这幅画,窃窃私语间已在盘算等他们离开后去查探。

二人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读懂了彼此的意思。连阙将目光扫过一层房间的门,低声问道:“你看到昨天跟沈逆住在一起的人了吗?”

“没有。”红唇女人回忆着:“好像早上在餐厅就没有看到他了,你怀疑他对那个人下了杀手?”

连阙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女人:“如果他们不是同伙,那倒是件好事。”

“做他的同伴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之前那位室友看起来也跟他关系不错,后来不是也……等下我去找找。”红唇女人说罢又不动声色地提高了音量:“藏私?我如果找到线索怎么会偷偷藏起来,你不相信就算了!”

她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向一侧的房间走去,只留连阙独立于画前。不多时门外几人等不及地回到公馆内,不约而同围到楼梯口、挤在了连阙身前。

“这幅画真的好奇怪,而且画这么大,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就藏在后面?”

“对,我也这么觉得!”

三言两语间几人便打算将画取下,像是谁也没有看到一旁的连阙,但由谁来取这幅画却成了问题。

“你们谁都不想干活,有发现就想分一杯羹了?”B4房间的中年男人冷笑道:“我把它拿下来,要是等下画后面有什么你们谁都不许跟我抢!”

“你又没被点名要找线索,这么着急干嘛?”不知是谁不服气地小声嘟囔着。

“我着急干什么?”男人冷哧道:“你们谁能确定明天就不会轮到你们了?还有,你们中难道就没人私藏了线索留给自己保命?”

退至一侧的连阙掀起眼皮,瞥过众人各异的神色。

果然,在场众人的面色都变得不怎么好看。

“私藏?谁会像你这样小人之心?”

“我小人之心,那你们都让开,等下有发现谁都别跟我抢!”

他的话让众人面色都变得极为难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提议道:

“七天的时间,说不定明晚就是最后一晚。既然有危险,那要不这样,咱们所有人一起把这幅画移开,如果后面有线索,那明天谁被点名就把它给谁!如果有两个人被点名……那就让他们猜拳决定。”

众人窃窃私语间似乎都觉得这是如今最好的办法。

连阙依旧站在角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

“喂,你要不要一起?”几人商议后勉强将目光转向连阙,却字句冰冷地说道:“如果你是想给B6房间的人,就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她们已经异化了。”

连阙闻言唇角挑起一抹笑,染上了讥讽的眼底却越发冰冷。

众人因为他这样的表情不悦,却又有所顾忌般未再说什么。虽然拿不准他还站在这里是想做什么,但见自己人多势众,便干脆不再顾及他一同围到画前。

连阙始终站在一侧,未置一词也未离开,他如同最具耐心的捕食者,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一瞬。

就在几人抬起手打算一起卸下画像时,那位昨天也住在B4房间的女人退后了一步:“我、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我退出!”

她说着也不等众人说什么,快步向楼上跑去。

众人对她这样临阵脱逃的模样不耻,却也觉得少了她无关痛痒,便丢下她打算一同将画抬起后取下。

就在这时,在一旁冷眼旁观了一切的连阙终于有了动作。

“你们最好不要动它。”连阙的眼中没什么温度,只草草提醒道:“文森瑞不能检查的只有房间,如果有东西藏在画中,他不会还没发现。”

他说罢也不管身后几人相信与否,便径直向二楼走去。

画前的几人因为他的话开始动摇,那些心里本就畏惧的人忙退了几步,似想起昨天同伴砸墙后的遭遇,一时间竟无人敢再去触碰这幅画。

“你不是一直很在意这幅画?从第一天开始,你就在关注它了。”

沈逆的声音却再次打破了这片僵持,众人闻声惊骇地望向身后,刚刚被拖入花海的沈逆此刻竟就站在他们身后。

他靠在扶手边,似乎经过了一场恶战,此刻身上的衣料破碎不堪,带着从未有过的狼狈却反而平添了一抹易碎的美感。只是他的身上,却没有任何异化的痕迹。

这样的困境,竟依旧没有逼他破开封印。

他却似对如今的境遇浑然不觉,那双漆黑眼睛一瞬不眨地看向连阙:“你想让大家离开这幅画,到底是因为会有危险……还是你想支开所有人,独自拿走线索?”

原本沉寂下来的众人因他这句话再次陷入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将矛头与猜疑的目光重新对准了连阙。

巨大的画像带着逼人的压迫感,在这片喧嚷中,世界也仿佛融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混沌。

似曾相识的嘈杂与质疑让连阙再次陷入了难以挣脱的困境,周遭的吵嚷也随之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和无数想将他拖入黑暗的鬼手。

在这片黑暗中,连阙只觉得指尖有什么东西正隐隐发烫。

这样细微的痛觉让他回过神来,眼前依旧是这间熟悉的公馆,那些人也依旧面带讨伐地站在他的面前。

指尖所及,是口袋中的那张卡牌。

“我只说最后一次,不要动那幅画。”连阙目光重归清明,他似安抚地抚过卡牌边缘,重新抬起目光看向众人:“到底是我想救你们还是他想害你们,如果不相信,你们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说罢便不再理会身后的人,头也不回地向二层走去。

连阙的这句话如同冷水当头泼下,身后原本激愤的众人重新冷静下来,待看向沈逆时目光也多了几分戒备。

他们怎么忘记了,这个自称是新人的男孩总是处于危险中心,如果他真的是新人,刚刚又是如何从文森瑞的手中逃脱的?

众人左右权衡利弊,终究是戒备地打量过沈逆,不再将注意力放在这幅画上,畏惧地离开了画前。

“你们怎么都走了?”B4房间的男人看着众人离开,摩拳擦掌地走到画前,怒啐了一口:“走就走,等我找到线索也不会分给你们!”

***

连阙没再理会身后的人兀自向二层追去,离开的女人像是察觉有人跟来,加快了脚步向房间冲去。

他正欲去追,却被身后匆匆追上的人拦住了去路。

连阙目不斜视地自那人身侧绕开,沈逆一边随手接上脱臼的手臂,一边再次追了上来。

“你这人还真是……软硬都不吃。”

这样一耽搁,刚上二层两人便见那女人自B4房间内被踢出。

她还未来得及站起身,房间内再次闪出了一道人影,那人迅速一腿扫向女人的侧脸,动作狠辣而果决。

待那女人被踢得神色涣散,那人才提起她的衣领:“东西在哪?”

提住那人衣领的正是前一刻刚与连阙分开行动的红唇女人,此刻她周身充斥着危险的气息。

被制服的女人下意识想摸向自己的手腕,动作却被红唇女人轻易制住。

“我、我没有!”被她制住的女人惊恐挣扎着,看到走廊尽头的两人后目光越加愤怒:“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沈逆耸了耸肩:“我可只是路过。”

“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红唇女人抬起她的头冷声道:“我再说最后一次,东西交出来你未必会死,但如果不交,我已经是红名了不会顾及不能杀你。”

终于,被她桎住的女人放弃了抵抗,自里怀取出一张卡片。

红唇女人接过卡片,这才松开了桎梏。

这是一张扑克牌大小的卡片,第一眼看去还会误以为是副本卡牌,再看之下便能看出二者无论从材质还是图案来说都全然不同。

卡片同样分正反两面,色彩只有黑白二色且画面极为简单,一面是一笔切割的黑色人形和与之浑然一体的黑色天空,另一面则是黑色小人与反向的白色天空。

在卡片最下方,是一行小字:藏在黑暗中的人。

女人交出卡片时,目光似戒备地扫过沈逆,而后才看向另两人。

这张卡片不能提醒副本相关的内容,但图中所代表的含义如今却已极为易懂:他们之中有人站在光明下,有人藏在黑暗中。

也就是说,他们之中有的人并非与其他人同心。

所以,找到这张卡牌之后,女人对周遭才会格外戒备。

连阙长舒了口气。

原来女人找到的线索并非副本线索,而是这个。

他们这样的行动说到底只是在碰运气,在所有人都怀疑画中藏有线索时,谁也无法预知这个人放弃参与是因为恐惧还是已经藏好了保命的线索。

好在他们赌对了。

令连阙庆幸的是,这个线索无疑是可以交给文森瑞的。

这样,他们就只需要再找到一个线索。

就在这时,几人身后的走廊内回荡起一声凄厉的惊叫。

连阙回头看向刚刚经过的楼梯,便看到那幅巨大的画像被移开了些许,在倾斜中露出墙后漆黑的空洞和自黑洞内探出后缠上男人的藤蔓。

“救……”男人的呼救还未脱口,便被藤蔓强行拖入墙上的黑洞。

只在转瞬之间他便彻底失去生机,只有涣散空洞的瞳孔与因蛮力拖拽碰撞墙体产生的骨骼碎裂之声。

直至完全消失在画后的黑洞中,飞溅到壁纸上的血迹也被藤蔓舔舐干净,那幅巨大的肖像画才摇晃着回归原处,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这时,一层才传来后知后觉的惊恐尖叫。

沈逆自然地站在连阙身侧,他倾身靠近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这里有一个线索,本来是打算分享给你的,可惜你放了我的鸽子……不过,如果你还愿意站在我这边,我倒是不介意……”

“有些东西我更喜欢自己来抢。”连阙第一次正面回答了他的问题,语气间依稀还带着不经意的懒散,却让沈逆眼底的戏谑消散殆尽:“前提是……你真的有。”

口袋中卡牌的温度自指尖处传来,连阙如今已大致猜到这是景斯言希望获得他的准许离开卡牌,但沈逆这个人太过难缠,连阙斟酌后还是没有应答,自沈逆的身侧走下楼梯。

这是短暂而又漫长的一天,每个人心中的那根弦都紧绷着,仿佛只要一个极其细微的变化都会让一切天翻地覆。

时近黄昏,若紫将采的花摆放好,比起周遭惶恐不安的人,她的神色安宁反倒如同一个局外人。

“她还是把线索给小宁了……我没有找到那个男人,或许他被沈逆杀了,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起的?又或许他们是一起的,但是沈逆利用了那个男人,最后把他杀人灭口了。”

红唇女人点燃了一根烟,对蹲在身侧的连阙继续说道:“我们现在要找线索、找地契、找那个失踪的男人,沈逆需要做什么呢?他也要找地契,还是只需要让我们一个接着一个去送死?如果是这样……那他要做的比我们简单太多了。”

两人说话间若紫走到他们身边,唇边依旧挂着一抹笑。

“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的照顾。”若紫看着夕阳下的玫瑰花海,声音也带着恬静的温柔:“但是,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为所有人摘好的玫瑰娇嫩欲滴,被她整齐摆放在桌边。

“你们也只剩下最后两天了,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如去看看怎么离开副本。”

说到这里她重新打起精神:“之前那个男孩异化以后不是也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如果是我,我也一定会坚持到最后,大不了就跟他拼了!”

“她说得没错。”连阙却在红唇女人担忧的目光中抬起头:“既然找不到线索,就把副本提前终结。”

“提前?”红唇女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该不会是打算……”

“不止我们想提前,昨天莎莎没有出现,若紫的房间却被种下了种子。我们必须考虑最坏的预想,就是原本应该住在A6房间的两个人昨晚去了两个空置相对的房间,他们很有可能已经见过莎莎了。”

“难道就没有可能,是菲姐见到了她的女儿,但是骗了你?”

“如果是这样,那若紫身上的种子该怎么解释?”

“等一下,我怎么没有听懂……”若紫茫然看向两人。

“我有办法可以在傍晚召唤出莎莎,但是这个方法沈逆可能也会用,所以我们最保险的办法还是……找到地契,在太阳落山的第一时间召唤出莎莎。”

“而且——”连阙站起身:“谁说我们不占优势?”

***

确定了计划后,几人便再次分开行动。

这次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在天黑前必须找到那张地契。

若紫与红唇女人在二层重新寻找,连阙则在一层及公馆四周搜寻。

由于公馆一层连阙刚刚大致查看过,这次他便打算先去看看公馆外的蓄水桶和工具堆。

却不想正撞见几人围住按照程序设定依旧在整理花园的管家,借着人多势众警告逼问:“是不是你杀了文森瑞的女儿?她的尸体在哪?房屋的地契是不是你藏起来的?”

连阙的脚步稍缓,远远便看到立在众人不远处同样在打量着这一幕的沈逆。只是此刻他站在一旁,明显已被众人孤立驱逐。

“客人,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老管家的态度不卑不亢,往常他这副模样总会让人退避三舍,但如今知道他只是机器人,众人便少了恐惧。

“我们是在问你,文森瑞的女儿是不是你杀的,公馆的地契到底在哪里?你既然一直呆在这,总会知道点什么吧?!”

管家昨晚没有充电,仅仅借着此刻的日光,行动迟缓得如同一位真正年迈的老人。

他的眼底却依旧没有一丝波澜,低垂着眸用苍老的声音重复道:“客人,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有人扯住他的衣领,咬牙怒道:“小女孩到底在哪?!”

“你还真的相信他会有思维?”他的同伴冷嗤道:“机器就是机器,再智能又怎么样?不管多少年也不会对主人有情感,甚至只要篡改指令,他随时都会更换主人。”

那人因同伴的话越加愤怒地将面前人推向一旁的木桌,老管家站立不稳,摔倒时竟将桌上凌乱堆放的东西扫落向地面。

他还未来得及站稳便忙想接住那些掉落的东西,只是他此刻的行动太过迟缓,指尖终究还是落了空。

就在这时,有人接住了即将落地的花瓶,也顺势将极力想接住掉落物的管家扶稳。

在两人身后,被扫落的其他工具与瓶罐仍旧散落了满地。

连阙不着痕迹地将花瓶推回桌角,抬眸看向围在四周的众人。

“那把锯子!”

有人惊愕间指向散落满地的东西,众人被吸引了注意向那一堆零碎的东西望去,视线纷纷定格在一把锯子上。

那把锯子被擦拭干净,唯有刀刃与把手相接的位置还带着陈旧的脏污。

但也仅仅只是这样,众人仔细打量过后也未察觉有何不妥。

连阙的视线扫过,那人便似察觉失态般立刻低下了头,只是在他意图掩饰的时候,连阙与沈逆已同时出手夺向那把锯子。

尽管连阙从沈逆三番五次受限后脱困便可大致猜出他的身手不俗,却还未料想他的动作竟如此迅捷。

两人快速走过两招,沈逆竟放弃还击甚至不惜暴露破绽,将身体向后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探身向那把锯子。

天空不知何时聚起厚重的乌云,竟势要将最后一丝天光尽数遮蔽。

连阙放弃了他暴露出的弱点,就在沈逆即将触及那把锯子的时候,转而将它踢到了更远的地方,又是一拳狠狠地灌向他的面门。

沈逆额间的青筋爆起,被这一拳打得踉跄向后:“下手这么重,怎么一点情面也不留?”

如今已被所有人看破伪装的沈逆不再有所顾忌,即便嘴上说着示弱的话,随后却出手迅捷狠戾直逼连阙的要害。

但此刻他已然失去了先机,被连阙再次一拳重重摔在地上。

他还未来得及站起身,便被闻声赶来的红唇女人以匕首相抵,自背后趁机牢牢束住。

连阙捡起那把锯子,这才上前同红唇女人一起将人绑好。

刚刚叫出锯子的男人正是在画前提议大家一同取画的B5房间新人,他见情况不妙正欲溜走,也被连阙挡住了去路。

乌云遮蔽了最后一丝天光,老管家向着连阙伸出的手也最终定格,眼底晦暗的光随着那抹天光一同彻底消失。

此刻黄昏将尽,黑夜未至。

黑暗仿佛让花海开始了躁动,在花海深处,那道熟悉而森然的身影正向众人走来。

“快回公馆!”

众人在红唇女人的喊声中如梦初醒,这才在匆忙间推搡着向公馆内跑去。

“把他带上!”红唇女人见这群人竟想这样直接离开忙怒斥着将人拦住。

“一个机器人为什么要管他?他是杀人犯!”

连阙见状也不再劝阻,他将刚刚点出锯子的那个男人扔给众人,又嘱咐红唇女人看好沈逆,这才在若紫的帮助下背起管家冲进公馆。

失去了电力的管家浑身僵直,却将一样东西死死护在怀中。

好在他们所在的杂物堆就在公馆大门的一侧,连阙进门后快速将大门关好。

黑暗这才被暂时阻隔在了门外。

“我的客人们,你们怎么把我关在外面了?”

就在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平缓而礼貌的叩门声。文森瑞的这句话自然只是一句简单的客套,随后他才似渐渐藏不住语气间的愤怒与怨毒:

“你们还带走了杀我女儿的凶手,没想到他就是杀了莎莎的凶手,还在我的眼皮底下藏了这么多天!”

随着他的话,门外传来一阵阵骇人的电闪雷鸣。众人眼前的大门虽未被撼动,大厅内的灯光却在震耳的雷鸣声中突然熄灭,气氛显得越发阴森可怖。

“咱们把那个机器人扔出去吧!!文森瑞要找的是他!”

“对,我们为什么要把他带进来!”

这样的变故让众人的心理防线逐一崩塌,黑暗中躁动与怨恨的目光齐齐落向停止了一切动作的老管家。但碍于连阙依旧似有意无意地站在他们与管家之间,众人一时间也未敢轻举妄动。

就连与连阙站在一起的红唇女人此刻额间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她不自觉看向连阙,那句“我们要不就把他交出去”的话也仿佛卡在唇边。

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原本站在连阙与红唇女人身后的若紫却突然浑身痉挛着倒在地上。

刚刚还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几人见状惊恐地向后连退数步,黑暗中不知是谁的声音因恐惧而变得扭曲:“她、她变异了!!”

“快把她弄出去!”

“对了,刚刚不是找到了那个锯子,对……那个锯子是线索吧?”

“快把它交给文森瑞!说不定还来得及!”

……

在这片黑暗的混乱中人们七嘴八舌地说道,窗外的电闪雷鸣伴着藤蔓的条条鬼影也仿佛是压垮众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红唇女人忙蹲在若紫身边,拉起她的袖口查看。

只见若紫原本细白的手臂此刻仿佛只剩下一层透明的皮囊,在这层易碎的薄皮之下已没有了骨血,只有道道还在蠕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将皮相撕碎的黑色荆棘。

“把锯子给她!”红唇女人失声般抬起头看向身前的连阙。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映照出一整个慌乱而怪诞的房间和连阙依旧平静无波的脸。

“不行。”

窗外的雷声轰鸣,他的声音却清晰无比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像是没有料到这样的答案,红唇女人错愕地仰头看向连阙。

她是看到过的,这个男人虽然好像对任何事情都如同一个旁观的过客,但他对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是不同的。

可就在此刻,当生命一点点从女孩的身体中流逝的时候,他却拒绝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无人留意的黑暗角落突兀地传来一阵笑声,被牢牢绑住的沈逆竟在此刻如同看到极为有趣的场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这样的笑声燃尽了红唇女人最后一丝理智,她扔下若紫,终于狠狠扯住连阙的前襟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说,把锯子给她。”

“不行。”

在这样的时刻,连阙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忍。

他没再理会满面不可置信的红唇女人,转而看向若紫:“还撑得住吗?”

倒在地上的女孩身体因疼痛不断抽搐着,似反应了好久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口袋中的卡牌泛起阵阵灼热,此刻屋内暗如黑夜,公馆大门虽然落了锁却没有往日夜里那把象征着封印的铁锁,文森瑞却依旧站在门外。

连阙避开红唇女人的手,暗自握紧了口袋中那把沉寂的木梳,抬起头看向一侧的挂钟。

距离管家每日锁门的时间还剩下十五分钟。

“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其实想要的就是这个吧。”

“什么进门、管家甚至地契……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你想要的只是这把锯子。”

门外已经沉寂了许久,回答他的只有电闪雷鸣,半晌不闻人声。

“因为,杀了莎莎的人——”

“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