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城的夏天和大开曼岛的雨季不一样,沥青路上的腾腾热气像烫刀子般扑面而来。满枝的三角梅都被晒蔫,耷拉着脑袋,丧气模样。
祝在戴上墨镜,接过杨妈递来的蓝白色木耳边小帽子,罩在祝好头上。
“杨妈,后备箱里还有两个包,您帮忙拿出来一下。”祝在抱着祝好下车,对后下来的杨妈说道。
杨妈走到车尾,将大半个身子都伸进去够。
“那个粉色的和黑色的?”
“对,那个拉链之前被我扯坏了,小心宝宝的奶瓶掉出来。”
杨妈提着两个包下来:“OK了吗?”
“OK!”祝在抓着祝好的手,摇一摇笑着朝她示意。
面对一片荒芜的家,祝在站在门口愣了两秒。
院子里杂草丛生,窗户和门上都落了不少灰,一株蓝花楹倚着墙开得正艳丽,但是也吸引了不少蚊虫。燥热的鹭城,让祝在的心也添上几许烦躁。
看着像很久不曾住过人了。
“他不住这里的?”祝在指的是祝正清。
“我这……也没跟祝教授沟通过……想着给他一个惊喜不是。”
杨妈看到这场景也有几分尴尬。
她倒是真没想过,这么大个房子,祝正清说不住就不住了,还一直空着。这哪怕是租给别人也好!
一直杵在这大太阳底下也不是个事儿,杨妈先拿出钥匙开了门,两人一娃踩着丛丛杂草进了屋。
索性家里比外面好得多,沙发桌椅都被人用防尘罩盖住了。祝在将怀里的祝好放下来,从兜里翻出一个小口罩,先给祝好戴上。
“妈妈——”
祝好不满意这股窒息感,小腿一蹬,挣扎着让她将自己放下。
祝在俯下身去,温柔地摸摸她的脸蛋,笑道:“宝宝长胖了不少,妈妈抱着都沉,你是知道心疼妈妈了吗?”
由于体寒,祝在双手常年都是冰凉的,哪怕大热天也不例外。这份寒凉贴着祝好微热的脸,恰如一阵穿堂风沁人心脾。
她咿呀了几声,一把抱住祝在欲离开的手。
“妈妈,不走,热!”
“热的话先开个空调。”杨妈回头看了一眼,正色道:“小心孩子中暑。”
祝在连忙去找空调遥控器,先把空调打开了。
杨妈则在一边轻轻将防尘罩拿下来,又不知道从哪寻了一块抹布出来,打湿了就要擦桌椅。
祝在倒是真把她当妈妈,舍不得看她劳累,便掏出手机对她说:“您先别忙活了,我叫个阿姨来帮忙。”
手牵着祝好走到她身边,她将祝好交给杨妈,自己则站在门口去打电话了。
杨妈圈着祝好,远看祝在的视线里带着丝欣慰。
“宝宝长大了,你妈妈也长大了,是不是。”她低下头,小声对祝好说道。
祝好哪能听得懂,眨眨眼睛,头一偏,注意力又被墙上挂着花花绿绿的画吸引去了。
简单跟家政公司说了一下自己的要求,祝好还没挂断电话,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响在十来米开外。
“妈,那边的花有刺,你小心点。”
祝在浑身一震,愣住,不敢置信地顺着声源处望去。
贺遥高大的身影立在蔷薇花墙之下。阳光热烈,照到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了一层柔光。
他穿着件简简单单的白色短衬衫,若头发不是剃着板寸,再长一些些,便和记忆里的少年完美重叠。
祝在的呼吸微滞,眼见着男人即将侧过身来看这边,她连忙闪身窜进屋里去。
电话那头的家政公司还在重复问她,“您好,女士,请问您的地址在哪里?请告知我们一声。”
“安……安平巷,211号。”
祝在握着手机,恍若大梦初醒。
她的指尖都在泛凉,衔着肉的筋传出阵阵钝痛。
真是见鬼!为什么她去哪里都能见到贺遥?
好巧不巧。
挂断电话后,杨妈牵着祝好,一脸疑惑地看着祝在。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出什么事了么?”
祝在摇摇头,挤出一丝笑。
“没事,我刚叫了家政公司的过来打扫卫生,估计这儿会比较乱。要不我先给您订个酒店,带祝好去那边休息休息?”
她这样一说,杨妈也觉得有道理。
“确实。我这糙里糙气的倒没什么,祝好细皮嫩肉的,这家这么久没住人了,又都是灰,得仔细点。”
“就住XA酒店吧。”
“中山街那边那个?”见祝在点头,杨妈眉头皱起,“这离家十几公里,有点远啊,麻烦。”
杨妈觉得祝在脑子是不是生锈了,狐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傻,家附近那么多酒店你不定?”
“我随便点的一家,已经订好了。”
祝在很自然地把手机拿给她看。
远点好,远点好。
毕竟贺遥就住她隔壁,要是看到祝好了,后果不堪设想。
祝在已经料想到会发生一些什么悲惨的画面了。
在打车软件上随便打了一辆车,祝在多留了个心眼,定位并不是定的自家门口,而是安平巷出口那儿的公交车站。要是定位在家门口,汽车引擎声音太大,很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要是被贺遥看到,直接完犊子。
祝在并不想让他知道祝好的存在,那样就意味着他们两个将围绕着祝好而纠缠不休。
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她承认,那天晚上就是鬼迷了心窍,喝了点酒就顺心而为了。
但是一觉醒来,她又清醒了。
贺遥能一声不吭离开她去国外,她就不能一声不吭把他甩了么?
祝在大方承认自己是小心眼,于是她趁着他还没醒的时候起来洗了个澡,穿上衣就跑路。
只不过她运气不太好,那间房的花洒开了就关不上了,临走时裤腿都是湿的,给她狼狈得怨气没法舒展。
果然,遇到贺遥准没好事。
不一会儿网约车司机打来电话,祝在连忙招呼杨妈拿好东西。
“杨妈,车到了,就在路口公交车站那儿。”
祝在截了个定位图发到杨妈微信上,瞅了眼窗外,“这太阳太大了,你赶紧把伞打上,回去观察一下祝好会不会长痱子,我担心她水土不服。”
杨妈问:“你在这等着家政的来?”
祝在嗯了一声。
旁边的祝好似乎预感到了即将要和妈妈分开,一扭一拐地走到祝在脚边,抱着她的腿,眨巴眨巴眼睛,大喊:“妈妈!”
“嗯?妈妈在呢。”祝在蹲下去,贴了贴她的脸,“要乖乖听杨奶奶的话哦,跟杨奶奶待一会儿,宝宝很快就能和妈妈再见面了。”
“不,妈妈不。”祝好小嘴一撇,很不开心,“妈妈!”
看样子要哭出来了。
祝在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熊猫玩偶,伸到祝好的脸前,“看,这是什么呀?”
她支支吾吾了一番,说不出话。
“这是猫猫,大熊猫。”杨妈告诉她。
祝好盯着看了一会儿,随即一把将它抱进怀里,奶声奶气地喊道:“大穷猫!”
杨妈和祝在乐了,这猫可不算穷。
杨妈趁着娘俩玩乐的时间打开手机瞥了眼祝在发的截图,惊道:“你怎么把定位定到这里的,这也太远了。”
“远吗,也就一百米吧。”祝在皱皱眉,脸不红心不跳地补了一句,“几步路就到了。”
“我记得可以把车开门口来的。”杨妈质疑她。
“哦,说是修路,今天没办法开过来。”
“行吧,那我抱着祝好走一走。除了祝好的牛奶和贴身物品,其他的我就先放家里了哈。”
杨妈说着就要牵着祝好走。
“你俩慢点。”
祝好能在酒店躲一天,但是不能在酒店躲一个月。
要是贺遥一直在家,难不成她还得一直躲着贺遥?
这样想,祝在又连忙拉住了杨妈。
“您先别走。”
“怎么了?”
“今天您先在酒店待一天,明天回来以后,周围要是有人问起,您就先说一下,这是您远房外甥女,可以吗?”
杨妈默了默,上下打量祝在,“我发现自你回来起就有点不对劲。”
“避嫌。”祝在表情淡然,理由信口拈来,“给祝正清先生避嫌,免得他觉得我给他丢人。”
听她这样说,杨妈仔细想想,倒还觉得有几分道理。
虽然她并不觉得这事有多丢人的,但是祝正清不一样。
出生于书香门第的祝正清,极为注重礼仪廉耻,杨妈每次当差的时候,遇到他都会有点犯怵,因此格外小心。
只不过,他虽话少了点,对旁人态度冷淡了些,但是对祝在一直都是持有富养态度的,她要什么便有什么。
三年前那次吵架,祝正清显然气极,看起来一向文弱知礼的男人,第一次大发雷霆对祝在动了手。
那一巴掌打在脸上,对祝在来说,羞辱意味最胜。
所以这次祝在肯回国,杨妈都是有些吃惊的。但细细一些,又觉得情理之中。
想来也是有了孩子以后,知道了为人父母的艰辛,对大多事都看淡了许多。
“那成,我们就先走了,有事再联系。”
杨妈抱着祝好走出去,祝在倚靠在门边点点头,伸出食指勾了勾祝好的下巴。
旋即扬起手,要对她怀里的宝宝挥手说再见,可当视线触及她身后人高马大的男人时,手臂霎时被冻住了。
双目交汇时,祝在面上表情呆滞,张了张嘴,声音都透露着一丝不正常的轻颤。
“贺、贺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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