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亲风波

姜韫对当妈这件事一直蛮有信心,在听了数月据说可以陶冶情操舒缓身心的古典音乐和读了十几本育儿知识杂志之后,她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当妈的诀窍,可以信心满满的迎接小柿的到来……

然后她发现理论和实践是,有壁的。

小柿小朋友很有自己的想法。月子里,她一直表现的异乎寻常乖巧,不哭不闹。身边所有人见了她,都啧啧赞叹地说这孩子真省心,一看就是个好带的。

在夸奖中她悠悠然长到了满月,然后瞬间翻脸,就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不仅难缠还很会折磨她的亲亲妈妈。

凌晨三点,姜韫认命地爬起来,抱着嚎啕的小柿满屋子晃悠。陈雾顶着鸡窝头,满脸郁卒地坐在一旁边温奶边发呆,准备姜韫哄累了就跟她换班。

“辛苦你了。”姜韫很抱歉,自己睡不好就算了,连带着闺蜜也日夜颠倒。

“没什么。自己带,总比交给别人放心。”她打了个哈欠,很挫败地说:“咱们加起来快六十岁了,还搞不定一个满月的人类幼崽。”

小柿在怀里闻言哭的更大声了,疯狂刷存在感。

“脾气随谁呢。”姜韫若有所思:“我小时候好像不这样吧?”

“那就随她爸呗,你说说你,身边那么多男人你都看不上,选来选去选个脾气最差的。”

“年少轻狂,年少轻狂。”姜韫嘿嘿一笑,赶紧转移话题。

总这么熬着也不是个办法,仅仅过了半个月,姜韫就很想穿越回几个月前,把那时夸下海口说要独自带娃完全不用别人插手的自己狠狠骂醒。

小柿渐渐长开了,不再是刚出生时那个瘦瘦的猴子一样的小家伙。她很爱动,精力充沛,但还是一样难带,深夜必会醒来大哭一场,时间从不固定,完全随心意。有时三点,有时五点,而在她妈妈做好充足准备通宵不睡的时候,她又乖乖地睡了一整晚。

如此这般,姜韫缴械投降了。就在她准备把写着“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这种纸贴到小区电线杆上去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江遮把手头的公务搁置,带着他“科学育儿”的理念闪亮登场。

说来也怪,极度难搞的小柿,天生就很亲近这个干爹。真应了那句一物降一物的话,她在江遮那里,完全是个不哭不闹的模范宝宝。

姜韫颇为欣慰,承认带孩子这事她还是新手。两种育儿理念在经历了短暂的碰撞后,以科学理念的胜出而宣布告终……不过姜韫虽然接受了这一理念,有时候看着江遮面无表情地对着笔记冲奶粉和研究纸尿裤,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楼逢川的基因在小柿一岁左右的时候显露了,具体表现为刚刚能走路的时候,她就手长脚长,比任何同龄的孩子都高。

姜韫忙完工作就带她在小区里玩耍,从不担心她会丢。稍微抬眼往孩子堆里一瞅,就能找到比人家高出一个头、略显鹤立鸡群的小柿。

“你家小孩吃的什么?怎么长这么高?”有些家长眼馋,带着自己家的小萝卜丁过来讨要诀窍。

“也没吃特殊的东西。”姜韫一本正经地回复,“我们是单纯的基因好啦。”

“……”

“你基因这么好,不结婚传下去岂不是浪费了?你看看现在的人们个个都一米六七,就需要你这种高个基因优化后代。再想想,别等熬成中年人了才后悔。”

小柿小朋友享受自己童年的时候,她生物意义上的亲爹,正在经受催婚的折磨。

鉴于他二十七岁仍旧单身,家里老爷子为他的终身大事简直操碎了心,在逼他相亲这件事上使出了浑身解数,势要在这场拉锯战中获得胜利。

“这是最近新招的几个实习生,出外景的人手不够,这几个挺合适,你看一下,可以的话我就去找人带带他们。”穆寻走进办公室,递上简历和文件。楼逢川有自己的团队,市场部挑人向来精挑细选。

“你觉得合适就行。”桌前的楼逢川奋笔疾书,头也不抬。

“你写什么呢,今天有什么安排是我不知道的吗?”

“忙着捏造事实,营造出我很忙的假象以此逃避今晚的相亲。”

“哦。”穆寻见怪不怪。“那明天呢?那后天呢?那大后天呢?那大大后天呢?”

“……”

“省省力气吧,你家老爷子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吗。”

楼逢川的父母常年在国外,他是被爷爷带大的。老爷子对这个孙辈万般宠爱,什么都顺着,唯独结婚一事上绝不松口。

他对楼逢川的态度就是,如果我坚持不懈地给你安排相亲,那么总有一天你会看对眼一个。而楼逢川的回应也很明确,只要我回回都装瞎,那么我就永远不会跟谁看对眼。

俩人为此频频暴发无硝烟的战争,有一次老爷子甚至把相亲的宴席直接设到了楼逢川拍摄现场的入口处,一副他不结婚不罢休的模样。

那天有个小员工刚刚入职,第一次跟外景,见此场面,好奇地问一旁站着看戏的穆寻:“这是什么情况?”

“复杂的讲就是不管甜不甜也要把两只不相干的瓜强扭在一起,简单来说就是,相亲。”

“在这里…相亲?”

“小场面,不用慌。”

“楼哥看上去还很年轻,家里这么着急?”

“他大学一毕业就险些被家里压着去相亲结婚了,这么来了几次之后烦不胜烦,就宣称这辈子坚决不婚且没有转圜余地。老爷子一听这还得了?当场就被气进了医院。

“一家人反复劝说,他终于肯咬牙做出点让步,于是改口说可以结婚,但是要丁克。老爷子刚办好出院手续,人还没离开住院部,一听这话又晕了。从那之后,这拉锯战就再没结束过。”

“……”

至于姜韫的存在,穆寻不敢透给老爷子知道,一则怕那位是个情场高手,丢下自家老板转头就有新欢,二则是怕老爷子太冲动,万一想掘地三尺把人家小姑娘挖出来抓去结婚…那场面,他想想就害怕。

是以,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楼逢川受过情伤的人。

他也知道,至今楼逢川都没放下,姜韫成了他心里一个解不开的硬疙瘩。没事就把戒指拿出来看几眼,宝贝的跟眼珠子一样。她为数不多的照片,也都印出来放到办公桌夹层里。

为了躲避自家老爷子的天罗地网、穿着昂贵的西装在杂物间里足足猫了半小时的楼逢川,在听到三长一短表示“人已撤退”的敲门声后,身心俱疲,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结婚怎么就那么难。

他觉得爱是很难搞的东西,这么多年,从来懵懵懂懂,没有跟任何人看对眼过。真的遇到了动心的人,却被她狠狠地戏弄了一回,镜花水月,浅尝辄止。姜韫的决绝和毫无留恋,一直在他回忆里被反复提及。

他让人去查过姜韫的动向,两年来她过的中规中矩,偶尔有消息,也是签了什么单子谈了什么合作,没有关于情情爱爱的桃色绯闻。

他一次又一次的逃避相亲,想念那双眼睛,狡黠的,明亮的,澄澈的。但即便想她想到抓狂,因为她一句“我们别再见了”,楼逢川就生生忍住,真的不去找她。

他很想看她再笑一次,很想很想。

楼逢川的手指,眷恋地抚过那张抓拍的照片。

照片里,姜韫脖颈修长,笑意浅浅。

他已经两年没有见到她。

大千世界,他们的缘分太浅。不但不允他们继续走下去,甚至于再见一面的机会也不给——都说人与人相遇的几率是二十八万五千分之一,相识的几率是六千万分之一。

姜韫给谁机会,谁就跟她有缘分,甲乙丙丁,纵是没有甲,也会有乙。

楼逢川有幸成为了六千万分之一,又恨自己是寻常的六千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