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薰衣草

秦以灯暗吸一口气,“嗯”了一声,看着屏幕上停滞几秒显示通话已经结束的画面,似乎还在回味什么。

几天前,他说有事,秦以灯自是应下来了,到了晚上照常坐在自己的小书桌前直播,只不过那天晚上吸墨水的时候,墨蓝的墨水沾了些在右手食指上,右手是常用手那点墨渍总是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用各种精油皂,洗面奶搓洗了几遍,还是只能淡化不能彻底除去,洗手的时候她又想起了他随意转笔的样子,他明明注意力不在手上,笔还是在他指间翻出了花儿来。

她手笨,学不来,直播完夜深人静时又发散了一下思维,可能她不只手笨,人也学不会装成他们圈子里人的样子,是不是他试探了两天,又觉得这合作谈的太过仓促。

秦以灯看着微信的界面,他是她聊天框里的第一位,她呢,几天没发消息是不是已经在他的聊天界面石沉大海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把放在衣柜里的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拿出来坐上车自己送了过去,是同学家里有个薰衣草庄园,她托人准备了一份,准备前还做了不少功课。

查到真正薰衣草这个薰衣草品种才有助眠的效果,秦以灯就请同学准备的都是这种品种的衍生产品。

陈斯屿手里拎着一个薰衣草干花制成的香包,香包只有他手心大小,香包外面的绣纹倒是简单精致,几朵小紫花铺在米色底子的香包布上,还有几针紫色丝线做花瓣上的点缀,凸显出明暗,让他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她穿的裙子,也格外受光影的眷顾。

车上副驾坐的是他的助理陈硕,其实也是他的远房表弟,两人同年只不过出生的月份比他小上几个月,从他出国,他就跟着陈斯屿,性质有点像伴读,两人一毕业自然而然成了他的助理,办事倒也周全妥帖,只不过跟别人相比,陈硕在陈斯屿面前胆子要更大一些。

陈硕侧着身子坐在副驾驶上转过来瞧自己这位相貌惹眼的表哥,再一看他手里的东西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他这几年也没少帮他挡掉美女的心意。

他笑了起来,嘴角的那颗虎牙也露出一个尖角,“哥,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语是什么吗?”

陈斯屿看过来,不过没答他。

他自问自答,“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八卦完别人他又自己转了过来觉得心里苦,怎么他就没人跟他“等待爱情”。

陈斯屿把香包放回去,接了尹远的电话。

尹远电话那头,大白天的也是活色生香,热闹非凡。“今天晚上来啊,生日“晚”会保准给你办的让你感觉到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大家都讲生日可以提前过,当天过,不能等生日的正日子过完再去庆祝。这帮人离经叛道的,愣是整出来一个生日“晚”会,不过是找个由头再攒一局。

“谢您,可别打我那点福气的主意了。”陈斯屿半阖着眼回他一句,不想理他,尹远跟他多少年的交情了,也没再啰嗦,知道他不反对,那多半是请动这尊大佛了。

秦以灯倒是犯了难,衣柜的几扇门大开着,她拎了几件衣服出来铺在床上看,突然发现目前为止这张床倒是旁观了不少她的秘密,到时候回国了这张床却也带不走,那就让她的秘密留在异国他乡,幸好这张床看起来信誉良好的样子,不会泄露天机。

最后选了一个紫灰色的细带针织吊带,配了一个差不多同色的长纱裙,几层纱叠在一起,不用裙撑也显得十分蓬松,不过最里层衬裙的设计上倒是有一些小巧思,衬裙上开了几个高叉,走动之间,腿就隐在纱下若隐若现。

她还是穿的平底鞋赴的约。

到了地方这次她是真的找不到门了,手机屏幕刚点亮,秦以灯谨慎的打算由她来开始一段对话,还没开始打字,身后就有人走了过来。

“秦小姐?”

秦以灯回头看,来人穿着一条随身的鱼尾裙,把身材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更显曼妙曲线。

“陈总让我带你上去。”那人走过来就挽住了她的胳膊,秦以灯猛的还有点不适应,不过也没拂开她的手。

“我叫许瑶,你呢?”女孩儿说话其实语速偏快,秦以灯倒是从她身上看见了一点陈佳佳的影子,觉得亲近了点。

“秦以灯,麻烦你跑一趟了。”秦以灯跟着她进门,不过这个地方倒是挺让人开了眼界的,外墙是典型的西式建筑,一走进来却是满满的中式风格,眼前事物带给她的冲击像是领着她豁然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一楼是个人造的假山池塘,假山高度不低,已经到了二楼层高的中间位置,池塘里还有几尾胖乎乎的锦鲤悠哉悠哉的游逛着,有人从它们旁边经过它们也还是从容摆尾,不会像受惊一般迅速遁走。

秦以灯抬头看见一幅字“小十三园”,这幅字上就这四个字,其余的印章落款一概没有。

隐隐听见有人在唱戏,她只当是楼里布了音响,这是音响里放了一出戏,没想到走到二楼还看见了个小戏台子,走进包间里,秦以灯第一眼先看见陈斯屿背对着她坐着,腰身隐在白衬衣里。

尹远旁边空着个座,刚才接她上来这位许瑶走了过去从容自若地坐下了,她还看见陈斯屿旁边坐着一位姑娘,手腕压在纱裙裙摆上把嘭起的裙摆压下去了几分。

陈斯屿跟他旁边的姑娘说:“劳驾,让个座。”

那姑娘脸上的笑僵了一瞬,这坐了半天了一句话都没说上,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话会是让她让座。

她还是试探着问了下,“她是?要不我叫人再给她加个座。”

陈斯屿这才侧过身子看过来,秦以灯放开了压在裙子上的手,想着这个“是”后面的修饰词和名词可真难给出来,这种场合她要是说个是他的乙方是不是还挺坏兴的。

“我请来的贵人。”陈斯屿看着她示意她过去。

没想到这个房间这么大,秦以灯总觉得这几步走的好漫长,周围人的注视确实让她有些不适。

那个姑娘得了答案倒也就没什么了,冲她灿然一笑就去了沙发那边玩起了别的。

陈斯屿让人给她换了个椅子,刚才那个椅子比他坐的小上一点还矮上一截,侍应生搬来的椅子跟他的是一样的。

秦以灯这才看清他们坐的这张桌子,是个麻将桌,不过尺寸有点非同寻常,比一般麻将桌大上不少。

秦以灯心想这国粹倒是让他们几个在国外发扬到极致了,真是走到哪里都不忘本。

陈斯屿却扭过来看着她,等秦以灯反应过来他在看她,他才转过头去,把手里的那张牌放了出去,沉甸甸的麻将跟铺着毯子的麻将桌碰到,沉闷一响,秦以灯突然想到有一次跟着奶奶去庙里正赶上庙里敲钟,第一下也是沉闷一响,后来余韵无穷。

她一坐下,穿的紫灰色针织小衫就跟着往上褪了一截,露出了腰,凉丝丝的。

陈斯屿今天因为来这里还没听她今天的直播,回国那几天耳朵边上就没清闲过,直到现在还没缓过那股烦躁劲儿,突然很想听她说说话,说什么都行,平常都是别人挑话头,他挑着回,反倒是跟她无论是发信息还是说话都是他先开的头,不过他倒是没有深想他怎么这么乐意去开这个头,如果说只是为了缓解失眠,他自己都觉得牵强。

“怎么过来的?”陈斯屿略看了一眼桌上已经打出的牌,随手给了一张。

“打车过来的”他眼睛虽然没有看向她但秦以灯莫名能感觉到他听的还挺认真就仔细的说了说,“我没找到入口,是许瑶带我上来的。”

秦以灯现在坐的位置可以说是跟他肩膀挨着肩膀,不过她的肩头碰不到他的,只能碰到他上臂的位置,说话的时候或者随着他出牌的动作,两个人总是会多少碰到对方一下。

秦以灯跟他说的话就像是小学门口放学的时候孩子看见了来接自己的家长会说的话,小孩会认认真真的讲自己今天在学校的所见所闻。陈斯屿就是那个家长,还是很有爱很耐心的那种家长。

桌上的人暗暗对了个视线,但谁也没点明。

秦以灯觉得他身上好像不只有柏木的香气,可能还若有若无的掺杂了一点薰衣草的香味,这个猜想给了自己心情愉悦的空间。

“晚上都吃了点什么?”陈斯屿这圈牌打完了,桌子把牌都收了回去,桌子内部“卡拉卡拉”响了两声。

秦以灯现在觉得他跟她在这里说这些很家常或者很客气的问候语有点奇奇怪怪的,她还是照实答了,“还没吃,本来想着找个中餐厅吃点,但是只找到了一家主打川菜的。”

陈斯屿喝了口酒问她:“不吃辣?”

秦以灯点点头,听好奇的瞧着他杯子里的酒,浅米色还带着点气泡。

“那喝点粥?”陈斯屿又接着问她。

她本来以为他就是没话找话,没想到还真的开始把问题具体化了,她还是点了点头。心里隐隐觉得有点不妙,虽然她小时候说点真假参半的话都会被奶奶识破,但是她有的时候在陈佳佳面前打的马虎眼还是挺成功的,但是在他面前,她不具备给真实答案蒙上一层纱再让他看的能力,基本上都是和盘托出。

他点了一份艇仔粥,比她以前在国内的茶餐厅吃过的还要好吃一点,秦以灯小口小口的喝着。

时间渐晚,戏台上已经没有了唱戏的老师,房间里的热闹却更上了一层楼。

他们两个说话现在似乎已经跟外界隔绝了,他伸手绕过她去她那边的小台子上拿酒,酒被他拿走的时候凉凉的杯壁碰上了她的腰,她猛地一个瑟缩,脸贴上了他的脸颊。

秦以灯乱了节奏,他却只拉开了一点距离,陈斯屿鸦羽一般的睫毛在她眼前根根分明,他开口问:“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语吗?”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小年快乐!

今天我家这边一直在下雪,祝宝们都是瑞雪兆丰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