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看见帕蒂森一只手压在头戴耳机上,察觉到他的身子明显挺直了。男人的脸上面无表情,嘴唇启合,回应着对讲机中的声音。
有什么事发生了。
帕蒂森朝梅森的方向投来迅速的一瞥,手仍掩在耳朵上。
“发生了什么?”梅森咕哝着走向帕蒂森。他的情绪糟透了。
“我来弄清楚。”雷越过梅森,用魁梧的身材挡在他和帕蒂森的视线之间,逼得梅森只得停下,不然就会被他的脚跟绊倒。
梅森在搭档背后大为恼火。他的手指突然渴望拿起一根香烟,这令他大为震惊,他戒烟已经有二十年了。
压力简直快要了他的命。
帕蒂森和雷各让了一步,帕蒂森看向梅森,让他也加入进来。指挥官看起来随时打算赤手空拳把一棵冷杉连根拔起。
“科尔多瓦,我的一名狙击手,几秒钟前听见小屋里传来女性的叫喊声,但很快就停止了。”
梅森的额上开始冒汗,胃里仿佛插了火把。鲍比把她杀了。一切都太迟了,他们花了太大功夫在不必要的谈判上。他想吐,一只手拍在肚子上。
“她没事。”雷很冷静。两个男人都愣愣地看着他。
“鲍比想在这儿干一件光荣的大事。”雷解释道,眼神恳切,“他已经把这一点说得很明白,想想他留的便条,还有至今为止所有精心的安排,这件事不可能以他在小屋里私自杀死一个人收场。这会是个巨制大片,而他会是主角。”
梅森看着他的搭档。雷是对的,真该死。他是对的。
但事实还没有得到确认。
杰克蹲在雪地里,小屋只有几英尺远了。
恐怖的尖叫声让他热血沸腾,但尖叫马上就停了下来,他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凝住了。他不能相信还会发生比让莱西尖叫更坏的事,但随之而来的沉默却让他感到十二万分的惊骇。
他祈祷着,希望自己没有来晚。
莱西彻底醒了,面对着眼前的男人,每一根神经都因为恐惧而绷紧。鲍比怒火中烧,他吐沫横飞地冲她叫喊,把她的头往后拉扯、猛拽,直到她感觉到头发从头皮上掉落,然后他扇了她。
他的巴掌让她的头脑发晕。她看着他的牙齿,它们在他幸灾乐祸的笑容中裸露出来。上颌骨的侧边门牙是几颗小牙,和其他的牙齿相比显得又尖又窄,它们近看起来很像短獠牙。她无法移开视线。
突然打碎的一面玻璃让她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尖叫,鲍比放开了她的头发,她伏倒在地板上,用双手护住头。莱西朝一边倒去,想要放低身子,受伤的手肘遭受的冲击让她喊出声来,她的肋骨一阵刺痛。
她瑟瑟发抖,等待着下一阵枪响。
绑匪咒骂着,她睁开了眼。一块巨石穿过屋顶降到了屋子里,四周有碎玻璃洒落。
不是一阵枪响,而是一块石头。
她一言不发,视线紧紧盯着这块灰色的大石头,谁会想到鲍比会被一块石头吓得魂飞魄散呢?
一定是凯莉。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个傻姑娘还没走,还没去求救。
“愚蠢的婊子。”鲍比低声咒骂着。鲍比匍匐着快速移动去了另一间房间,片刻之后拿着一根长绳回来了。
还需要绳子?他想把她拴在哪儿呢?她哪儿都不打算去。她精疲力竭地把脸朝向地板,她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坦白说,她也并不在乎。鲍比把她拉起来,让她坐直,她反抗着不想直起身,像喝醉了似的左右躲避着。他把绳子从地上的圆环里穿过、拉紧,检查好绳结,然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他捡起一块木柴放在她背后,他坐在上面,轻轻把她朝后揽到自己的小腿上,这让她吃了一惊。她的皮肤靠在他身上,任他触摸。某样冰冷、细长的物体缠绕在她的脖子上,她猛地张开了眼。又是一根绳子!他想把她绞死。
她屏住了呼吸。
但他没有勒紧绳子,而仅仅把它拉在那儿,视线集中在门上。
现在她明白了,鲍比在等待一名观众。
然后他就会把她勒死。
凯莉,我给你准备了份大礼。这是你朝我太阳穴上扔手电筒的回礼。一丝微笑从鲍比脸上闪过,他耐心地坐了下来。莱西挡住了他身体的大半部分,人从门口很难看到他。他埋下了头,这样就没有人能够避开莱西射伤他。
凯莉可以目击到朋友慢慢被勒死的全过程,她会跑来帮她,这时他就可以把她放倒。然后他利用凯莉引诱警察进入房间,迎来大结局。警察还在森林某处待命,愚蠢地遵循着刻板流程,他们从来没有自己的独立思考。
“进来吧,凯莉。”鲍比提高了音量,让外面的人也能听到,“我有样好东西要给你看。”他已经按捺不住话语中的笑意。
他的俘虏在绳子后发出格格的喊声。
“是不是绳子太紧了?这很容易调整,把绳子拧向一边就会让它松弛一些。”他陈述着,莱西深吸一口气,“往另一边拧,它就会拉紧。”她的身体痛苦地颤抖着,他稍稍松了松绳子。
他拍了拍她的头发,仿佛她是一只低呜的小猫。她试图把头从他的抚摸中抽走,他的手冲到她的喉咙上,她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叫声。
“哦,听起来很痛。”他说,“也许你该放松点,顺着我的意思做。”他的手移到了她的肩上,然后慢慢滑到她的胸部。
她的头发疯般地抖动起来。
他生气地把绳子紧了紧。“我想你和我之间没有商量的余地。”他的手一下子降了下来,那股温柔劲儿了然无踪,他掐住她的乳房转动着,直到听到她的呻吟声。
他又微微松了松绳子。要是能和她玩上几个礼拜,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你这个恶心的混蛋。”
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鲍比的身子抽动了一下。喜悦的颤抖遍布全身,他看到一个高个子站在门廊里,手拿一把手枪指着他。
这样的情形真是太甜蜜了。不是凯莉看着她死,而是莱西的男朋友。
完美。
莱西睁大了眼睛。
杰克来找她了,他找到了这栋房子,也找到了她,还逼着自己拿起枪保护她。她的双眼炙热地燃烧着。他看起来那么英俊、高挑、帅气,他完全被激怒了,紧咬着牙。她眨了眨眼,爱情的热浪穿过她的身体。“哦,上帝啊。”她的双唇安静地一开一合,她从前还不知道,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如此强烈地爱上了这个高大强壮的男人。她没想过她会再次流泪,但两行泪却划过她的脸颊。
他愿意为了她去死。
但现在不行,因为现在她刚刚发现他对于她而言多么重要。她冲他摇着头,刺痛的喉咙在绳子上摩擦。他的风险太大了。杰克没有理会她的暗示,只把注意力集中在背后的人渣身上。
“我觉得,我会朝你的脑袋开一枪,然后结束这一切,鲍比。”
绳子勒紧了,莱西眼冒金星。
“别这么叫我。我现在是罗伯特了。”他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一般抱怨着。朦胧之间,莱西感觉到这种不成熟的反应,鲍比对于自己童年时的名字非常痛恨。
“你开枪,会先打到她。”
莱西感觉到鲍比在她的身后垂下了头,继续说道:“你不开枪,她就会在你的注视下死去,你根本不可能把她活着带出这个地方。”鲍比指着小屋的墙壁。莱西倒吸一口气,瞥见了光滑墙面上十字形的小铁丝。
他会让整个屋子燃烧起来。
杰克张大了眼看着她身后的某样东西,她轻轻转过头,眼角的余光努力延伸着外围视线。鲍比手里正拿着一个小型远程遥控器。
“该死!这个无耻的狗娘养的白痴!”
帕蒂森的脸阴沉下来,涨得通红,梅森思考着他的舒张血压现在到底有多高。
“她的男友刚刚从前门走进了屋子,大摇大摆,他会害死自己的。”
梅森心里默默为哈珀欢呼,好一个自大的混蛋,随即又咒骂起他的愚蠢。是他一直要插手警察的事务,让情况更糟,他在用下体而不是脑子思考。
“然后发生了什么?”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他很可能和梅森抱有同样的想法:哪怕为了这种愚蠢的冲动,这个男人也是值得尊敬的。
“什么事也没发生,那里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你的那位平民也佩戴了武器。”帕蒂森责备地看着这一对警探,“你们没有告诉他携带武器。”
“我们不知道。”梅森耸耸肩,“他曾经是个警察。”
梅森冲雷扬起一根眉毛,搭档垂下了眼睛。雷知道这件事,但他谁也没告诉。梅森闭上了双唇。他不想当着帕蒂森指挥官的面朝搭档发火,想等待会儿私下里再教训他。
帕蒂森踹了一脚特警卡车的轮胎。“现在房子里有两个该死的需要营救的人质了。太糟了!”
鲍比对于自己的随机应变和准备充足感到骄傲。刚才他的处境急转直下,但他会解决这一切的。他曾经想象过一模一样的场景:自己挟持着人质,有人拿枪指着他的头顶。但他总觉得拿枪的应当是一个警察,而不是人质的男朋友。
好吧,这个男人以前也当过警察。又是男友,又是警察,太有意思了。
哈珀皱起了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愚蠢。他注意到了缠着线圈的墙壁和远程引爆器。哈珀现在再也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了。一个人应当在采取每一步行动前先调查环境,三思而后行。
仓皇逃窜是最糟的情况,就比如现在。
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鲍比胸口膨胀,他比所有人都聪明。
他感觉到莱西扭着头,于是又稍稍拉紧了绳子,她的动作僵住了。整个形势都掌握在他手中。他的大拇指把玩着引爆器上的按钮。想到他将会不可避免地失去自己的家,一丝悲伤掠过心头。在这儿曾发生了那么多事,在这儿他学到了那么多。
他压制住这种情绪,对着杰克露出了微笑。“面对现实吧,哈珀,你们不可能同时活着从这儿出去。你现在转身离开,你们两人之间还有一个能活命。”
“你也会死。”
他是不是把他当成傻子?“别扯淡了,死亡根本吓不倒我。凡是有必要的事,我都会去做。反正我无论如何都会被人铭记的。”
杰克抬起了眉毛。很好,他自己也糊涂了。
鲍比感觉到莱西的后背松弛下来,轻轻摇晃着朝一侧倒了下去。他勒得她因为缺氧而昏迷了过去。不!她必须在他干这件事时保持清醒。他把绳子放松了几级,想用膝盖把她的身子扶正。
她突然向左边扑去,把绳子从他松开的拳头里抽了出去。
他甚至都没听到枪声。
莱西觉得杰克已经收到了她的暗示。她看着他的眼睛,朝她左侧的地板使了五次眼色。他轻垂下下巴,表示点头。
她做了个深呼吸,假装大脑缺氧,倒向一边。她感觉到鲍比松开了致命的绳子,她一下子跳到了另一侧。
杰克的枪响了两次,屋里的四面墙壁闪着火光,炸药在一瞬间引爆了,天花板着了火,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声。
“走,杰克!出去!”他根本来不及把她救出去,她仍旧被许多绳结绑在圆环上。她呜咽着在坚硬的地板上缩成一个球,脸深埋在两臂之间,祈祷着疼痛不要太强烈。
“上帝啊!”
杰夫·科尔多瓦把视线从狙击来复枪的瞄准镜上抽开。棚屋里的每一扇窗户同时燃起火焰,若没有夜视仪的安全保护,这阵火光可能会让他双目失明。
在此之前,他一直百无聊赖地听着耳机里指挥官抱怨着那个该死的平民,突然间,两声枪响划过了静谧的森林。在杰夫还没来得及转达这个消息时,屋子就爆炸起火了。
“房子着火了!他把房子给点着了!”
耳机里,他也能听见其他狙击手的喊叫,声音盖过了帕蒂森的指令。
杰夫朝着火海走近两步便停住了。他还没做好充分的准备走进一栋着火的房子,他向周围的森林扫视了一圈,寻找着两支待命等候突击进入房子的部队。他扯掉了耳机,受了惊的叫喊声快把他的耳朵震聋,他根本无法思考。
“不!杰克,不!”
听见身后的叫喊,杰克转过身来,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朝他冲来,目光紧盯着火焰。杰夫举起武器,与此同时注意到这个男人黑色的针织帽和夹克衫。他放下了来复枪。又一个平民。
这个人从他身边冲了过去,但杰夫朝他扑去,用球赛里犯规的截阻方式把他扑倒在雪地中。那个男人拼命反抗,朝杰夫的脸部踢去。“放我走!放我走!我必须把他们救出来!”
杰夫把自己身体的重量压在男人背上,把不安分的手臂拉到身后。
“快放我走!我必须得进去!”
杰夫猛拉一下他的手臂,把他的脸按进了雪里。“你不能进去!一切都太迟了!”
这个男人突然间停止了挣扎,胸膛起伏。他慢慢抬起头望着火光,喃喃着什么,话语中充满无奈。
杰夫看向大火,胃里翻江倒海。十五秒里,烈焰已经烧到了小屋的房顶。滚滚黑烟如云雾般上升,与飘落的雪花融在一起。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大火中存活下来。
这个特警部队的八年老兵从未觉得如此无力。
两声枪响响彻森林。野外指挥部里每一个脑袋都朝树林中看不见的木屋方向伸长脖子。
“是你的狙击手开的枪吗?”梅森朝帕蒂森喊道,后者摇了摇头。指挥官的脸上突然露出惧色,梅森惊讶于这种脆弱。
“着火了。”帕蒂森睁大了眼小声说,他震惊的眼神和梅森的眼神相撞。
“什么着火了?”雷喊。
“棚屋,就是那个该死的棚屋。第一小队,现在立马冲进去!”帕蒂森的脸上难掩愠色,他重新开始掌管局势。“科尔多瓦!布莱克!艾利森!你们看到什么了?”
梅森朝森林跑去,但雷抓住了他的手臂。梅森生气地甩开他的手,从这个年轻人的身边转过去,嘴上责骂着他,但雷眼里的怒色让他停了下来。
“你又能做什么呢?只能碍事而已!”
梅森答不上话来,心提到了嗓子眼。
雷是对的。
于是,他只是盯着森林中不断蔓延的金色火光,闭上了眼,默默祈祷。
莱西咳嗽着,喉咙仿佛被塞住。
浓烟滚滚,窒息的痛苦令她口干舌燥。只要再有一分钟。再有一分钟,我就会在黑烟里失去意识,就感觉不到火了。她把脸埋到地上瑟瑟发抖。整个房间迅速升温,橙黄色的火舌离她只剩一尺远。
她哀号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引火焚身,就像那两个太平间里的女孩儿,如她在最恐怖的噩梦中所见的那样。
“找到你了。”莱西感觉到一双强壮的大手举起了她,有什么东西罩住了她的脸。杰克!
他挪不动她,她还被绑在环上。她能听见他咒骂着拉着绳子。她哭喊着全身瘫软下来。他不可能来得及把她松绑。“出去!放我下来,你快出去!”她尖叫。她感觉到他又开始拽绳子,便用被绑住的双手推开他,她的视线被他蒙在她脸上的夹克挡住了。“出去!”
他把她的双肩放到地上,疼痛向她的头部袭来。她感觉到他走开,松了口气。他走了。他会安全离开的。
莱西又感觉到绑在脚踝的绳子上传来一阵震动。是杰克拿着刀回来锯开了绳子。绳子的紧绷感消失了,她的腿抽搐着。刀被扔在地上,他把她从背后抱了起来。
愚蠢的混蛋!没有时间把她也带走了!她朝他的手臂又踢又打,仰起头想甩开脸上的夹克衫。
“莱西!待着别动,该死!”
她感觉到他被绊了一跤,他们一同倒下,他抓住了她,让她舒了一口气。她挣扎着想从他手臂中扭开。他必须出去!
“别逼我把你打晕!不要再反抗了!”
他又用双手将她举起,这一次他把她举在了肩上,如同装在背袋中的小孩。蒙着她脸的夹克衫敞开了,她大口吸着空气。
她的喉咙犹如火烧般疼痛,在她咳嗽抽噎时,吼头的组织像是被烤焦了。她的视线暗淡下去,努力想要呼吸,但已经没有氧气了,她在浓烟中失去了意识。
她在做什么?
杰克挣扎着制服住莱西,对于她竟然在反抗自己表示惊讶。
他看见自己的两次枪击在那个混蛋的前额上留下两个弹孔,随后墙体爆炸引起了一连串连锁反应,浓烟一瞬间笼罩了屋子,莱西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鲍比一定在子弹打穿他的头颅前按下了按钮。他跪在地上,朝着莱西的方向爬去,试图用夹克衫掩住口鼻。他的双眼灼痛着,又在浓烟的刺激下涌出泪水。
然后,他找到了她。她蜷缩成球咳嗽着,甚至都没有试图逃出去。
她屈服了。
她反抗着他,踢他,摇晃着绑起的双手。她的眼睛紧闭着。
他做了个深呼吸,牢牢抓住她,把夹克盖在她的脸上,用手臂将她揽起,但她却还被绑在地上。他猛拉着绳子,惊恐流遍全身。他突然想起插在自己靴子里的那把亚历克斯的小刀,释然地发出一声呜咽。他用小刀割开了绳子,再一次举起她。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她四处扭动,逼得他绊了一跤。
他决不会把这件事搞砸。
他深吸一口气扶住了她,然后把她抛到了肩膀上,弯下腰朝门走去。“什么……”一个矮桌撞在他的小腿上,险些再次把他撞倒。他心乱如麻。
该死!门旁不该有一个桌子。
他在浓烟和困惑中失去了方向。
莱西不再踢打,无力地在他背上瘫软下来。主啊,不行!
杰克盲目地转了九十度摸黑往前。他的大脑因缺氧而眩晕。他无法再继续维持呼吸了。他感觉到自己裸露的双臂和脸庞在高温中起了水泡,恐惧侵蚀着供氧不足的大脑。
该死的门到底在哪儿?
梅森和雷跟着帕蒂森跑过了森林。既然指挥官要去现场,那么梅森也一定要跟去。警察之中爆发了大规模的混乱,森林里充斥着喊叫声和质疑声。
他们全都涌进了一片空地,也踏入了地狱。
他们看不见棚屋,那里无异于地狱。浓黑呛人的烟雾中爆发出红橙色火焰,热气穿过冰冷的空气从梅森的面颊上呼啸而过,他后退几步。况且他还没靠得多近。
“我的老天啊。”雷轻叹道,他的视线凝固在大火上。
梅森除了瞪大眼睛,什么都做不了。
一圈警察和特警部队松散地在空地周围围成一个圈,他们都退到安全区里,避免被浓烟或火星烫伤。他们进行着搜查,希望能找到一丝生命的迹象。任何迹象。
梅森闭起眼,感觉到热浪掠过他的眼皮。哈珀和莱西到底在经受多么残酷的地狱般的折磨啊!
突然,他听到身边有一声呼喊,一个金发女人踉踉跄跄地走出森林,梅森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做到了。
他眨眨眼驱散浓烟。那并不是坎贝尔医生。他的心又落回谷底。
莱西还被困在大火里。
女人从燃烧的棚屋里冲出来,三名警察抓住了她。她努力想挣脱他们的手,尖叫着,但梅森听不清她的话。
“该死。那是凯莉·凯兹!”雷的声音压过了喧哗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
更多叫喊声将他们的注意力从女人身上拉开。有什么东西在火焰中移动。那是人形。
梅森的嘴巴张得很大,他看见哈珀把莱西扛在肩上,一瘸一拐地走出火海。哈珀跪了下来向前倒去,把她扔在了地上,扯下她脸上起火的外套。他的头发被烟熏黑了,衬衫的一只袖子起了火。
每个人都向这对情侣冲去,有人用外套扑灭了杰克手臂上的火,梅森把自己的夹克衫罩到杰克头上,把即将燃起的火苗压灭。他在杰克向前倒下时抓住了他。男人的脸被烧黑了,手上起了水泡。他试图说话,却发不出声。
警官把两名火中逃生的人拖到了安全距离,梅森把哈珀灼烧的手掌按进雪中。哈珀充血的眼睛和梅森对视,他想要再次开口。
梅森摇了摇头。“别讲话了。”
烧伤的男人推开梅森,想扭过身去看莱西。她一动不动地仰躺在雪中,手臂在身体两侧伸展,两个男人正在对她进行心脏复苏。
一阵悲鸣从杰克烧伤的喉头发出,他笨拙地朝她的方向冲去,但梅森抓住了他。梅森的手臂环住哈珀的肩膀,把他牢牢按住。梅森从哈珀的背部感受到强烈的心跳声,他最终听清了哈珀混乱不清的话语。
“她死了吗?”
梅森回答不出,警察仍在进行心脏复苏。别让她死。哈珀的肩膀垂了下去,重重地靠在梅森身上。
蹲在莱西头部那边的警察做了个手势,示意另一名警察不要再加压。他弯曲的手指搭在她的下巴下方,感受她的脉搏。他把头凑近了些,留意着她胸脯的起伏。这一瞬间仿佛无限漫长。随后他咧嘴一笑,朝其他警察点头。“她恢复了呼吸,脉搏稳定。”
哈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上帝啊,感谢你。”他的声音嘶哑。
梅森无言地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