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事。他的姐姐没事。
杰克重重地在马路边坐下,双手抱头想要驱散头晕的感觉。对莱西失踪的震惊和梅洛迪从凶手魔掌中逃脱的释然混杂在一块儿,令他崩溃。当他看见弗兰克·史蒂文森从房子中走出的那一刻,就明白莱西的危机迫在眉睫。
他留下了她一个人。
罪恶感几乎让他崩溃。他为什么没有坚持让她跟来?为什么他没有抓一个警察坐到车里看着莱西?事后想来,他能做的事太多了。可是和上次一样,他再次让一个女人失望了。要是他能……卡尔能……可惜没如果。
他告诉莱西会保证她的安全。
但他没有,反而搞砸了一切,这一切也许会导致她被杀。怒火让他的喉咙发酸,视线空洞。数到十。
昨晚她令他六神无主,丧失了思考能力。这个火辣的女人钻进他心底驻扎了下来。当他们做爱时,她的双眼无声地做出了承诺,而他发现自己也用同样的方式回应了她。
他脑海中有关未来的画面都有莱西在身边。
他绝不能失去她,他才刚得到她啊。
早饭在胃中翻搅着,几乎快要吐出来。
现在是零下二十五度,而他仿佛跑完一整场马拉松似的瘫坐在一堆正在融化的积雪上。
他必须采取行动。
警察花了那么久才找到这个住处,找到另一个住处大概又要一周,而莱西等不了那么久,她也许连一天都等不了。
耳边响起了两个声音,他疲惫地回过头去看着两名警探朝他走来。梅森看上去像要喷火,而雷看上去想狠揍某种坚硬的东西。他们都是好人,关心这桩案子,为了寻找老奸巨猾的凶手尽了最大努力。当他们走来时,杰克想要站起来,但感觉到寒意渗进他潮湿的牛仔裤里,他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如果他要找到莱西,必须与他们同心协力。
“现在怎么样?”杰克问道。两名男人在他的车旁绕着圈,仔细对它进行查勘。难道他们指望在大雪天找到一根箭头指向她消失的方向吗?他已经搜寻过了,但脚印都已经分辨不清,一切痕迹都模糊起来。
雷拿出手机,准备好铅笔。梅森在杰克身旁站定,帽檐下看着他的那双眼睛神情严肃。也许他在检验我是不是神志正常。
“别担心,这次我不会崩溃的。”他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梅森又细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但他看起来并不信服。
“我在让雷搜查和这栋房子属于同一房东名下的其他房产,我们要找的人现在把名字从德科斯塔改成了罗伯特·科斯塔尔。雷也在和你的朋友布罗迪保持联系,他又派他去找那位老妇人问话了,看看她对儿子可能去哪儿有没有头绪。”
梅森做了个深呼吸。“她一定向他走漏了风声。”他愤怒地紧绷着嘴,帽子压得很低。“你的姐姐一切都好,只是全身发冷,被吓得够呛。他们要带她去医院做个检查,但她说他没有碰过她。”
杰克颤抖的手拂过头发。“现在怎么办?”
“我们等着。”
“我他妈的可等不了。”杰克嘟囔着。
“我已经吩咐本地警察局在这个区域周围设立路障,检查每一辆出城的车辆,但我觉得一切为时已晚,我怀疑他已经在相当短的时间内已经把她转移了。”梅森冷峻地说。两个男人看着雷在笔记本上飞一般地记录着,他的手机夹在耳下。杰克祈祷这个男人能想出个主意来。
仿佛听到了杰克的心声,雷抬起眼来。他点了点头,眼神发亮。
“我又找到罗伯特·科斯塔尔名下的另一处房产地址,那是莱克菲尔德城外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屋,那儿是咱们这位小男孩儿的主场。”
“莱克菲尔德。”梅森重复了一遍。
苏珊娜就曾被囚禁在那。现在一切都绕回了原点。
“给莱克菲尔德警局打电话。让他们跟进,找出所有关于那栋小屋位置的信息,但我希望州特警部队能出动包围这间屋子,而不仅仅是当地警察。”
杰克转过身朝自己的卡车走去,脑中规划出前往莱克菲尔德的最短路线,他大概要花上几个小时才能开到那儿,但他——梅森在他碰到门把手前打掉了他的手。他想要干什么?
警探看上去很生气,虽然而有难色,但仍火冒三丈。“你不能把卡车开走。”
“什么?”每一根神经都作出对抗的态势。
“这是一个犯罪现场,你的卡车不能开到任何地方。”
杰克的心跳停滞了。犯罪现场?他看了看警探,又看了看雷。雷点点头。
“那我乘你的车去。”
两个男人都摇了摇头。“你不能和我们一起。”梅森把脸凑到杰克跟前。“你不要再参与进来了,你的任务到此为止。在这儿等着,我们一旦有情况就会给你电话。”他和这个年轻些的小伙子四目相对,不想让他有胆量反对。杰克张开嘴又旋即闭上,感到愤怒在每一根血管里喷涌,双手恨不得立马把车开走。他再一次从一数到十。
他点了点头。
他会另寻出路。
梅森给两个附近的警员下了命令,向后指着杰克的卡车。雷沉默地望着杰克,仿佛他随时要跳上卡车溜走一样。
一个聪明人。
杰克扑通一声坐回路边,再一次喘不过气来。他被禁足了。他看着一群警察在街边乱转,试图从中寻找一张友好的面孔,抓住任何一线能把他带到莱克菲尔德去的希望。他的思绪快速在各种选项中跳跃,但立即又否定了它们。
他要怎么做才能找到莱西?
莱西在阴冷的黑暗中醒了过来,她的头由于疼痛而痉挛。“该死。”
她不记得头部被击打过,但她的头撞到过坚硬的地板,这让她头痛欲裂,右边太阳穴火辣辣地疼。她安静地躺着,飞快地眨着眼睛,想要控制住呼吸。她怎么会……德科斯塔。扭打。蒙在她鼻子上的布。她的身体痉挛地颤抖起来,想在泥地上取暖,这阵寒意渗入她的衣服,让她的心冰凉。
她的眼睛慢慢适应了昏暗的灯光,她咽了咽口水,研究起周围的环境。低矮的天花板和逼仄的墙壁。能闻到潮湿的泥土味和冷空气中的霉味。几缕闪烁的微光从木制天花板的裂缝里照射进来。那是一个壁炉。他把她扔在了一栋楼的楼底,也可能是一间房子。她恳求地望着那些裂缝,希望温暖也能一同降临,同时侧耳寻找着脚步声。但没有任何声音。她的呼吸在昏暗的灯光下结成雾气。她真的快冻死了。
这样的温度很快就会置人于死地。
她必须得动起来。
她坐起身来,手指在黑暗中摸到了脚踝上的绳子。她的脚被绑了起来,他把她的手绑在身前。她麻木的手掌已经失去了知觉,运动手指时感到撕心裂肺的痛,当她的手指复苏过来,泪水从她脸上滑落。
她太蠢了。
德科斯塔。那是德科斯塔的弟弟鲍比。
当她意识到卡拉汉警探不可能派什么人来把她送到安全地带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她只是很疑惑为什么这个人看起来那么眼熟,她想他可能是一名曾经见过的便衣警察。卡拉汉关于这名杀手的直觉没有错,那个孩子长大了。如果当时不是因为她已经精疲力竭,对梅洛迪·哈珀的忧虑和愧疚消耗着她的精神,她会更快认出他来的。她一边挣扎着活动着麻木的手指,一边眨眼赶走泪水。
就算反抗也无济于事。鲍比·德科斯塔拥有与身材不符的力量。她的辣椒水放在包里,可是当他抓住她的两臂时,她根本够不到它。她抓破了他的脸,他流了血,他怒吼着扇了她一巴掌。疼痛让他的眼睛扭曲得不像人类。他几乎变成了另一种生物,一种暴怒创造出的生物。
莱西逼自己不停扭动手指,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咬紧了嘴唇。漫长的一分钟后,她的指尖开始能感觉到绕在她脚踝上绳子的材质。绳结系得很紧,打结的地方肿了起来,因为她的腿搁在融化了的雪水洼里。她试图拽开潮湿的绳结,一块指甲裂开了,她痛得喘着气,眼里满是泪水。
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年轻人家里立体音响里的贝斯声。这是脑震荡吗?她到处都疼,浑身上下全是伤。她根本不可能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处疼痛上,因为其他部位的疼痛一样强烈。
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她更快地活动着手指。他还没有杀死她,真该死,她绝不会让他得逞的。
杰克回来看到空无一人的卡车会不会崩溃呢?先是梅洛迪失踪了,然后又轮到她。
对不起,杰克。你不该遭这样的罪。
一个绳结微微松动了些,她猛力拉扯着绳子,强忍着疼痛做出挣扎。她一定能把这些该死的绳子解开,然后找到逃出去的方法。她眯起眼望向门,门锁有些模糊不清。她眨眨眼,好像看见两个锁。她又紧紧闭上眼,重新睁开时,只看到一个锁安在老旧的门上。见鬼。她的脑袋真的被撞伤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集中在手指上。她必须逃出去。
在昏暗的灯光里,杰克和亚历克斯坐在亚历克斯老式的野马车上沿着公路一路飞奔。以这种速度行驶的话,他们到达莱克菲尔德不会超过一个小时。杰克重新检查仪表盘上的导航系统。他偷看了一眼雷的笔记本,记下了地址。他们的目的地远在一处穷乡僻壤之地,在海岸山脉以北一些。那儿全是森林,完全与世隔绝。等他们到那儿时,天色大概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亚历克斯的卡车虽然老旧,但每一个技术设备都完好无损。当杰克打电话向他寻求帮助时,这位朋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同意了,亚历克斯仅仅询问了时间地点就立即出发了。
车速表上的读数飙到了时速95英里,杰克把门把手抓得更紧了。跑这一趟也许只是徒劳,凶手可能已经出发前往墨西哥或加拿大了。他们把所有赌注都押上了。
就是今天,戴夫·德科斯塔判刑十周年,不知道在这一天会出现怎样的梦魇,鲍比·德科斯塔已经在给莱西的卡片上说明了一切。他没有写下自己会采取的明确行动,但目标很清楚。
杰克以为鲍比抓走梅洛迪来做莱西的替罪羊,但现在他明白梅洛迪只是引出莱西的诱饵罢了。
而杰克把猎物装在大银盘里端到了他面前。
他要赶过去把她夺回来。他曾经发誓会保证她的安全,而他一定会信守诺言。如果他食言,那么他根本无法一个人继续活下去。他将浑身是血的怀孕女人的画面从脑海中挥去。
亚历克斯全神贯注地盯着光滑的路面,不发一言。杰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甚至没发现手机响了。他无视了它,手机安静下来,但很快又响起来。
他打开了车内喇叭扩音器。“什么事?”
“他和我们联系了。”梅森的声音短促而紧张。
“什么?怎么联系的?”
“他知道我们在赶去的路上,他发现城市特警部队包围了他的住处,于是打电话给了警察局总机。他们把他的电话接了进来,他想做个交易。”
“交易?他要多少钱?我能搞到钱,他开什么价?”一种乐观情绪突然涌上他心头。杰克能解决钱的问题,这方面他最在行。
梅森顿了顿。“他不想要钱,哈珀。”
“那他想要什么?”乐观情绪烟消云散。
亚历克斯急转弯躲开一个冻住的水洼,他正要开出匝道进入莱克菲尔德。杰克在椅子上猛晃了一下,抓住了手机。
“你在哪儿?”卡拉汉换了个话题。
“在你身后大概十五分钟车程。”
“该死。我告诉你应该待命。离这个该死的现场远点,不然我会打断你的腿。我不希望你妨碍我们办事,如果有必要我会给你戴手铐的。”
“如果他不想要钱,他想要什么?”杰克无视梅森的威胁。
“他想和我们做个交换,他想用坎贝尔医生换你。”
“好的。”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梅森停了一下。“这简直就是胡闹,他明显是在玩弄我们。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出这么愚蠢的建议,他知道我们不会和他在这个条件上做任何妥协。”
“那你们就别妥协,但我会。”杰克挂断了电话。
幽暗的灯光下,亚历克斯看着他的眼睛。
“你把它带来了吗?”杰克问道。
“在装手套的盒子里。”
杰克把膝盖上的盒子打开了。他把手伸进去,有些犹豫,手指悬停了一阵。他闭紧双唇,抓起了那两把手枪。他把贵重的科赫手枪递给亚历克斯,而把格洛克留给了自己。他重新熟悉着手枪的重量和触感,无视腹部底端令人不适的咚咚声。他还是警官时用的就是这把枪,几年前,他将它给了亚历克斯。
他把弹匣装进去,把子弹上了膛。
梅森看着手机上显示出的他和杰克极为短暂的通话时间。这个男人被坎贝尔医生的魅力蒙蔽了双眼,鲍比·德科斯塔要的不是杰克·哈珀,他只是想把他们都耍得团团转。
“他说什么?”雷一只手打方向盘,视线从路面移到梅森身上,仿佛这只是一次周日放松的自驾行。雷这个危险的习惯曾让梅森紧张过一阵子,但现在他已经完全接受了,雷在开车时有比常人敏锐得多的外围视觉。
“你觉得呢?”
“他想要投降,白旗已经举起来了。”
梅森哼了一声。雷这大块头身体里却藏着一颗多愁善感、浪漫多情的心。“特种部队不会让他靠近现场的。他们已经派谈判专家站成一列,狙击手马上赶到。”
“哈珀知道吗?”
梅森顿了顿。“你不会觉得他真要那么做吧?”
“你难道没有看到过他看着那个女人时的样子?这个男人已经深陷其中,他已经不能理智地思考了,他会不假思索地替她挡下子弹的。”
“他不会做傻事的。”梅森低声说。他会吗?
雷沉默了半晌。“你从来没爱上过别人吧?”
梅森翻了个白眼。“去你的,这可不是什么好莱坞大片。”
他笨拙地把玩着手机,假装没有看见雷向他投来的认真神色。雷眼底的怜悯让他胸口直疼。
莱西凶狠地撕扯着脚踝上的绳子,一个绳结已经彻底松了,这给她继续解开其他绳结很大信心。她停下来休息一阵,手指上的疼痛反反复复。她太冷了。刺骨的寒冷让她的肌肉间歇性地抽搐,她的牙齿上下打战,手臂抖动着。
她突然被一阵晕眩击中,失去了平衡,她试图把绑起来的手腕往一边推去来稳住自己,但却头着地摔在了地板上。头上的疼痛又加剧了,她的手肘传来一声尖锐的碎裂声。她一动不动地躺着,稳住呼吸,不知身上是否有某处骨头折断了。她深深吸气,慢慢直起身来,疼痛袭上她的手臂。
门外的沙沙声让她又一次躺倒在地,头再次撞在地上时她咬紧了牙。如果他再查看她的情况,她就装死。锁和把手当啷响了一声,粗糙的门慢慢打开,扫开了冻住的雪。在北极般的寂静中,这阵噪音显得尤为可笑。她努力使呼吸保持平稳,尽量放松眼皮。
看上去自然一些。
让自己看上去像一具冰冷的弃尸一般。
“莱西?”
听到那熟悉的女声,她飞快睁开了眼。“凯莉?”她冻僵了的声带发出了惊讶的尖叫声。
手电筒发出闪烁的光芒,快要没电了。
凯莉把手指掩在灯泡上,把最微弱的橘色闪光投到莱西脸上。凯莉飞奔过布满灰尘的地板,猛力拉扯着莱西脚上系紧的绳结。
莱西盯着她,纹丝不动。
凯莉裹着一件带风帽的修身夹克。她穿着靴子,为了更方便解开莱西脚上的结,她用牙齿扯下了手套。
“凯莉!你在这儿做什么?你怎么找到我的?你也逃出来了吗?”从她冰冷的舌尖结结巴巴地跳出这些话来。
“不。”凯莉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声音放轻一些。”她小声说。
“什么不?”莱西轻轻问道。
“他没有抓住我。”
她的脑袋是不是傻了?“他没抓住你?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凯莉失踪时心痛的回音此刻又在她体内撕扯。“你去哪儿了?克里斯和杰西卡担心得快疯了。”
凯莉解绳结的进展很快,她无视莱西的问题。“嘘,我们得抓紧,我马上就好。”
“凯莉。”莱西摇晃着绑住的双腿,想让凯莉停下手上的活。“到底发生了什么?”凯莉把松开的绳子从她的脚踝上拉走。莱西的背上感到一阵刺痛。有些情况没有考虑进来,她模模糊糊地想起更年轻些的凯莉在审判室门外和一个安静驼背的小男孩儿说话。她眨眨眼。“你认识他吗?在哪儿认识的?”
“让我看看你的手。”凯莉没有看她的眼睛。
莱西想要逃出监狱的愿望和想要得到回答的愿望一样强烈,她给凯莉看了自己被绑住的双手,凯莉继续她的工作。
“该死,它们又湿又胀,我根本握不紧。”凯莉放弃挣扎,呼吸急促。“你能走路吗?我们要赶在他回来之前逃出去。”她站起来,粗鲁地把莱西从地上拉起来。
“哎哟,等一下。”莱西扭动双腿跺着脚,想让血液循环起来。她的脚沉重得像两块水泥砖块。在黑暗中,她轻轻踮起脚尖,试着移动双脚保持平衡。
但是她失败了。
凯莉抓紧了她的手臂让她不至于摔倒。疼痛顺着莱西的手臂一路通到手腕,泪从眼里流出。
“我的脚上没有知觉。”
“等我们走起来就会好些,我们必须赶紧出去。”凯莉祈求着她,引导她走向门口。“快来,亲爱的。”
莱西小心翼翼地拖着脚,她摔倒的话一定会折断手腕。“我在努力。”鱼钩的画面从她眼前闪过,让她移动得更快了些。
“很好,这样好多了。”凯莉的声音听上去在鼓励她,但仍继续发疯般地把她拖向门口。
莱西继续拖着步子,想通过鞋子去感受不平整的地板。凯莉关掉了奄奄一息的手电。“得省点电,我知道我们要去哪儿。”
“要去哪儿呢,凯莉?”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十分愤怒。
两个女人停住了脚步。莱西能感受到凯莉的双手在颤抖,她能看见昏暗的走廊里一个男人的剪影,雪地里的微弱反光照亮了他黑色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