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哈珀清清嗓子,在纷飞的雪末中往前跨了一步,警官泰瑞·舍恩菲尔德重重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被爱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他被其他警员的疑问和寒暄包围了。
“你是开着这辆小家伙一路从波特兰过来的?”
“轻松赚大钱的日子怎么样?”
“你上次球赛还欠我五十块钱。”
“那场比赛不作数。裁判们把它搞砸了。那一整群人都因为吹黑哨被暂时禁赛了。”杰克回应着泰瑞,饶有深意地搓着一边脸颊,强忍住笑偷瞄着围成一圈警察。那群人哼着鼻子。
泰瑞的脸涨成了深粉色,他气急败坏地反驳:“重要的是比分。野鸭队赢了。另一支队伍踢得太臭了,才会让对方在两分钟里两次触底得分。不管哨吹得好不好,你还是欠我这些钱。”虬曲的青筋从他的脖颈上爆起,戴着手套的拳头捶在大腿上。
杰克大笑起来,其他警员也纷纷发出嘘声。杰克再清楚不过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会激怒他的朋友。这位俄勒冈大学前任橄榄球前锋会反驳任何有辱母校的言论。杰克和泰瑞初识于高中,又分别进入俄勒冈州的两个互为竞争对手的大学念书,后来却一同进入莱克菲尔德警局供职。
那都是在杰克被迫退伍之前的事了。
其他警员止不住继续揶揄着泰瑞,如男声合唱团般在他身旁起哄,但是,受某种本能直觉的驱使,杰克把视线落在泰瑞身后的公寓楼上,然后便看到了那个女人。她一动不动地站在白色帐篷外,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这群人。金色的卷曲长发披垂到肩膀下面,拉到耳畔的黑色厚帽子下方是一双深棕色的大眼睛。他的视线凝固在她温暖的双眸上,她的脸颊变得绯红。魅力非凡。
一阵温暖的蠢动从他的身体内部发酵,直冲大脑。他朝她抛了个媚眼。
“你是时候来看看我们了。”一位面熟的警察开口道,把杰克的注意力从那位惹人注目的女士身上拉了回来。但杰克已想不起这位警察的名字,他离开警局已经太久了。
“他整天都忙着赚钱。”泰瑞抱怨着。“他们现在总算是逮着你了,是吧?”
“呼叫中心把莱克菲尔德警局的电话转接到我这儿了。幸好我在城里,只隔了几个街区,我正在看望我爸。”
“所以你才会开着沙滩车过来。”
杰克耸耸肩。“看上去很适合现在的天气。”他掸去肩膀上越积越厚的雪,又朝公寓楼旁边的帐篷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了。他噘了噘嘴唇。没关系。他来这儿是为了处理严肃的公务,不是来赢美人心的。杰克向泰瑞比了个手势,让他站到身边来。在他身后,警察们又重新围成一圈,开始抱怨天气。
他和泰瑞眼神对视,压低了声音:“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泰瑞绷紧了嘴唇:“一位居民今天早上在管道槽里发现了一具骷髅。”
该死。出乎杰克预料,早上打电话给他的警察所说竟不是些无稽之谈。“他那时候在楼底下干什么呢?”
泰瑞摇了摇头。“他当时不在楼底下,他在遛狗,但狗突然钻进了地基墙面的一个洞里。他就是在那时发现了尸骨。”
“他们确定这些是人骨吗?”杰克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金发女郎的形象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当时正握着一块头盖骨。
一块头盖骨?他怎么会忽略了这一点?
泰瑞点了点头。
“所以这些骸骨很早以前就在那儿了?”也许在父亲买下这栋楼之前它们就在那儿了。
“我不知道。有人偷听到一个法医技术员说,这些骨头在楼底下堆成一堆,像是刚被扔过去的。”
“一堆?”
“而且不像已经在楼底下埋了几年的东西那样积了那么多灰。”
“是男是女?”仿佛这很重要似的。一具骷髅就在他的楼下。对于媒体而言,尸体的性别并不重要。
泰瑞的眉毛微微抬起。“还不清楚。他们叫了一个法医人类学家来检查一下。那真是个悍妇。几个小时前达罗朝帐篷里偷看了一眼,她就冲着他大发雷霆。达罗还告诉我他不久前还登记了另一个法医局的专家。”
“记者还没到吗?”杰克环视街道。这一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破败了?这些房子像是被赶到专为老房子准备的养老院里。曾几何时,这里是一个得到妥善打理的中产阶级社区。他又转身看向公寓楼,老旧的楼体和摇摇欲坠的天花板让他的心凉了半截,这儿看上去和垃圾场没什么两样。他可得和经理好好聊聊,没有人告诉他这栋楼的情况已经这么惨不忍睹。杰克皱起眉头。靠他一个人不可能监督哈珀开发商名下的每一栋建筑,所以他才聘请了当地物业管理公司代为管理。
“记者还没到呢。”泰瑞停顿片刻。“那地方看起来得好好修修了,把这栋楼的地基铲平了重建也无妨。”
“我可不认为一栋高层公寓楼和周边一代的风格相衬。”
泰瑞哈哈大笑,朝他的肩膀打了一拳。“没错。你现在的那些楼盘对于这个乡下小镇的品味来说实在是太夸张了。”
这些话刺痛了杰克的心。
这栋矮小的公寓楼是父亲第一笔投资中的一项。19世纪60年代,雅各布·哈珀在他莱克菲尔德的老家买下了几块租赁地产。随着产权价值上涨,他便买入更多。继莱克菲尔德后,雅各布逐渐把自己的投资扩展到北部和南部,专挑一些老房子,把它们改造成为中美洲地区人所谓的“家”。四十多年间,他为哈珀地产做实了招牌。
五年来,这块沉甸甸的招牌一直压在杰克肩上。
“我需要搞清楚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是犯罪现场负责人?”
“就是你眼前的这个人。”泰瑞眉头微蹙,做了个深呼吸,挺起胸膛。“我第一个到这儿,封锁了现场。所有居民都已经接受过查问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已经把调查工作转手给州警局进行,因为咱们这儿没有法医设备和精通这类案件的专家人员。”
杰克毫不惊讶泰瑞是现场警察总负责,在泰瑞魁梧健壮的身材外表之下,是一副思维敏捷、逻辑清晰的头脑。
“我没有看见俄勒冈州警局的人。”俄勒冈州警局经常在诸如莱克菲尔德这类小社区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
“我迫切希望重案组能派侦察队来调查。他们已经把法医找来确认尸体死亡的事实。”泰瑞翻了个白眼。“法医又把人类学家叫来了。”
“很好,我现在就要和这个人聊聊,我不能在这儿瞎站着。媒体一听到风声,我的手机就要被打爆了,我得给出答复。”杰克大步朝帐篷走去。
“呃,杰克。”泰瑞抓住他的胳膊,话说得飞快。“你从那个人类学家那儿什么也打听不到。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我是和老鼠一起从楼底下爬出来的,况且我还穿着制服呢。”
杰克挣脱了泰瑞的手。“我是这儿的主人。”
“别说我没提醒过你。”泰瑞闭上了嘴,紧跟着杰克走在他的正右方。无声的团队支援。正如他们在高中踢球那时候一样。
“给你。”佩雷斯医生把纸包里的东西倒在莱西手上。一副精细复杂的金耳环在她手里闪着亮光,那个眼睛宛如暴雨云般的男人在莱西的记忆里蒸发了。
莱西的思绪回到现实,视线变得敏锐起来。
不,这不是耳环。是牙桥。一副有些年头的可拆卸的金牙桥,用来填补一颗缺失的牙齿。这些牙桥能够使下颌磨牙空间保持敞开。莱西可以清楚地勾勒出它们在这块小巧颌骨上所占的位置,它们好似珠宝的碎片,那些纤细如蛛脚的钩子和相邻的牙齿相连,确保金牙能够固定在缺失牙的位置上。
她的记忆里突然闪过一丝微光,但马上暗淡下去。
“这是老式的牙科技术,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做这样的牙桥了,很久都没人做了。”莱西说。
“多早以前?”佩雷斯医生仔细打量着金牙桥。“它们能不能帮我们把时间缩小到一定范围?”
莱西耸耸肩,视线中排除了一切外物,只留下金牙桥。一种想要把这副金牙桥狠狠摔在地上的强烈冲动攫住了她。
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我说不准。也有可能是因为牙医年长,而不是进行手术的时间早。也许这个牙医专门实践这种老派的技术,数以百计的牙医都不会再更新他们在牙科学校里学到的老一套,所以说不准这幅牙桥的具体年代。”
“好吧,这可没帮上什么忙。”佩雷斯医生看了看表。“我准备从警察那儿偷杯咖啡回来,你想要吗?”
“求之不得,麻烦给我带一杯清咖。”莱西目送医生的身影消失在吊门后面。她松了口气,垂下双肩,发现另外两个技术员也同样如此,三个留在帐篷里的人相视苦笑。不管什么时候,和佩雷斯医生近距离接触都不是件容易的事。莱西的注意力回到金牙桥上。
好像在哪儿见过。
莱西脑海中依稀看见这对牙桥横在她手心的画面,但这画面并非发生在今天。她以前曾经把它们握在手里,或者拿到过和它们一模一样的牙桥。那时候,它们也把她吓了一跳。但是她是在哪儿见过它们呢?在牙科学校?
不,这份记忆比进入牙科学校那会儿还要早,生锈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零碎地翻动着。
帐篷的前吊门被猛地拉开,莱西吃了一惊,不由握紧拳头护住金牙桥。两个男人从雪幕中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男人就是那个从沙滩车里走出来、朝她抛媚眼的黑发男子。当他走近时,她发现他比想象中更高一些。他身上的红色滑雪衫遮住了宽阔的肩膀,他的牛仔裤勾勒出肌肉发达而又结实精瘦的大腿。莱西咽了咽口水。
他的目光钢铁般冷酷,毫无调情之意。
莱西眨了眨眼,把一缕头发捋到耳后。他到底是谁?
她匆匆扫了一眼第二个男人。那是一个人高马大的莱克菲尔德警员,嘴角的肌肉不自然地紧绷,棕色的眼睛扫视着帐篷的各个角落。
“你是这儿的负责人吗?”眼神冰冷的男人问她,绷紧了下巴。
“天啊。不。”莱西再次撩了撩头发。“佩雷斯医生是总负责,她去出拿咖啡了。”她转头看了看后吊门,医生怎么偏偏在需要她的时候走了?
“我得知道发生了什么。”冷若冰霜的目光靠得更紧了,故意把身子倾向她。
怒火从莱西的后背向上蔓延,她一步也不退让。现如今,一个大块头的男人可完全吓不倒她了。还差得远呢。
“你也是警察吗?”她问道,无视了他的话,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是。”他移开目光,审视的视线一路缓缓地游移到她的靴子上。
每根神经都兴奋起来。他探索的目光仿佛真实地触碰着她的身体,莱西脑子一片迷雾,连话都快说不利落。混蛋。他在故意骚扰她。“那你必须离开现场。马上。否则我会叫警察把你拖出去。”她特意给那位警员使了个眼色,可他的眼睛四处乱转,唯独避开她。真是帮了大忙。
“我是这栋楼的房产主,既然我的地产上发现了尸体,我应当有权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位山中霸王毫不让步。
莱西怒目圆睁。不管是不是个美男子,难道他真的认为自己可以擅闯犯罪现场,还指望她对他卑躬屈膝?她往前迈了一步,把拳头插在腰间。“我不管你是不是用自己的血肉造了这栋楼,”她厉声说道,“在佩雷斯医生清场完毕之前,谁也不能踏进犯罪现场一步。而且相信我,你可绝不会想要冒犯维多利亚·佩雷斯医生的。”
那位警察拼命点头:“早跟你说了吧。”
另一个男人紧闭双唇,目光抚摸着她脸上的各个部位。
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看上去是不是不像心里所想的那么生气。身后的几名技术员一言不发,手中筛子一刻不停的沙沙声也沉寂下来。帐篷里的沉默大概只持续了一两秒,却仿佛二十秒钟那样漫长。
冷眼男子朝她伸出了手。“我叫杰克·哈珀,来自哈珀开发商。”
莱西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现在他开始套近乎了?她故意不礼貌地沉默了好一阵,随后才和他握了握手,也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他把她的手握了许久,已经超出了必要的限度,眼神闪烁。他在嘲笑她吗?她身后一扇帐篷吊门啪的一声关上了,美妙的咖啡香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发生什么了?”佩雷斯医生严厉地问道。
医生的脚步声近了,莱西死死盯着杰克。她听见医生把咖啡放在桌子上,走过来站在她身边。
“我问,发生什么了?”佩雷斯医生又说了一遍。
“哈珀先生是这栋房子的房产主,他正准备离开。”莱西朝他微笑,但眼里毫无笑意。趁你还能走路的时候赶紧滚出去。
杰克的视线越过莱西,径直看向油布上的骨架,鼻孔微微张大。“天啊,”他低声说道,“那是个孩子吗?”
“那是个女人。”莱西更正道,她抬起下巴。“你得走了,现在没有别的信息可以告诉你。”
杰克点头,与莱西对视了两秒,转身和警员一同离开了。难以言说的失落感涌上她的心头。
“佩雷斯医生!快看这个!”
莱西被技术员兴奋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和佩雷斯医生一起转过身去,看见年轻的技术员小心翼翼地挨过油布。杰克和那位警察僵住了迈到一半的步子。
“这儿有一条项链,上面有她的名字。好吧,可能是她的名字。”金发技术员咧开的大嘴快把他的脸和笨重的围巾分成两半。“上面写着‘苏珊娜’。”
佩雷斯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乙烯基手套迅速套在手上,技术员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项链放到她伸出的手掌上。莱西朝医生身旁挪了挪,以便看清楚那条项链。杰克和警察也走上前来,从她的肩头看过去。佩雷斯医生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项链,没有精力去斥责他们。
这简直是一件巧夺天工的工艺品。这串项链十分精致,链条都是上乘品,不是那种松松垮垮的便宜货。名字被镌刻在项链中央,是金子雕刻出的纤小的手写字体,和《欲望都市》里凯莉的那条项链颇为类似。
苏珊娜。
莱西松开她的右拳,看向那两条金牙桥。她的视线又移回到项链上。然后又来回看了一遍。
苏珊娜。
佩雷斯医生试探性地用手指充满好奇地触碰着项链,准备把它扔进证据袋中。她和技术员说了些话,双唇频频起合,但莱西听不清交谈的内容。她的胃翻搅着,仿佛在游乐园里乘了太多次过山车。
莱西脑海中的轰鸣声完全淹没了医生的声音,人类学家手中的项链和她自己手中的金牙桥之间,某种心理关联正逐渐成形,令她痛心彻骨。
苏珊娜。这不可能……
金牙桥在她的手里反射出光芒,她想起了它们落到她手中的那个场景。
俄勒冈州科瓦利斯一所大学的体育馆里回荡着数百人嘈杂的交谈和欢呼声。俄勒冈州体操队受到粉丝的爱戴,见面会的票总是一抢而空。
莱西身穿红色紧身衣,扫视着运动场边蜂拥的人潮。急切的求胜心充斥着她的血管,激发着她的能量等级。比起她老家——俄勒冈州东南部的体育馆,这儿的体育馆要稍小一些,但振奋人心的现场热情却毫不逊色于她在美国另一头经历过的无数次澎湃激情。她全身心沉浸在热烈的兴奋感中,两只赤脚脚跟弹跳着。再有两支自由体操,就该轮到她上场了。
“你能帮我拿着它们吗?”
苏珊娜,莱西最好的朋友和队友,抓过她的手,在她还没来得及反抗之前就塞过来某样东西。莱西惊恐地看着这几块从女孩嘴里吐出来的余温未散、甚至还有些湿润的金色碎片,又把它们塞回了女孩手里。
“太恶心了!不行!你没有小包一类的东西能把它们装进去吗?”
这位体操运动员举起双手,往后躲了一步。
“我忘记带了。而且我有点被害妄想,特别害怕跳自由体操的时候吞下去一个。除了你,我不敢把它们托付给其他任何人。要是我弄丢了一个,妈妈非杀了我不可。”她朝莱西抬起头,轻轻皱起鼻子,棕色的眼睛恳求地望着她。“我要上场了。别把它们弄丢了。”
还没等莱西回答,女孩就转了个圈跨步走上了弹簧地板,一如既往地带着她那与生俱来的自信气质朝各位评委们一一致意。当报幕员在扩音器里喊出苏珊娜的名字时,那些从俄勒冈州东南部交汇山地区远道而来的粉丝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她所要表演的那支时新的自由体操是个热门节目,粉丝们都热情似火地放声尖叫。
“这次你欠我一个人情。”莱西喃喃道,一只张开的手掌托着金牙桥,专心欣赏起苏珊娜的体操。
莱西深深叹了口气,又倒吸一口,呼吸在冰冷的空气里化为雾气。她的一只手再次握住那对牙桥,金制的尖头刺痛了她的掌心。她的身体一阵痉挛,弯下腰去。杰克抓住了她的双肩。
“你这是怎么……”他扶住了腿脚发软、踉踉跄跄的莱西。
是苏珊娜。
不可能是别人。年龄,骨架娇小的身形,罕见的牙科手术,现在又是这条项链。
所有事实都指向苏珊娜。
距这个大雪纷飞之地十英里开外,莱西曾经眼睁睁地看着苏珊娜和一个杀手消失在幽暗的夜色之中。
莱克菲尔德以南,一场于科瓦利斯举办的俄勒冈州立大学体操邀请赛结束后,苏珊娜遭到绑架。十年前,一个连环杀手专以俄勒冈州的女大学生为目标,而苏珊娜便是惨遭变态杀人狂毒手的九名受害者之一。
莱西睁大刺痛的眼睛,凝望着地上那具瘦小、孤独的骨架,她的心脏奏着哀痛的拍子,身体无比渴望爬回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她的直觉是对的,这次任务和她密切相关。
苏珊娜的尸体从未被发现。
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