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四老爷把房子卖给了一个南地来的富商, 便发了一注小财,倒手在燕京西边买了一处民宅住下。
燕京地,西边总是一般般的,可陈四牛想去,便不顾一切, 他却不知自己卖出的那处宅子, 倒手却入了他侄儿的手里。
这人从不聪慧, 只七茜儿因其从前印象心有忌讳,陈大胜兄弟几人却早就不把他当做人了。
光阴快速, 这转眼便来到三月惊蛰,这日清早, 老太太带着满屋的婆子,赶着家里的马车就去了庄子。
依照从前的规矩, 惊蛰这日是要咒雀的,便是大早上起来, 围着自己家的田埂, 叨念着诅咒雀鸟的话,威吓它们秋日你若吃了我家的谷, 回头烂嘴烂肚肠这样的话。
待老太太声势浩大的离开,七茜儿却也不能闲着,她要带着丁鱼娘, 张婉如,卢氏,甚至成师娘与她小师姑都一起来家里祭祀了白虎, 这是防止口舌少是非之古礼。
祭拜完毕,作为各家的掌家主母依旧不得闲,须带着家里的婢仆,沿着家里的一切门槛外,洒生石灰驱百虫。
此又乃春雷惊百虫之礼。
驱虫过后,还不能等闲,主“妇”们要在家里亲自掌锅,烹清肝降火的饮子,这才能接引这第一声春雷,待再过十几日,那春耕的时候便来了。
七茜儿做这些礼祭是惯熟的,同龄之中谁也没用她周全,《白虎》《“射”虫》《去秽》三篇共计千字,竟是倒背如流。
可老太太却不熟,人家带着四五辆车二十多婆子出去,人下响才进屋,那嗓子都咒劈了。
老太太都有些气恼了,半躺在炕上,顶着帕子,还挣扎着哑嗓说:“满天神佛啊,就喊不完了,茜儿,咱家地太大,今年秋怕是要闹雀儿了。”
家里庄子好几个呢,老太太那里咒的完。
七茜儿看她认真,便哄她道:“阿“奶”不若再去求求菩萨?”
本丧气的老太太一听,眼睛便是一亮道:“可不是这样,你说说我这也是老糊涂了,我有菩萨保佑啊!咋就忘了这回事儿……”
老太太说完,喜滋滋的就去约人,只可惜惊蛰过去便是春耕,各家主“妇”不得清闲,约来约去只约到了山上的江老太太(江太后),第二日这两人便一起青雀庵做法事去了。
依旧是这日,陈大胜得了家里的消息,便从宫内出来接了吉祥家送来的两个大食盒。
待他喜滋滋的提了去东明殿,叫人悄悄把干爹请出来喝饮子,还没喝几口呢,便听到皇爷在殿内问。
“你们爷俩这是吃什么呢?还要背着我等?”
佘青岭端起莲子羹立刻饮净了,又对着陈大胜便是一阵摆手,打眼“色”让他快走。
陈大胜底笑,盖好食盒,提着就小跑着离开。
佘青岭看他跑远了,这才进去跟皇爷回话道:“回陛下,这不是惊蛰了么,天气内热,我那儿媳“妇”~便送了润肺的饮子来应节,您又不能吃外面的东西,回头皇后那边必给您也备了的……”说到这里,他还颇有些得意的看了一圈老大人们的脸“色”,这才继续道:“老大人们家里必然也是有的。”
正在批阅奏折的皇爷闻言,笔下便是一顿,他抬脸轻笑道:“你是说,你家的那个哭丧的媳“妇”儿?给你送惊蛰饮子了?”
佘青岭不爱听这个,便微微翻起白眼道:“什么叫哭丧的?皇爷这话传出去我那儿媳“妇”还活不活了,您金口玉言可嘴下留情吧!都说是婢仆传错话了,怎么还提这个?不是我夸奖,列位大人,我那媳“妇”儿最是孝顺不过的孩子,她就是年纪小,有些事情没经历过,那日才慌了神……列位大人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殿内站了整整两排大人,听佘伴伴这样问,除了礼部诸位官员,剩下的自然是笑着附和。
皇爷看佘青岭高兴,他便也高兴,等他好大一段庇护的话说完,皇爷才放下手里的朱笔,顺手把一张折子递给候着的孟鼎臣道:“你都这样说,还让旁人说什么?整一家倔驴儿儿,道理从来都是你家的……”
孟鼎臣双手接过折子,看了一眼后便道:“是!臣这就派人去办。”
他转身要走,皇爷却在他身后说了句:“五郎等下,最近宫里这些读书的孩崽子,就越发的不像话了,你去把人都喊上,对了,别忘了阿蛮还有圭儿,他家臭头也闲着呢,就都喊过去,都跟着你办办差事,也好让他们学些实在道理,这一个个的也不小了。”
孟鼎臣称喏转身离开。
待他离开,佘青岭便详细的与列位老大人说了一下家里的饮子,他儿媳“妇”手艺那是好的,老娘也是惦记的,虽是润肺的汤“药”,可滋味就属实上等,一喝下去立时便觉有了疗效……
时令到了,朝廷民间便有了生机勃勃的样儿,皇爷今日也高兴,下了小朝就去了后面皇后处,连喝了三碗去火润肺的饮子,未及第二日上朝与佘青岭吹牛,当夜便泻了肚子。
陈大胜今日也不当值,自是干爹喝了饮子,他就得往新的长刀所送,只他提着食盒才走到宫内南门,便被两个亲卫小跑着拦住,说让他去九思堂门口等着,皇爷让他办差去呢。
如此,陈大胜只能交托了食盒,满脑子疑“惑”的出宫,又骑了马去了九思堂。
他到的早,一到九思堂门口便被人引着到了后堂的大院子口。
三月初的风势依旧不小,这大院子里还有两条顺风的通堂,待入骨寒风一灌,院儿里便起了阵阵难以描述,近乎于鬼啸的古怪之音。
陈大胜没站多久,便见一白面书生般的人物迎接出来,此人他是认识的,正是九思堂下面的北部大执令谢五好。
谢五好笑眯眯的与陈大胜见礼道:“大公子。”
这倒是个奇怪的说法了,陈大胜与这谢五好算作同殿为臣,便是不做官称,如何竟叫自己大公子?
陈大胜愣了下,就面无表情的还礼道:“谢执令。”
他们互相认识,却很少打交道,交情更算不上有,只客客气气的寒暄几句后,便由谢五好带路,将他引到院中挂有竹帘的避风之处。
陈大胜四处打量,便见这里乃是整个的避风通堂,还排放了二十多张,可容三人并做的案几椅子,他好奇,便回头问谢五好:“谢执令,却不知皇爷今日安排我过来,可是有其他差遣?”
谢五好笑笑摇头:“并没有说其他的,是我们令主说,今日陛下让诸位公子都来学学东西的,至于学什么?总令主也没有说,我们这些做属下的自不敢问的。”
他不说,陈大胜就只能点点头,随意找了一张靠边的案几坐下。
等他坐好,立时就有几个穿着九思堂杂役服饰的人抬着火盆,茶水,还有四种很一般的点心过来铺排起来。
没多久,这院儿里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贵戚子弟,还有皇子陪读,甚至一些老大人家的嫡系子孙也都来了几个。
到了此刻,成大事方明白谢五好为何称呼自己为公子了。
却原来今日不是办差,这是学堂来的。
这公子各有各的圈子,来了也是认识的坐一起,随着人多,就显的陈大胜身边孤寒起来,压根没人跟他坐一起,至多就是跟他点点头,客气的笑一下。
郑阿蛮与李敬圭到的最晚,人来了便站在口子四处打量,看到陈大胜后,便一起笑着过来,坐在了他身边。
“飞廉哥可知?皇爷今日叫咱都过来作甚的?”李敬圭烤了两下火盆,看着那几样点心就皱起了眉“毛”,语气也不是很好。
陈大胜摇头表示不知,郑阿蛮便伸手取出自己的帕子,卖力的在面前的案几抹擦起来,擦完,手帕一丢他便没骨头的趴了上去,眼角四处瞄了几下,这才道:“让你来便来,你看看这个阵势,咱知道的恶心人,今日可都在这儿呢。”
李敬圭闻言一愣,这才认真去打量周遭。
这位向来目下无尘,走路惯常昂首挺胸,有雄鸡一般的架势,看人不用眼,他都用下巴的。
待看清楚是谁,他便冷哼起来道:“呦!这就有意思了,你们说?皇爷咋把咱三?与这些猪狗放在一起了?”
陈大胜闻言皱眉,伸手就敲敲桌子道:“你这话说的,怎么连自己都骂进去了?”
李敬圭当下一窘,郑阿蛮便噗哧一乐,却不等他们再交流下去,这院子里便来了更多的手捧书籍的杂役。
观这些杂役走路那稳当劲儿,一看便是下盘稳当,常年扎马的功家出身。
杂役们将手中书籍逐桌摆好,又上了笔墨纸砚,再次无声无息的退下。
陈大胜心里更是纳闷,等他们走了,这才伸手取了一本书,低头一看却是一本《双鱼佩》,放下再拿起一本却是《鸾凤鸣》,再随意一翻,一大叠书却有一半的才子佳人戏本子,剩下的便是早就听惯的大梁立国之后出的新书本子。
这几个什么心眼子,互相一看,便认真的翻阅起来。
倒是身边总有不安分的,有张扬公子便挑拣那才子佳人的书,取了当中明显香艳的部分大声朗读,就引得一干胆大嚣张的放肆大笑起来。
他们正耍的热闹,忽就听到几声锣响,也不知那九思堂的锣有多大,几下过去,桌面的茶盏都是颤动的。
没多久,那九思堂的四部执令便坐在了帘子之外,犹如老爷升堂般端着,其中一位道:“便,开始吧。”
郑阿蛮心里不舒服,便皱皱眉,一伸手取了面前的糕饼,放在嘴里咔嚓就是一口。
他不挑嘴儿,从前吃不饱的时候,不熟的干猪皮也是当宝贝啃的。
气氛严肃,众位公子互相看看,到底是安静了下来。
后听到有人喊了一嗓子,带人犯,这就有意思了,凡举人犯,皆是案件中的被告和有牵连的人,那来人是谁?
却也没等一会儿,便看到九思堂的小令们开始往这院子里押送人犯。
说来也奇,今日押送的人犯打扮都相当奇怪,有穿戏服行头的,有茶楼子说书的,还有香粉楼子唱大鼓的……甚至还有好几个瞎子,也被人拖拽着,一直喊着救命,又问是谁?
有人脸上的戏才扮了一半,便被逮了来,这一路嘴巴堵着,喊不出声,就吓的一直哭,硬是把脸上的粉都冲刷出两道壕沟,简直是狼狈不堪。
除这些人,还有戏班的班头,粉楼的老鸨,茶楼子掌柜,甚至还有一位教司枋的低等小吏,也被人拖了进来。
若是给这些人一个总称谓,他们便是那说故事的人。
既是说故事的,便嗓门亮堂,大概许被抓的意外,等人一进院子,再摘了堵口,便是满院嚎啕,阵阵南腔北调各“色”呼冤,那些声音汇集起来便相当的噪气。
场院很大,大到能遛马小跑,可容三五百人,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这院儿便满了。
到人齐全了,那领头的小令报告上去,就听到那四部执令里有一位说到:“既齐全了,便打吧。”
这就打了?竟是审都不审的么?
陈大胜他们惊愕的互相看看,接着便被院子里的打嘴巴声吸引过去。
这九思堂办案真是出乎意料,也不用朝廷规定的刑器,就人犯身后两个人押着臂膀,揪着头发让人犯扬起面孔,好方便第三人左右开弓的甩大嘴巴子。
陈大胜长到现在二十出头,也觉着自己是见了些世面的,可他就没见过这样声势浩大的打嘴巴子的阵势。
这九思堂行刑的都是小令,他们打出的巴掌又是什么力道,只没几下过去,便有那年纪大些,身子弱些的说书人被扇晕了过去。
不多时,这院子里就渐渐泛起血腥气味,各种闷响惨叫被扇了回去,拌着牙齿咽进肚儿里,又化作一口口血水流淌下来……
不少人晕过去,却也没用冷水泼醒,就让他们躺着,待一会儿缓和了,睁开眼便又是一阵大巴掌过去,反反复复,周而复始……初看还可,后再看,竟真是残忍了。
尤其是那些靠脸蛋糊口的,这份生意怕是从此不得做了。
人犯挨打期间,便有杂役又往各位公子桌上放了几本手写的话本子。
陈大胜拿起来一看,却是一本叫做《热血谱》的话本子。
这书他知道,是去岁末便在燕京流行起来的新本子,说的不知是哪一朝的事情,讲君主昏庸无道,使得黎民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此时便有一群江湖豪客拍案而起,仗剑天涯行侠仗义的故事。
这书里写了各“色”异人侠士,已经有十多卷了,就广受京中年轻人喜欢。
如今再看这话本子,再想想这地方,又翻开书本看到一些标记过的地方,思索下明喻暗引当中的意思,陈大胜就终于恍然大悟。
他抬眼去看身边的李敬圭还有郑阿蛮,却发现这两人早就明白过来了,正一个个眼泛怒意,双目赤红的瞪着场子里的人犯,身体都气的晃悠起来了。
而此刻再去看各家公子,有明白过来的自是愤怒肃然,然而却是少数。
有想歪的,就觉着是最近张扬过分,亏心事儿做多了,便被皇爷杀鸡儆猴儿了。
心软的低着头,胆小的闭眼发着抖,更有猥琐的盯着几个女先生,也不看脸,就看挣扎之间若隐若现的那些东西,还笑的不似好声,啧啧……真真是众生百态,管什么出身的公子哥儿,一顿巴掌看下去,就什么样子的人都显“露”了出来。
终于,郑阿蛮忍耐不下去,就猛的一拍桌子骂道:“简直无耻至极!难不成我大梁几十万英魂还未散尽,血都未冷,这功劳竟是旁人的了么?!”
他说完,李敬圭便接上,面目扭曲的骂到:“其心可诛!其心可诛!最好打死了事,只区区几个巴掌?便完事儿了?几位执令这样审案,便没意思了,此案该当转交刑部衙门,深挖严惩不怠才是!”
他话音刚落,院子里的把掌声便止了。
坐在前面的几位执令站起来,回身一起跟众公子微微施礼,那叫谢五好的执令语气有些抱歉道:“公子们莫恼,此案已经审理清楚,涉案的犯人能抓的自都抓了,跑了的也在追捕当中,这些说书人皆是一些愚人,并没有多大见识,也就是为了几贯养家糊口的银子才信口胡言的,皇爷慈悲,而今已经批了处罚办法,此案实不适大肆宣扬,虽说传言不可轻信,偏偏俗世轻信的皆是传言,还望,诸位公子海涵。”
郑阿蛮胸口起伏几下,到底一拍桌子怒道:“我,我这就进宫见皇爷去。”
他说完转身就走,李敬圭看看一动不动的陈大胜,到底一跺脚跟了上去。
陈大胜低头又看了一会,便命人卷起面前竹帘,语气没有起伏的问几位执令道:“皇爷该当还有吩咐吧?”
此刻,这谢执令方说道:“是,皇爷命诸位公子从桌上的戏本杂说里,点选一些百姓该看的。”
听他这样说,陈大胜便想了一下自己家起福锅那几出戏文,提笔沾墨在纸上唰唰写了十几个名字。
写罢他又抬脸问:“这些东西可要呈于御前?”
谢执令道:“是。”
陈大胜点点头,接着在纸张末尾写到,望朝中善书者多写底本以备民间参用传播。
便只是这几个字了,他一个只读了一年书的愚钝之人,又懂得什么呢?
陈大胜写完离开,径直就去了宫里,佘青岭一看到儿子回来便笑了,他说:“怎么?我儿竟没有去皇爷面前闹去?”
陈大胜脱去外袍,交给一边的太监,径直走到看他回来,便迅速摆好的菜肴面前,坐下拿起筷子方说:“我是谭家军出来的,立场到底没有两位公子那般正义,只写《热血谱》这人,确其心可诛,本朝倒也无事,就怕后世人当做正史给考了,那便是流毒绵绵无绝期了。”
佘青岭点头,走到桌子边儿坐下,给儿子夹了几筷子他爱吃的菜,看他吃的香甜,这才满意的笑笑说:“这不过就是江湖人看到皇爷不喜,故意寻了那笔头好的人,杜撰出来的鬼话,说白了,不过是以人言裹挟朝廷,讨要几分重视而已,可,到底人言可畏啊。”
陈大胜咽下饭菜,想了下皇爷今日的态度便扬扬眉道:“我看皇爷却没有生气。”
佘青岭轻笑:“不过小事耳,比起这个,皇爷倒是担心今年清理运河的银子不凑手呢,这马上又是春耕,不说民间,今年军屯上所需农具,工部都一时半会调拨不到器料,如今大梁初立,百姓安养生息才是国之大事,至于其它,千丈峻岭几许微草而已,它自顺风倒去……”
恩,就是这样的。
陈大胜想想那些满面是血的人犯,到底摇摇头,端起碗呼啦,呼啦卷了三大碗白饭下去。
直待他饭罢,清了口,佘青岭才对他笑笑说:“其实今日你将走,你三堂哥便来了。”
陈大胜闻言一愣:“我三堂哥?他不是巡视军屯田地去了么?”
佘青岭点头正“色”道:“正是这样,只他才跟上峰到了福和县主封地,却是看到你的族亲了。”
佘青岭一句话说完,就把陈大胜的两只耳朵震得嗡嗡作响,他满脑袋就是这两个字,族亲,族亲,族亲……
愣怔半天,他便甩甩脑袋,语气颤抖的看着佘青岭问:“爹,爹您说什么?”
佘青岭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我儿莫慌,你三堂哥说,他与上峰巡视到福和县主封地,无意看到你家族亲在人家庄子上做佃户呢,还说是人数不少,能有百十来位呢。”
这,这竟是真的么?
陈大胜连连倒退,一直晃着不清楚的脑袋,他简直难以置信,就嘴唇颤抖,嗓子干噎的啥也说不出来。
他满脑袋就是老家的模样,那大水过来,哗啦啦的一屋一屋的塌房子,两耳都是哭嚎声……而他家的树儿,他家的村儿,他家的族人就满眼都是……
他小小的没有鞋穿,闯了祸就满村子跑,阿娘就拿着棍子撵着打,他就一路哭嚎着逃,而那一路,都是族亲们笑着说:“哎呦臭头,又招惹你阿娘了?”
“三嫂子快莫打,孩儿小小的懂得啥?”
“乖儿快来九爷爷这边,我看你娘敢来我怀窝打你。”
“老三家,他本就憨,好好的你打他作甚?这是俺老陈家的孙儿……”
“臭头快跑,你娘撵上了!”
“臭头哥!上树!臭头上树,上树你娘就够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