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19世纪的伦敦大街小巷几乎空无一人,除了迎面与我们擦身而过的马车之外,偶尔还可以听见失落醉汉的歌声。在后来的十分钟内,整座城市一片寂静。那个中年车夫在接过华生递上的车费时打了个呵欠,然后扬鞭驾着他的坐骑离我们而去。
据华生介绍,查尔顿伯爵是本市有名的地产商。由于他出身贫寒,所以,他不像其他的富翁那样藐视穷人。每个月的第三个星期四,查尔顿都会让他的下人捐些钱给那些极需要帮助的人。那些受到恩惠或是没有接到过任何赏赐的贫民百姓,都和他建立了良好的友谊。正因为这一点,他的家中从来没有发生过盗窃案。然而,他却因此得到了不少富人的冷言热嘲。
我穿过花园时,听见了猫头鹰的声音,华生告诉我,主人很喜欢这种宠物。除了外面的这只以外,他的卧房内还养了一只。
跨过最后一级石阶,一位老先生为我们打开了那扇做工既精美又东方化的大门。这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老人像是查尔顿的管家,他在这儿应该干了好些年头了。我们分别脱去外衣,并交在他手中,随后他就躲进了墙边的小门。
我站在这个大房间内,环视着四周的布景。离地十几英尺的天花板上绘着几幅美丽的油画,我努力地想认出它们出自何人之手时,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身穿黄色睡袍、胡子刮得很干净的查尔顿,在贴身护士的陪同下出现在我们面前。
“华生先生,欢迎您的大驾光临。”他说话的底气不足,像是有病在身。
“伯爵,见到您万分荣幸。”华生顺手指向我,“我侄子,科林。”
“您好,伯爵先生。”我上前与他握手,发觉他的手腕无力,于是顺嘴说了一句,“您的身体不适吗?不介意的话,可以让华生叔叔看一看。”
他摇摇头,只是说:“二位请随我来,福尔摩斯先生已经在会客室等很久了。”
华生趁他转身之际对我耳语道:“先天性的肺气肿,能活四十个年头已经是个奇迹了。”
我们跟着他上了楼,在右手边的走道里,查尔顿的那位美丽护士推开了第一个房间的门。福尔摩斯坐在一张安乐椅上舒服地享受壁炉给他带来的温暖,他瞥了一眼查尔顿,对方立刻说道:“几位请便,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他带着咳嗽声离开了。刚才查尔顿对福尔摩斯的那种态度让我吃惊不小,看来,这位伟大的神探在这个时期就已拥有了不同阶层的崇拜者。
我上前毕恭毕敬地对他说:“福尔摩斯先生,您找我吗?”
他冲着搭档摆了摆手:“华生,你也出去。我有些话想和科林单独谈。”
医生顺从地在外面把门轻轻带上。屋内只剩我们两人了,此刻的我心情十分复杂,我很激动,但同时也有些胆怯。因为侦探的眼神像只尖利的弯钩似的抓住我不放。我不知所措地坐在他的对面,能做的动作只有低下头看着地板,手心不停地在膝盖上来回搓动。
“科林。”他的这一声叫唤把我吓了一跳。福尔摩斯取出烟斗,用火柴将它点燃,一缕青烟飘向房间的上空。这让整间屋子的气氛更加压抑。
我再次见到华生,已经是八分钟之后的事了。他站在走道内与两名女佣谈论着这个季节如何保暖的话题。见我出来后,他并不像我所预期的那样,对我问这问那。医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我就听见,福尔摩斯以一种柔和的声调在呼唤他的老朋友。
那两位年轻的女佣对我投来殷切的目光,我根本不去理会。福尔摩斯刚才对我说了很多事情。“科林,你究竟什么时候离开?”当我听见“究竟”一词的时候,说实话,我的心都碎了。可他突然在这话之后补上了一句,“亲爱的科林,我并没对你产生任何的厌恶感。相反的,我在想,如果你真像自己说的那样,一周后就离开。那么,我倒会觉得万分遗憾。我对你的推理很感兴趣,也很欣赏它们。”
听到这里,我的心情一下子舒畅了许多。我尊敬地笑望着他:“您过奖了,和您相比,还相差甚远。”
“和我相比?”他仰天大笑了几声。我能感觉到他当时在嘲笑我,但我一点都不生气。相反的,我倒是附和地傻笑了几声。因为谁都清楚他是个自大的神探。
我再一次向他表示,自己也不愿在一周后就离开他和华生。并且,我对他承诺,回到未来之后,只要他和医生不嫌弃,我还会抽空拜访他们。另外,我向他提到了一直想问他的那个问题,也就是,为什么在第一次问凯恩是否有孩子时,他对我的态度变化会那么大。他干咳了几声,收起了刚才的笑容:“第一次按疼你的肩膀是因为,顾主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果有孩子,他们自然会提到,我不希望你这个华生的‘亲戚’给我丢人。”
这句话让我感触颇深,我把他的回答理解为福尔摩斯先生不会留给主顾半点嘲笑他的机会。他真的很谨慎,而且,由此可以表明他很好面子。不过,这也许不是他的错,华生已发表的那些手记,把他抬得实在是太高、太伟大了。为了不让他发火,我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告诉他,自己已经得到凯恩的答案了。
“好吧,言归正传。”我说,“您这次特意喊我到这儿来,是为什么?”
“哈德森太太没和你说吗?”福尔摩斯用责备的眼光看着我。
天哪,他又来了。又是这种要命的眼神:“她,她只是说,您知道了凶手是谁。”
“这难道还不够吗,科林?”他一步步地把我逼向悬崖边。
我大气也不敢喘,我甚至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在这位神探面前炫耀自己。“呃,”我尽量集中精力去思考,“您,您该不会是让我来找出真凶吧?”
“你认为你行吗?”福尔摩斯冷冷地说道。
这句反问把我完全推入深谷:“我不知道。”我完全泄气了。我不清楚他还想耍我到什么时候。我无法想象,华生究竟是怎么陪他度过那些岁月的。
“你应该有信心,科林。”他嘴角上翘,微笑着说。他那真诚的笑容很有说服力,我发誓,见过他笑的人一定能完成自己的任何夙愿。它是那么地柔和、那么地有魅力。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笑容。
“好的,福尔摩斯先生。您现在要我做什么?”当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又后悔起来。我怕他又要我进行推理,这样持续下去我迟早会疯掉。
结果比我想的要好。他十个指尖互相顶在一起,沉默了一会儿:“有个叫琳琪的女人对你会很有帮助。她就在这儿。”
“在哪儿?”我迫切地问。
“在我找到她之前并没人给过我答案。”他态度坚决地说,“也别去问别人。”
“好吧。可是,”我顿了一下,“福尔摩斯先生,我担心……”
“不会再有女人被杀了。”他肯定地替我说完了下面的话。
他的态度如此坚定,让我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好吧,那么我保证将在最近几天内破案。”
“希望如此,科林。不过别忘了,你的时间并不多。另外,哈特和凯恩也不会给你足够多的时间,尤其是凯恩——他的脾气不太好,不是吗?”
嗯,他已经给了我最重要的线索。如果我还不能够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那么我宁可让他亲手把我给杀了。
华生第三次与我在走道碰面,福尔摩斯也从会客室里走了出来。那两名女佣见到他的出现,立刻躲进旁边的卧室,进行回避。
大侦探轻轻地吐了几口烟:“科林,从现在起,我和华生跟着你。”
我看见华生在对我微笑,于是,默默地点点头,表示不会让他们失望。我告诉福尔摩斯自己的想法,“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就是车主的房子。”福尔摩斯没有作答。他面无表情,好像根本没听见。
无奈之下,我向楼下走去。我告诉他们,自己想去看看那辆车,于是二人随我走向铺着地毯的楼梯。
在我刚立足的时候,大厅隔壁的餐厅内传来了大口的咀嚼声,我顺着声音大步向里走。瑟斯特的餐桌与这儿完全不能相比,这儿漂亮得像是皇室的餐厅。一位看上去很有涵养的男子正独自坐在一张长椅上用餐,男子长得很帅气,然而,他大口地吃着盘中的食物时,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长相与气质很不相符的感觉。直到我站在他眼前时,他才停下手中的餐具。
“您是……”他转向我身后的两人,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是福尔摩斯和华生先生吗?”
“是的。”我替他们做了回答,“科林·韦斯德。华生的亲戚。”
那位男子跳了起来,他用餐巾胡乱地擦去嘴角的油渍,上前与那二人握手。“久仰大名,见到你们很荣幸。啊!韦斯德先生,很高兴见到您。”他的手很大,也很有力,“三位用过晚餐了吗?如果没有我立刻吩咐他们去做。”
我打断了他,“对不起,您是……”
“噢,我叫蒙特雷斯。查尔顿先生的司机。”
听了他的介绍,我不由自主地望了侦探一眼,他还是面无表情。
我看了一眼餐厅内的挂钟:“已经八点了,蒙特雷斯先生都是这个时候用餐吗?”其实,我巴不得现在用餐的人是我。
“是啊,刚刚看了一场中国人的戏剧,所以回来晚了,好在查尔顿先生是个开朗的人,换了别的主子,或许我会因此丢掉工作。”他已经完全停止了用餐,并招呼着我们坐下。
我回忆着哈德森夫人的话,福尔摩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那时天还没黑,可这位蒙特雷斯才刚刚到这儿。所以我想,暂时可以把这人排除。
“菲利克!”蒙特雷斯冲着厨房喊了一个人名,“准备三份晚餐!”
司机将面前的盘子摆到一边,他冲着福尔摩斯问道:“我能知道你们来这儿干什么吗,先生们?”
“是我要来的。”我清楚另外两人不会回答,于是独自向他解释,“久仰伯爵的大名,很想亲自拜访一次。所以,特地抽空来打扰。”
“打扰?不,伯爵是个大好人,他喜欢热闹。只是,他的身体一向不太好。您知道吗?韦斯德先生,他有肺病。”
我不想浪费调查的时间,于是随性地点点头:“在晚餐还没好的时候,请问,我能看看查尔顿先生的车吗?”
“如果伯爵允许,为什么不呢?”他热情地起身带路。
这时,福尔摩斯给了华生一个眼色,然后,华生就对我说:“对不起,先生们,我必须得回去了,有一些病人还在等我。”
蒙特雷斯迈开大步,“那就不远送了,华生先生。福尔摩斯先生,科林,请随我来。”
医生的离去让我的神经更加紧张,毕竟,我无法猜到福尔摩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让我做什么。蒙特雷斯的行动非常迅速,我们出门拐过花园右边那条路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我四处张望着他的影子,福尔摩斯机敏地给我带路。他像条猎犬似的找对了方位。那是间单独的小房子,它与查尔顿的豪宅并排耸立在我面前。
司机打开停车间的电灯。顿时,我的眼前一亮。那是辆漂亮的福特牌轿车,车身被擦得异常干净。我想起霍金斯曾说,他看见的是“本特利”,而我并没有见过几辆这个时代的轿车,于是,为了证实霍金斯的判断有误,我问了句:“它看上去很像本特利。”他的回答让我完全放心。
“是的。很多人这么说。”蒙特雷斯在工具箱旁边搬来了两只小凳,“请坐,福尔摩斯先生。”
得到蒙特雷斯的允许后,我钻进了这辆黑色轿车。它的最高时速只有50英里,车子有四个冲程,可以同时坐四个人。它只有一个防雨刷,车内的驾驶座上还放有一双黑色手套,像是司机开车时戴的。令我唯一感到不适的就是它的座位了,坐在坚硬的皮椅上面让我的屁股受了不小的罪。
“蒙特雷斯先生,作为这个城市仅有的几个司机之一,你感到兴奋吗?”
“当然,我非常荣幸。”他自豪地回答。
我跳下车,走到后备箱那里:“可以吗?”
“请便。”他轻松自然地坐到福尔摩斯旁边,想从他的嘴里套出最近发生的几起案子,可福尔摩斯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后备箱里什么也没有,我小心地用手心在里面擦了几下:“平日里,除你之外还有谁享有开车的特权?”
“什么?”蒙特雷斯不知所云地皱起眉头。
“我只是想知道除你以外,这里还有哪些幸运儿。”
“如果还有别人的话,那伯爵要我做什么?”他不怀好意地偷偷看了我一下,接着脸上紧绷的肌肉又舒展开来。通过他刚才的忧虑,我察觉到,他原先极有可能以为我将取代他在这儿的地位。
我接着问:“查尔顿伯爵自己会开车吗?”
“他?他当然会。可我从没见他开过。哈哈哈哈。”他独自在那里发笑。
“查尔顿先生经常要你开车带着他在城里兜圈吗?”
蒙特雷斯的脸色变了,他站起来:“不!”他喊了一声,“韦斯德先生,伯爵和别的富人不同,他不是那种喜欢在穷人面前招摇示众的人!”
“对不起,我只是随便问问。”我担心他第二次发火,于是随意性地问道,“我可以开它吗?”
“这……最好别。伯爵很喜欢这辆车。”
我装作爱不释手的样子,在车身周围转了好几个来回,车子被洗得很干净,窄小的车胎上没有一丝尘土。我不是福尔摩斯,我好想知道他是我的话该如何进行下面的问话。我又看了他一眼,福尔摩斯取下唇间的烟斗,对蒙特雷斯说道:“可以给我看看车钥匙吗?”
“当然。”司机将手伸进外衣口袋,在那里摸索了半天,将钥匙放在侦探手里。
“有备用的吗?”侦探接着问。我察觉出他是在替我解围。
“还有一把在伯爵的房间。”
歇洛克随意看了看手中的钥匙,然后就还了回去。突然,他将视线移到了屋外,过了几秒钟,一个胖子跑了过来:“晚餐准备好了,先生们!”
“谢谢,菲利克。”蒙特雷斯看着他的背影对我们说,“请吧,先生们。”
福尔摩斯走在了最前面,蒙特雷斯关上电灯和我走在后面。我向他打听菲利克,“厨子的手艺怎样?”
“妙不可言!”他只说了这一句。
我追忆着那个菲利克,在我看来,凭他的块头完全可以杀死里奇和那个无名女人。后面的时间里,我和福尔摩斯一起用餐。再后来,我和菲利克随便聊了几句,他告诉我他不会开车,也从没想过汽车在未来会取代马车。他还说,蒙特雷斯是个好人,他们俩很谈得来。我与他谈论起爱情的话题。他告诉我,他很羡慕蒙特雷斯,因为他长得很帅,很会讨女孩子喜欢。从他嘴里,我得知蒙特雷斯最近在追求那个护士。他瘪着嘴,一副无奈的样子。我看得出菲利克还没结婚,而且很向往婚姻。这让我对他的怀疑进一步地加深。我猜测,他会不会因为在爱情上屡受挫折而导致杀人?
桌上的盘子被我舔得异常干净,菲利克的手艺真是没的说。我向蒙特雷斯打听时间,得知八点半时,我提议想参观伯爵的这所豪宅,司机表示自己得早点儿休息,他向我推荐了菲利克。
胖厨子带着我和大侦探走进了他平日工作的地方。这个厨房的面积并不大,由此我推断,掌管伙食的仅菲利克一人而已。洁净的灶台旁有个圆形的洗碟槽,里面放着七列餐具,我带着疑惑的态度问道:“盘子为什么不叠在一起?”
“很奇怪,是吗?这儿一共七张嘴,伯爵、护士、司机、管家、两个佣人还有我。归根到底,查尔顿伯爵有洁癖。”他那只胖手指着灶台上方的碗柜,我看见了那儿有七个夹层,每个夹层上都标有使用这些盘子的人名。
我问道:“客人用过的碗碟呢?还有,如果多一人怎么办?”
“你们刚才用的已经在这儿了。”他指着拐角的垃圾筒,“还有,不会再多什么人了。伯爵认为人手够用,他曾表示,不愿养闲人。”我从他不满的眼神里看出,他不太赞成查尔顿只用一个厨子的做法。
“嘿!”站在碗柜旁的菲利克突然喊了起来,“面包怎么不见了?”
“什么?”我困惑地问。
胖子郁闷地说:“奶油面包。我中午刚做的,它就摆在这个位置。”他摇摇头,“算了吧,或许又是蒙特雷斯把它献给那个护士了。”
“他总是这样?”我觉得这是个不大不小的线索。
“我说了,蒙特雷斯喜欢她。最近他总是拼命地向她献殷勤。”他妒忌地摇着头。
福尔摩斯站在一旁欣赏着那些昂贵的银餐具,我认为他对此并不关心,但我仍旧对胖子、司机以及护士的三角恋情感到好奇:“但你说那个护士不喜欢他。所以,你还是有机会的。”我安慰道。
厨子默默地冲我一笑,没再谈这个话题。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穿过了好几扇房门,在地下室的门前,我们停下了。胖子对我和大侦探说:“里面都是珍贵的葡萄酒,我非常希望二位能品尝一下我们自己酿造的美酒。”
“我非常荣幸。”
进入木门,下面是一段石阶。厨师打开灯,顿时,我的眼前一亮。这里摆放了至少有一百多桶酒,菲利克按照年份把它们排列得井井有条。福尔摩斯在其中一个酒桶面前停下了,我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了变化。可只字不提的他,却让我一点也摸不着头脑。
我与他并肩站在那个酒桶前。他摸了摸旁边的一个酒桶,然后又吹去手上的灰尘。我纳闷地盯着他。而他则冲着面前的酒桶扬了扬下巴。定神触摸时,我这才发现这个酒桶上没有灰尘,而它周围的则与之相反。更令我惊奇的是,这个酒桶的边缘有两个小洞。原来,大侦探在向我提供线索。或许,也可能是嫌我的调查速度太慢了。我开始推测,福尔摩斯所提到的琳琪小姐会不会被凶手装在里面。
“菲利克。”我召唤着胖子,“打开它。”
“不,这是去年酿造的,现在打开恐怕不合适吧。韦斯德先生?”
“这对我很重要!”我命令道,“帮帮忙,菲利克!”
“好吧,好吧。但愿伯爵不会为此事找我麻烦。”他规矩地打开了桶盖。
我向里张望了一番,令我大失所望。非但如此,就连厨子也骂了起来:“天杀的!怎么是个空桶?如果让我知道这是谁干的,我非拔掉他的门牙不可!”
“福尔摩斯先生,我……”我想说自己不想玩这个游戏了,但他冰冷的眼神让我把话咽了回去。
不多会儿,他冲我摇了摇头,像是很惋惜的样子,我对菲利克说:“走吧。”
刚走出地下室,福尔摩斯就不见了。我能感觉到,大侦探对我失望了。但我又能怎么办呢?
晚上九点,我与大侦探被主人安排在两个相邻的房间里就寝。
在睡觉之前,我突然想起了两个差点被我忽视的人。一个是这里的老管家。当然,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看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我很难把他联想成杀人凶手。在没与他交谈之前,我也找不到他的任何杀人动机。不过,另一位就没那么好运了——查尔顿身边的那个漂亮护士——福尔摩斯刚才在车库里从蒙特雷斯嘴里套出了备用钥匙的下落。在司机不在场的情况下,能弄到备用钥匙的人除查尔顿之外只有她。只是,我还不能说她就是凶手。因为死者脖子上的伤口是男人所致,她只能充当配角或主谋。嗯,明天我得好好与她当面谈一谈。
卧室内的时钟告诉我该休息了。经过一天的疲劳奔波,我感到睡神正悄悄地走来。蓬松的被子盖在我的身上,配上舒适、安静的环境,我很快进入了梦乡。然而,这一觉我睡得并不踏实。
深夜,我感觉有人在推我的肩膀,而且越来越用力。猛然睁开眼,看见了福尔摩斯。
“穿上衣服,咱们走!”他的声音虽小却很有力度。
“出什么事了?”我尽量不让眼皮再次合上,可是我那股独生子特有的懒散劲儿一下子涌上心头。
“快走,科林!”他一把将我从床上揪了起来,这下让我清醒不少。
我飞快地穿上那位老管家还我的外套,福尔摩斯则打开了房门,四下探了探,“快!”他向我招手,接着独自向楼下飞奔。我匆忙地跟在他的身后,小心地跑出大门时,外面的寒风刺骨至极,让我顿时睡意全无。
四下里一片死寂,福尔摩斯又不见了?不,他在很远的地方向我招手。我拼命地向那个方向追去,跳进一辆马车时,发现华生居然也在车内坐着,他带着僵硬的表情看着福尔摩斯,像是在责备他,只听见他对马车夫说:“邮政大厦,克劳斯!”
“是,先生。”车夫像是侦探的朋友。克劳斯赶的这辆马车比我原先坐的那几辆都要快,四匹骏马在前面飞驰,我能听见的也只是呼呼的风声。
“能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吗?”我追问道。
大侦探不语,他回避着华生的眼神,向窗外望去。
“又死了一个,科林。”华生看着不解的我,补充道,“鲍尔特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