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拜见师父（2）
周五，下午两点，李重重在vip室候机。
她穿着帽子戴着口罩全副武装坐在椅子上，沿路认出她的人也不多。
不是大流量的坏处是，因为这三个月档期被占据，推掉不少电视剧，剧组也不会等她，过时不候；
好处就是，稍微自由点，不用走到哪里都人山人海，玩个手机都有人用望远镜偷窥屏幕。
李重重正一个人在椅子上刷着手机。
帖子是：《大家觉不觉得林中雪的死跟邹城关系很大？》
[林中雪本来走清纯路线，为何会答应接下如此《无尽路》这样大尺度的电影，据说里面还有床戏。
她采访说，纯粹是因仰慕邹城的演技，这部电影有很多跟邹城的对手戏，想要学习。
可还没等靠“大尺度床戏”引起噱头，甚至连这部分都没拍到，她就因演技过差，连连受到邹城的指责，一场戏拍摄一整天，往往要NG四十多遍才过，严重拖慢剧组进度。
这样拍摄近十天后，邹城提出换女主角。再三天后，林中雪就从酒店顶楼跳了下来。
这很明显就是被霸凌和打压后才会想不开自杀的吧，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被潜规则了？]
-导演希区柯克也是这样，经常虐待女主角
-邹城这个人我一直觉得蛮恐怖的的。你想想他入行十几年了一点绯闻都没有，这正常吗？
-演技和人品有时候真的不能划上等号，想想当年蓝洁瑛的事情
李重重刚想刷下一条评论，可一刷，居然404。
这个帖子没有了。
李重重吐出一口气，又是这样。
明明林中雪的死在娱乐圈算是很轰动的新闻，可最近只要出现林中雪的死跟邹城有关系的帖子，都会在几分钟内被删个一干二净。
这就是邹城的能力吗？
一则高大的暗影在前方落下来，李重重抬起头。是邹城。她吓了一跳，立刻按灭手机屏幕，架着腿靠椅子的姿势立刻变为端坐，犹豫了两秒，喊出声：“师傅。”
“嗯。”邹城淡淡应了一句，坐在他身侧，问她，“怎么这么害怕。”
“没、没有。”不是害怕，只是一紧张就容易结巴和脸红，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对“杀偶像仇人”的情绪，“师傅你这么早来啊。”
“不早了。还有半个小时登机。”
“哦。”
邹城身侧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传来。这股香味不浓，甚至都不算“香”，反而跟他给人的印象很相似——极为冷冽。
邹城架起一条腿，漆黑的西裤在他膝盖处折出一个角度，压出好看而流畅的褶皱。
“我们之后要进组的是一部警匪题材电影，以悬疑为主，讲一个找不到凶手的杀人案。”
“我知道。”李重重是做了准备的。跟邹城有关的资料她都提前研究了。
“待会儿我让尚敏把剧本用微信发给你，你挑一个你感兴趣的人，写他的人物小传。”
“人物小传？”李重重意外，“有什么要求吗？”
“不少于十万字。”
“十万字？”李重重惊讶，人物小传她不是没写过，十万字这么多还是第一回，堪比一部小说了，“什么时候交？”
“下周五下午六点前。”
也就是说一个星期的时间，还好。李重重刚这么想，就听到邹城继续：“这是你的第一份考核作业。还有一份日常作业，进组后每个星期你要交一份总结给我。总结包括你这一个星期学到了什么。无论是拍摄、道具、服装、灯光，包括待人处事、心得。”
一下布置了两份作业，李重重咂舌：“还有吗？”
“你进组的正式职位是我的助理。所以要在把助理工作做好后，完成这些作业。助理的工作包括每天早上通知我剧组安排，随时跟在身边以备有事。”邹城顿了顿，像是试探，“有意见吗？”
李重重本来就是想接近他找到一些证据的，她连忙抬头看了他一眼，着急说：“没意见。”
接触到他视线，她又立刻低下头。
——第一次报仇，有点紧张。
见她统统答应，邹城有丝意外，他凝视了她片刻，放下一条腿，语气也和缓下来，转而问：“你平常喜欢做什么？看书？”
李重重诚实：“书看得比较少。以前上电影学院看专业书比较多，后来就没怎么看了，现在看网络小说和剧本比较多。”补充，“不过我很喜欢看剧本，所有找我的剧本都会看完。”
“影视剧方面呢？喜欢什么类型？热门影视有没有关注？”
“会。比较喜欢仙侠剧和偶像剧。强剧情和悬疑片也喜欢，文艺片和慢节奏的电影不太喜欢。上大学的时候倒是把豆瓣前500的电影都补了。”
“追电影电视剧的标准是什么？”邹城问得很仔细，到这会儿才像是收徒考核，又或者摸底？
“主要看我关注的博主推荐，以及本身的口碑。”李重重说，“要是引起很大争议、或者爆款，也都会看看。”
“接近主流观众的口味。”邹城沉吟。
李重重默默听着，该不会他瞧不起“主流观众口味”吧？
还没等到下文，尚敏急匆匆赶来：“邹城，行李都托运了。广播里在喊，咱们可以登机了。正好重重你也在这。”
李重重站起身打招呼：“敏哥。”
“不用不用。咱们走吧。你行李呢，托运了吗？”
“托运了。”
“行，那我们走吧。”
这次出行，机票都是尚敏订的。
邹城有两个经纪人，大经纪人是尚敏的哥哥叫商捷，负责商务合作，尚敏则有点像保姆，邹城走到哪跟到哪。据说是因为其他助理经常受不了邹城而离职，换动太快。
从跟尚敏的交流对话来看，他是个做事很认真负责的人，善于沟通，买机票什么的都会提前很详细地跟李重重沟通好。
这次，没把邹城跟她座位放一块儿。
李重重松了口气。
起飞前，尚敏提前上了个厕所，回来时，远远见到李重重紧张似的地盯住这边，等跟尚敏对视，立刻又挪开了眼睛。
尚敏在邹城对面坐下，邹城这会儿正打开笔记本电脑专注地处理工作——他一向是个工作狂。
“你的小徒弟一直在看着你。”尚敏揶揄，“听她爷爷说，她特别崇拜你。大晚上都在看你的电影。”
“是吗？”邹城专心工作时听闲话不带什么情绪。
“你可得注意，别给我搞出绯闻来。”尚敏知道李重重这种小姑娘不是邹城的菜，话说邹城的菜具体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只提醒，“尽量别单独相处。”
也不能保证李重重就不是什么“梦女”，只想借着师徒这层关系弄出点什么事来。
邹城一个明确的抬眸。
尚敏连忙：“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会。”
飞机徐徐起飞，邹城重要的工作都会提前完成，免得飞机上关闭通讯不方便。旅途中他一般用来看剧本或者看剧。
这次他点开尚敏提前下好的李重重两部偶像剧。
既然收了徒弟，就得了解对方的底子。
李重重星途蛮顺，大概是借助她爷爷的光，一上来就是女主角，虽然不是大制作和大导演，但这个导演功底不错，擅长小而美。在制作简陋的情况下，偶像剧拍得很有格调。
从播放量来说，两部成本不高的网剧都是当期的黑马，叫好又叫座。
邹城跳看了几个关键片段，专心看她如何处理日常戏和爆发戏。
与此同时，李重重也发现了邹城在看自己的电视剧。
……羞耻。
电影和网剧是两个圈，公认有壁，而邹城是电影圈默认的天才型演员。
十二岁出道就拿了最佳男配角，十六岁最佳男主角，二十二岁横扫各大电影节影帝奖杯。
就算不承认对方的人品，她也不得不得承认对方的实力。
飞机降落，旅客们收拾东西离开。
身为演员还是有那么一丝丝虚荣心，李重重假装不经意地正好走到邹城身边，挠挠脸：“师傅。你……觉得我的演技怎么样啊？”
“还可以。”邹城回答。
还可以？不会吧，自己的演技居然能受到邹城的认可，传说他不是眼高于顶么？
连林中雪都没入他的法眼？
接着，邹城的下一句就是——
“在偶像剧里面不出戏。”
“……”所以他说她“还可以”的标准就是在偶像剧里面不出戏？
邹城回答完后，径自下飞机。
李重重盯着他漆黑的后脑勺，用鼻子出气：哼。
出飞机场，远远就能看到剧组派来接他们的车。李重重这次没有带助理，因为不是拍戏，行李也没有带很多，可还是有两个箱子。
邹城也没说派人帮她拿一下，而是自己径自拉着箱子上前。
等坐进车里面，见到她跟在后面，还是尚敏主动下来，帮她把行李放进车后备箱。
坐也是他跟尚敏在前面坐。
李重重坐在后排，因为后备箱不够，旁边还放着行李，后排窗户紧闭，还贴了黑色防偷拍的膜，十分憋闷。
终于熬到下榻的酒店，制片早早来迎接。让酒店工作人员帮他们把行李送入房间后，开始饭局。
吃饭自然要带她，邹城简单介绍了她是他的徒弟，要在剧组这边见习，除此之外就没有提及，制片也没怎么关注她。
李重重明白的，这个电影的主演导演包括制片人都是大咖，自己还够不上。
收徒事件让李重重上了热搜，很多人都说她爷爷如何厉害，实际上她爷爷都属于上上代导演了。中国电影发展那么快，上辈人早就被落下。
她爷爷现在就是个在家里吃退休金的老头而已，有些人愿意尊敬叫一声李老，那算是给面子。
所以邹城居然给爷爷的面子同意收自己为徒弟这件事，也让李重重很惊讶。
邹城的家世，说起来比李重重家，厉害得多。
目前查到的资料，邹城奶奶是很久以前移居海外的华人影后。
邹城爸爸二十多岁回国，因俊朗帅气的外表，第一部电视剧就爆火，成为国民小生，风靡万千少女。
可惜他情史不太好，最后闹出两个女主角为他争风吃醋打得全都进医院的风波来，被雪藏了一段时间。
再次出现，就是在大荧幕上。
电影中他一改往日温润小生的模样，开始往演技派走。
邹城爸爸从电视剧转型到电影，从偶像派转型实力派，主角配角，文艺片悬疑片枪战片，扮丑装瞎瘸腿盗贼反派……都尝试过。
可没有一部受到主流观众的认可。
大家也奇了怪了，他母亲是影后，而他偏偏却没有天分似的，离了偶像剧就出戏。
那时候网络对他评价一边倒：“没天分”“趁早别演戏了吧”。
演到三十五岁，邹城爸爸放弃荧幕，娶了大他八岁的邹城妈妈，借助超级富二代妻子家的财力，迅速创办了自己的影视公司，成为了老板。
也就是现如今娱乐圈首屈一指，影视综全面开花，旗下大牌数不清的星城娱乐。
而邹城，是星城娱乐的首位签约演员。
所以邹城的强在于三方面综合，过硬的自身实力、有钱的家世，以及娱乐圈里得天独厚的资源背景。
饭桌上，制片一路都在奉承邹城。
这剧组配置豪华，投资五个亿，男女主角都是目前热门顶流演员，有流量却没有口碑。邹城影帝的身份和多年来的出演电影的品质保证是让观众购票的信心，更何况这次他还是主动出演反派，那更是噱头十足。
制片人笑着说：“要不是《无尽路》出了些事，邹影帝也不会来我们剧组，真是缘分啊。为了这种缘分干杯！”
李重重猝然抬头。
本来《无尽路》是邹城第一部要转型制片和导演的作品，是因为林中雪的事情而暂停，现在他转而接了这部。
制作人的话不假，可……怎么就能把一个女演员的死说得这么快乐，还带有一丝庆幸呢。
听到他们庆贺，李重重很不舒服：“抱歉，我去上个厕所。”
等她走后，制片人才说：“你这个小徒弟很内向啊，饭桌上一句话都不说。”
邹城目送李重重的背影，点点头：“是。”刚刚一直低头没怎么说话，直到制片人提到他上部电影时才表露出情绪。
饭局持续十一点，终于结束。
邹城不太喜欢跟别的演员同一层，他单独住最顶层。李重重因为是临时加的，主演那层房间没有了，让她跟其他演员住，鱼龙混杂的不太方便，所以尚敏还是给她安排了邹城这层。
尚敏在电梯里给他们分房卡。
“邹城的是601。重重610。我是507。所以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行。我先走了。”
电梯五楼尚敏率先离去，电梯里只剩下邹城和李重重。
两个人静静地，还是第一回单独相处。
邹城身上酒气并不浓，他在饭桌上只是应，反倒话不多。
李重重最讨厌酒局起哄和醉醺醺的男人。
邹城捋了捋衬衫袖口，突然问：“刚刚在饭桌上，你情绪是不是不太对？”
他这么敏锐的吗，她心一惊，斟酌着回答：“有点。”
“什么事？”
李重重眼珠子一转：“我觉得《无尽路》是你自编自导的，比这部电影更好。所以制片人说幸好它中断了时，很不舒服。”
她感觉邹城目光像在她脑袋上停留几秒，可李重重心虚，不太敢回应，只双手往前勾搭了一下。
电梯门开，邹城没有再问。
李重重房间是离电梯口最近的，可她慢吞吞走到门口，没立即开门，一路目送着邹城走到他的房门口。
等邹城快光上门视线递过来时，李重重这才慌张似的，连忙刷卡开门。
邹城不禁想起飞机上尚敏的话：你这个小徒弟真的崇拜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