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内,徐娅哭闹不停,口中嚷着要去杀了白忆绾。徐鹤南沉着面色从门外走进来,瞧着徐娅披头散发的模样脸色更黑。
“爹,”徐娅哭着跑过去,拉住徐鹤南的胳膊:“你替我杀了她,杀了她。”
徐鹤南沉眸看着徐娅红肿的脸颊,甩开她紧抓衣袖的手,沉声骂道:“还敢胡闹!”
徐娅被徐鹤南骂的一愣,她瞧着徐鹤南的冷脸似乎哽咽一声,一时不再开口。徐鹤南瞧着徐娅的模样,缓了颜色:“你知不知道白家是什么背景?白家的小姐能由你这么胡闹?”
“不过是个乡下来的……”
“谁和你说她是乡下来的!你知不知道白家老爷子曾是两广总督,现在虽然致仕从商,不及从前权势,但任谁提到白家老爷子谁能不给几分面子?”
徐娅听了不服气:“前清都亡了,皇帝都下台了,她们白家不过是给皇帝看门的狗,现在还算个什么?”
徐鹤南被徐娅的话气的一滞:“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若非白家老爷子不愿参政,总理的位置就是白家的。你知不知道,现在新政府里有多少军官曾是白老爷手下的兵?”
“你以为白家人好欺负吗?瞧瞧刚才那位,一个白家孙辈的女儿,当着几十条枪的面就敢打你,你觉得白家怕我徐鹤南吗?”
徐娅被徐鹤南训得默了声音,她低着头,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死死的咬着嘴唇。
“还有念毅雄,你不知道念白两家的关系吗?当着他的面就敢对白家小姐动手,你是帮他找机会同我翻脸吗?”
徐娅听到念毅雄,想着方才他对自己的态度更觉委屈,她抬起头终于忍不住的说道:“我哪里知道白绾绾是江城白家的小姐……是她自己同别人说家中就是做些小生意的,我也是看她和念哥哥不清不楚才想找她麻烦的。”
“爹,我都被人打了,你不替我报仇就算了竟还骂我,我要去找母亲说理。”
徐鹤南看着徐娅哭花的脸,拉住要跑走的她:“谁说我不替你报仇?今日这口气,爹怎会咽下。”
……
念毅雄推开病房的门,慢步走了进去,白绾绾正靠坐在床上,长发松散垂在胸前,雪白的被子堆在腰际,她听着脚步声望过来,她沉默的看他,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
念毅雄瞧着白绾绾的小脸,睡过一觉,她面色不再像方才那般苍白的让他心惊,念毅雄走过去,拉了个椅子坐在白绾绾床前。
白绾绾看着坐在床前的念毅雄,她的目光落到他胸前,黑色的西装有一处深暗,深暗之侧雪白的衬衫上鲜红的痕迹明显。
应该是之前,他将她从地上抱起,她手上的血蹭脏了他的衣服。
念毅雄的目光落在白绾绾被纱布严实包裹的小手上,随后他抬头看她:“叫我什么事?”
白绾绾听着抿了抿略白的嘴唇,方才白忆绾说念毅雄一直等在门外时,她生了些愧疚,可当把他人叫进来,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她本以为,他一直等在外面,是有话要同她说的。
念毅雄见白绾绾不说话,他抬手捧起她的小手,透着缠绕的厚厚的纱布看得仔细,他问她:“疼吗?”
他抬眼看她,她在他的目光下摇了摇头,顿了顿又神色低落的点头。
她的发丝柔软,亦如同她的性子,她垂头浓黑的长发便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来,长长的发尾落在他支在床畔的指缝间,有些痒。
念毅雄低眼去看落在指间的长发,缓缓抬手,他的指尖顺着她的眉尾触着她细嫩的肌肤撩起她垂下的发丝,别压在她粉红的耳后。
白绾绾的身子随着念毅雄的动作一僵,她连忙侧头躲开,她低着头:“今天的事……谢谢你。”她的小手随着她口中的话艰难挪动,离开了他的掌心。
念毅雄看着白绾绾的反应,收了手,他坐在椅子上向后靠了靠。
“除了这个……你不想说些别的?或者问些别的?”
他等着她的问话,可等了许久,等到还只有她的低头沉默。
念毅雄看着白绾绾,眼底瞧不出是什么神色,他只扯了扯唇角,弧度似是无奈。
罢了,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又妄想和她解释些什么呢。
念毅雄从椅子上起身:“你姐姐今天要留在医院值夜,让我送你回家。”他看着坐在床上的白绾绾停顿片刻,随后转身出了病房关严了门。
……
天刚擦黑,白忆绾叮嘱白绾绾不许碰水后,将她送到念毅雄的车上,隔着车窗白忆绾向念毅雄道了谢,看着车子走远,才转身跑回楼内。
白绾绾坐在念毅雄身旁,她的小手乖乖的搭在腿上,那谨慎的一动不动仿若僵掉的小模样有几份可爱。念毅雄将白绾绾的模样看在眼里,他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因为他记得清楚,下午时,白绾绾那血色淋淋的手心。
念毅雄替白绾绾开了车门,又一路送她到房门前,替她抬手按了门铃。
唐叔开了门,看见念毅雄有些诧异,一低头瞧见白绾绾被纱布包裹的手更是吓了一跳。
家门前,屋内的温馨的灯光洒在门外晚风里,念毅雄站在旁边,等着白绾绾开口。
白绾绾抬眼看了看念毅雄,到底不好意思,开口邀请:“念先生要来家里坐坐吗?”
他听了她的话,眉梢动了动,随后开口:“不了。”
白绾绾顿了顿,她眼见着念毅雄转身下了台阶,一路上了车。
黑色的庞蒂克,离开昏黄的路灯,消失在夜色之中。
因为手受了伤,拿书握笔都不方便,白忆绾去学校请了假,待白绾绾小指上的伤口拆了线,手心上的伤都痊愈后,才放白绾绾回学校上课。
放了学,白绾绾抱着书出来,没找到唐叔却是先看见了念毅雄。自那次他从家门前走后,也有大半个月没见。他的车就停在校门前,他靠在车身上一动不动的看她。
白绾绾和念毅雄投来的视线对上,如此,装作没看见躲开是不能了。
白绾绾低着头朝念毅雄走过去,她才在他身前站住,她怀中的书便被他抬手抽走,他握住她细腕,将她的小手拉到眼下端详。新生出的肉透着浅白,细嫩到让人不舍得触碰,他放下她的手,又牵起另一只,看得出来白忆绾将白绾绾照顾的很好。
念毅雄仔细检查着白绾绾手心每一寸肌肤,突然他的眉头一蹙,在她嫩如青葱的小指上,有一道清晰的疤。
他握着她的手渐渐用力,感受到手腕上的疼,白绾绾连忙挣扎的抽手。
白绾绾看了看周围,向后躲远两步,她们这样在校门前“相对执手”不知引来了多少打探的目光。
白绾绾的脸有些窘红:“你来做什么?”
念毅雄瞧着白绾绾渐渐泛红的脸,鼻息哼出一声笑,他拉着她上车:“自然是找你。”
车子一路朝贝茵路方向驶去,念毅雄说晚上要参加一个舞会,请她来当舞伴。
白绾绾坐在车上,听着念毅雄的话缩了缩身子:“我姐姐……”
“你姐姐同意了。”他侧眸扫了她一眼,将她的借口堵在嘴里。
“同意了?”白绾绾一愣,似乎不相信。
念毅雄瞧着白绾绾的反应,说不上威胁的挑了挑眉:“你好像很惊讶?”
白绾绾听着一顿,连忙摇头,随后又低下头道:“可…我不会跳舞。”
“是么,”她听得他在耳边的一声笑:“你姐姐都帮你把舞鞋找出来了。”
白绾绾听着念毅雄的话,直想闭上眼睛去撞墙,她的好姐姐,出卖她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呢?
车子在家门前停下,念毅雄替她开了车门:“换身衣服,我们走。”
白绾绾回头看着跟着自己一路进了家门的念毅雄,抿了抿嘴,白忆绾和唐叔都不在家,只有孙妈笑呵呵的将念毅雄请了进来。
白绾绾站在衣柜前挑衣服,挑来挑去都没有称心的,与其说衣服不称心,其实是她不愿同念毅雄前去。
白绾绾随意挑了件中规中矩的小洋裙穿上,打开房门想下楼,一开门却见念毅雄正靠在门侧的墙上,他见她开门转身挡在门前。
他的目光上下落在她身上,最后停在她的小脸上。
念毅雄抬腿向门内走,白绾绾随着他的脚步不住的向后,念毅雄走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白绾绾看了看被关上的门,又看了看念毅雄,她着实有些紧张:“你进来干什么?”
念毅雄瞧着白绾绾,突然抬手去碰她的耳唇,他将她粉嫩的耳唇捏在指尖:“我送你的耳坠为什么不戴?不喜欢?”
他的指尖粗粝,蹭得她耳间发红,白绾绾连忙躲开,她抬手捂着发烫的耳唇:“…没有,只是太亮眼了…我带不习惯。”
念毅雄听了白绾绾话,他拉下她捂耳朵的小手,牵着她走到梳妆台前,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他送她的耳坠,被她随意的丢在抽屉里,念毅雄瞧着不动声色的将耳坠拿出来,他捏着她的耳唇,手法笨拙的替她带上。
耳坠离了他的手,在空中摆荡,在耳边响起细碎的悦耳的声音。
念毅雄站在白绾绾身后,透过身前的镜子望她,她耳唇上的粉红渐渐蔓延至小脸。
白绾绾咬着唇,小脸微红望着镜子中的男人。
他正看着她,唇角在笑,莫名带了些温柔。
白绾绾第一次细看念毅雄,他笑的时候,眉眼都是温柔的,说来他应是完美继承了念伯母的美貌,他生的好看,本应该很愿意让人亲近的,只可惜这点子容貌上的好感,早被他平日里周身的戾气冲击的一干二净。
念毅雄见白绾绾盯着自己看,面上的笑意更深,他瞧着她挑眉,随后抬手拨了拨她耳朵上的坠子:“走了。”他率先转身,出了房间。
耳边的坠子作响,白绾绾猛然回神,转头去看念毅雄的背影,忽觉得面上发烫的紧。
念毅雄站在楼梯前等白绾绾,想着方才房内的情景,突然低头哼笑,他面上表情不变,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心跳,变快了。
舞会的地点在城郊,到时天色已经黑了,但半山腰上的别墅灯火辉煌,似乎在昭示,上海滩的夜,才刚刚开始。
念毅雄拉着白绾绾从车上下来,随后将她的小手扣在臂弯里,带着她从别墅正门走进。
今日的舞会似乎很私人,没有蜂拥举着相机的记者,大厅一角有缓缓的钢琴声飘出,厅内的人都三两交谈,场面舒服和谐。
白绾绾随着念毅雄一路走进去,几乎每遇上一个人都要停下,长者交谈几句短者点头招呼,念毅雄带着白绾绾寻了个安静处坐下,给她拿了杯果汁。
白绾绾喝了口果汁,抬眼间忽然瞧见对面一身红裙,美艳夺目的人,她若记得不错美人应是叫羽棠,曾经是陪在念毅雄身边的。
如今她手中举着红酒,正同个大腹便便的洋人调笑。
白绾绾下意识转头去看念毅雄,果见他正看着羽棠的方向皱眉。
白绾绾低头,手上轻摇着装着果汁的酒杯,她没抬头,就声音低低的问:“你…你和她吵架了?所…所以才”才来找我当舞伴的。
后面的话,白绾绾没能说出口,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她会为此失落一般。
念毅雄听着耳边细弱如蚊的声音,收回目光去看身侧的白绾绾,他说不上是何语气,好笑中又带了些无奈,他抬手拍了拍她低垂的小脑袋:“胡思乱想。”
今晚的舞会,看不出有何意图,一切进行的悠闲自在。白绾绾没想到,念毅雄会同她一样悠闲,就坐在她身边,哪也不去。
杯中的果汁被白绾绾喝干净,她正瞧着舞池中旋转的身影出神,突然托下巴的手腕被念毅雄握住,他问她:“想跳舞吗?”便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白绾绾被念毅雄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愣,尚未回神便已被他拉进了舞池。
白绾绾看着身前的念毅雄,他的目光深深落下,把她看得紧张,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握在腰间的大手,隔着丝滑的缎料,带着灼人的温度。
念毅雄握住白绾绾的腰,女人的腰肢是那样的软,纤细到让他舍不得用力。
“你的手。”他望着她垂在身侧的小手,出声提醒。
白绾绾闻声低了低眉,缓缓抬手搭上念毅雄的肩头,他的肩硬.邦.邦的,宽阔而伟岸。
白绾绾没想到,念毅雄竟然还会跳舞,且跳的不差。
果然,身边的女人多,交谊舞又怎会差。
羽棠站在舞池外,她看着同白绾绾跳舞的念毅雄彻底愣住。她认识念毅雄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同哪个女人跳过舞,她自己也曾软磨硬泡过,无非是惹得他不快发火。
羽棠拿在手中的酒杯在颤抖,随着她不自主细细颤抖起来的身子。
念毅雄低头看着白绾绾,怀中的人太轻太小了,娇小到,念毅雄突然环臂扣住白绾绾的腰肢,他将她腾空抱起,他抱着她轻松旋转。
白绾绾被念毅雄的动作吓的一惊,却在下一瞬,别墅的灯突然灭了,周遭陷入黑暗,钢琴声戛然而止伴着一声刺耳枪响。
周遭响起尖叫,白绾绾被吓的身子一僵,突然她觉得重心不稳,被念毅雄抱着摔倒在地,他撑着手臂,将她护的严严实实。
熄灭的灯很快亮起,周遭枪声又起,白绾绾来不及回神已被念毅雄从地上抱起,他抱着她躲在柱子后,他将她藏在胸膛和柱子间,白绾绾闻得到清晰的血腥味,她方才发现念毅雄受伤了。
她看着他突然抬手开枪,随后,周遭的嘈杂混乱渐渐安静下来。
念毅雄放下枪,他转头看怀中的人,他上下检查,见白绾绾毫发无伤,紧绷的身子才渐渐放松。
白绾绾愣愣的看着念毅雄,他面色苍白的吓人,她眼见着他手中的枪摔落至地,他整个人朝自己倒了过来。
别墅在城郊,赶回到城里的医院还要许久,车内,念毅雄躺在白绾绾的腿上,他闭着眼眉心间凸起的青筋蔓延至额头,白绾绾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从念毅雄背后涌出的血将她的衣裙都浸湿透了,她抱着念毅雄,身子颤抖不止。
她看着他苍白的面色,看着他额头不住躺下来的冷汗,眼睛通红,很快眼泪就没出息的掉出来。
念毅雄感受到落在面上冰冰凉凉的,他艰难半睁开眼,瞧着从白绾绾尖嫩的下巴上一滴一滴砸下来的泪,他没力气抬手去擦她的眼泪,他的声音哑着,叹了句。
“别哭。”
……
念毅雄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瞬,白绾绾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她险些摔倒,被一旁的司机及时扶住,扶她坐到椅子上。
白绾绾看着身上被血染了大片的裙子,身子颤抖的愈发厉害。
阿强几个审了人回来,看着手术室内亮着的灯,在走廊上打转。阿强瞧着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白绾绾,突然朝她走过去。
“白小姐,有些话爷不许我们说,但是今日这些话我是不得不讲了。”
白绾绾抬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阿强。
周围的人见了,连忙上前去拉阿强,似乎想阻止他,却都被阿强推开。
阿强看着白绾绾,看着她泪痕交纵的小脸,缓了口气。
“白小姐可知道今日行刺爷的人是谁?”阿强见白绾绾茫然不说话:“是曾经袁力身边的人。他们来刺杀爷,说是想为袁力报仇。”
“袁力那等人,本不配爷动手,若不是为了您,爷会稀罕借徐鹤南的手要了他的狗命?”
“白小姐之前被袁力劫走,爷是二话不说提了货就去换您,您可能不知道,爷为了得到那批货,费了多少麻烦。”
“我知道,白小姐看不上那货,更是觉得我们爷是个贩卖鸦片的恶人,你们倒是正义凛然,跑去码头闹事。”
“您知不知道,那批货是袁力私订的,爷抢他的货就是为了断了这笔买卖,我们那日提了货,本想着过几日就去烧了毁了,结果被你们一搅和,让袁力钻了空子。”
“爷扣那些学生,也怕被袁力撞见,袁力是什么人品,撞见了岂不要了他们的命?还有您…若非您来码头胡闹,怎么会被袁力盯上,又怎么会被劫走,那批货又怎么会再回到袁力手里?”
“袁力平日处处在爷面前挑衅,他不过徐鹤南身边的一条狗,爷忍他无非是不想让姓徐的抓了短处。但为了您,爷不仅是要了袁力的命那么简单,同样打了徐老的脸。”
“还有前阵子…您受了徐小姐的欺负,令姐跑去为您讨公道,爷也是对着徐老拔了枪。爷这些年不容易,商会里眼红的人太多,人人都想抢爷手中的权,想抓爷的把柄。为了您和令姐,爷当着众人的面将枪口对向了徐老,之后便被他们拿来大做文章,丢了一笔大单子。”
“令姐当着徐老的面打了徐小姐,徐老又怎会忍下这口气?白小姐背靠白家,徐老忌惮…可爷单枪匹马的不容易。”
“您以为那袁力真会有人誓死效忠?说是为了袁力报仇……可开枪打死袁力的是徐老。”
阿强一口气将积压在心底的事说出来,眼见着白绾绾整个人呆愣住。
阿强以为是自己语气太严厉吓到了白绾绾,他也愣了片刻,随后开口:“…我也没有别的意思…白小姐…只是我们爷真的很在意您。”
“今日的话,他原是不让我们说的,可我既然说了就想着您能明白。”
“您若觉得我冒犯,等爷醒了,挨罚挨打我都受着。”
阿强说完,见白绾绾还不说话,正要再开口,却被身旁的人拉了下来。
白绾绾愣坐在椅子上,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可阿强方才的话却像无数的珠子,在她脑海中胡乱撞个不停。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她的病床前,念毅雄问她,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问他的吗?
是啊,自她见到他起,便将他定义成坏。
她一味的自顾自的觉得他是个可怕的人,她看到了所有的表象,却从没有像同情别人一样,想一想在这些不好的表象背后,可藏着什么隐情。
到底如他所言,他不会伤害她。一如他所言那样,他反而在最危险的时刻将她保护的周密无缺。
手术室的门开了,阿强几个跑上前去,他们同医生说着什么,可白绾绾只觉得耳朵像被一团棉花塞住,听得模模糊糊。
念毅雄被送到病房,阿强几个守在里面,白绾绾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忽觉身子一冷,冷得她心上发颤。不知等了多久,阿强几个都走出来,对她道:“爷醒了,想见您。”
白绾绾看着敞开的病房门,内里的光亮刺目,她缓缓从椅子上起身,走入病房。阿强几个见了,从外将门关上。
病房内,念毅雄半躺半坐病床上,他的唇色冷白,面上亦没有一丝血色。
“为什么不躺着,”白绾绾看着坐起身的念毅雄连忙走过去,想扶着他躺下,他却拉住她伸来的手,对她摇头。
白绾绾顿了顿,她由着念毅雄拉着,在他的床畔坐下。他的上半身裸着,胸膛处绕着肩膀前前后后绑了很厚的纱布。
他握着她的手有些冰凉,白绾绾看着念毅雄,思绪杂涌,她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她只会问他:“疼不疼?”
中了枪,又怎会不疼。
听着白绾绾的话,念毅雄握着白绾绾的手一顿,他似乎愣了愣,随后竟还对着她扯出一抹笑来,他答:“不疼。”
白绾绾听着念毅雄的回答,缓缓低下头,她看着他紧握过来的手,连他的指尖都是苍白的。
病房内沉寂许久,白绾绾低声开口:“我该回家了。”
念毅雄的大手动了动,却不肯松开她的小手,许久,他才舍得放开她:“好。”
……
白绾绾被司机送回了贝茵路,白忆绾被白绾绾身上被血污了大片的衣裙吓到,知道她没有受伤紧悬着的心才落下来。可知道受伤的是念毅雄后,又担心起来。
白绾绾没了力气,她兀自回了房间,脱了身上沾了血的衣裙,顾不上周身的冷汗,上了床钻进被子里。
白绾绾不知道自己如何睡着的,也不知自己如何惊醒的。房间黑暗,唯剩窗外投进来的丝丝月光。
白绾绾瞧着那月亮,她第一次见到念毅雄是什么样场景?她记不清了,她只记得他沉默寡言,好看的眼睛深黑深黑的,还抢了她的糖。
……
白绾绾走后,念毅雄只觉得病房里的空气都冷了几分,他见过白绾绾太多次流泪,可只有今日,她的眼泪是为他流的。
病房内的灯关了,窗帘也拉的严严实实,唯一的光亮是走廊的灯光从门缝里透进来,他知道门外有手下的人持枪守着,可他独自躺在这,却孤独的紧。
这种孤独,是不可说的,这些年,他在外面受的伤是从不敢告诉母亲的,也唯有白绾绾肯眼中含泪,问他疼不疼。
他第一次见白绾绾是什么情景?大概是…不…一定是,在白家正堂,她躲在屏风后面,怯生生的探出个小脑袋瞧他,那时他看见她,方才体会书上所说的,粉雕玉琢的人是怎样的真切。
她躲藏的技术实在不高明,很快被白母发现唤她出来,她倒不害怕,听了白母唤,从屏风后面蹦蹦跳跳着出来。
白母向她介绍自己,她便转头看他,他也看着她,她就一动不动盯了他许久,一双眼睛干净澄澈的像天上清明的月亮。
她突然跑过来,将藏在手心,被她握得微微化掉的糖递上来,她的声音清脆,像两颗铃铛碰在心上:“念哥哥,吃糖。”
那颗糖有多甜呢?
大概是甜到了心坎里,让他记了十多年,甚至还要记到一辈子那么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的支持~本章留言有红包~(V后的前三章留言都有红包掉落)
感谢在2019-12-1418:35:05~2019-12-1522:4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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