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基本就是在明示了。
蒋麓用余光扫了一眼苏沉,后者听得有点羡慕,像是感叹他的父母爱情故事,过一会继续做题去了。
蒋从水的眼神写着‘我就教到这了’,转而换衣服出门,吩咐他们自己解决晚餐。
苏沉没有多想,纯粹是因为学习光环暂时性压倒一切,让他暂时不会考虑其他的事。
而且在蒋阿姨面前跟蒋麓贴的太近,他自己也不好意思,会习惯性离远一点。
但有时候……心思太单纯也不是好事。
白天沉迷补课做卷子,晚上还要整理错题集和复习,有些不安分的情愫会在夜里发酵反应。
变作梦里一触即离的吻,温暖舒服的怀抱,以及看不清却触感真实的一切。
他猛然醒来时,差点出声。
伸手一探,床单凉了。
苏沉眼睛里还漫着雾气,前一秒没有完全醒过来,后一秒意识到情况不妙。
他现在不在酒店,是住在蒋麓的隔壁,而且还在用蒋麓的床单被套。
……弄脏了!!要命!!
苏沉像是触电一样立刻翻身下床,去找换穿的内裤,以及确认被子弄湿了没有。
还好只是床单脏了一小片,但也非常危险了……
现在是早上六点五十分,他听见厨房的方向有走动声,好像蒋阿姨今天早上有课。
少年表情窘迫,换了套新睡衣闪进洗手间里,想要快速洗掉床单上的这些痕迹。
蒋麓刚好晨练回来,见门虚掩着想推门进去洗澡,一眼看见苏沉在做什么。
“你——”
苏沉眼疾手快把蒋麓拉进来,关门道:“嘘!”
蒋麓扬起眉毛,吹了声口哨。
“苏沉,这可是我的床单。”
“所以我会洗干净,”苏沉闷头搓着,已经不好意思再抬头看他:“……算了,我额外赔你一套新的。”
“那倒不用。”蒋麓凑近他,反问一句:“我好闻吗?”
你是变态吧!
苏沉面红耳赤,伸手把泡沫拍到他脸上。
“不要胡说!我才没有那个!”
“哪个啊。”蒋麓吊儿郎当道:“你平时不自己弄吗?”
这个话题显然要突破苏沉羞耻心的高度,以至于让他耳根子都泛了红。
“麓哥,你这是耍流氓。”
“是吗?”
蒋麓靠着洗衣机,拍了拍顶盖。
“扔这里,就说流鼻血弄脏了。”
苏沉顿感解脱,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完全可以撒个谎。
没等他捞起泡沫里的湿床单,蒋从水在外面敲了敲门:“饺子好了——你们两躲里面干嘛呢?”
苏沉听得一激灵,有种被家长抓现行的紧张感,暂时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
蒋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开口求助。
苏沉脸皮薄得不行,急急伸手拽他袖子。
“在接吻呢,你信吗。”
门外噗嗤一声,竟然就这么走了。
苏沉:“……??”
他这才探头,紧急道:“阿姨,不是他说的那样,我在洗衣服……”
蒋从水悠悠叹口气,又嗯了一声。
“你们吃完了自己安排时间,我去上课了。”
“好,阿姨再见。”
等听到大门关上,苏沉才推门回去揍蒋麓,猛锤几下有点炸毛。
“你刚才说什么呢!”
蒋麓很无辜地举起双手,觉得好笑:“开玩笑而已,你怎么一副心虚的样子。”
苏沉有被气到
,反怼回来。
“……谁心虚还不知道呢!”
蒋麓并不解释亲妈先前问他的那些话,只觉得时间不对,还远远没有到时候。
现在的距离不近不远,够了。
如此住了半个月,距离高考还有五天的时候,蒋从水又出了一套卷子,影印后发给他们两个人做。
这套卷子是综合时都近三年的高考题难度,按她个人的应试思路出的模拟卷。
分数下来,苏沉543,蒋麓614。
虽然苏沉分数低很多,但毕竟他高一还没有结束,能考到这个地步一半靠顶级家教的长期小灶,一半靠蒋从水的地毯式归纳教学,已经很不错了。
蒋从水看着儿子的卷子,忧心忡忡。
“还是上不了我们大学。”
连她这个专业的门都没摸到……还是教晚了。
“妈。”蒋麓再次强调:“我要去的是时戏院,你明白吗。”
以及你儿子这个分数在正常单位足够能让人抬头了,你能不能露出稍微轻松一点的表情!
蒋从水第一次当母亲,难免有家长们的惯有问题。
“我们单位陈教授的女儿……读初一就是这个分数了。”
“是这样,一般,在高考前,教育风格都偏鼓励为主。”
蒋从水回过神来,安慰性质地拍了拍蒋麓的肩。
“妈妈给你加油。麓麓,你一定可以上时戏院。”
“……我谢谢您。”
六月七号那天,高考点附近人山人海。
送考的不仅有苏沉一家,连乔海厦也特意过来送考。
父子关系在那次聚餐后好转了些,渐渐会微信聊天几句,或者朋友圈互相点赞。
乔海厦西装革履地出现时,蒋麓笑容凝固了一下,寻思他爹穿得跟黑孔雀一样是不是故意给他妈看。
“高考加油!考完我请大家吃饭!”亲爹笑容很爽朗:“祝你蒙的全会,金榜题名!”
“麓麓平时学习这么用功,一定可以的,”梁谷云完全看蒋麓像自己亲儿子:“你最棒了,不会的题都跳掉,发挥平常水平就可以拿高分!”
“蒋麓加油啊,考完了你苏叔叔给你包大红包!”
轮到蒋从水,只是伸手拍拍他的肩。
“妈妈帮你的只有这些了,你加油。”
蒋麓看着他们,觉得身上很暖。
至少在很多年前,他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人守候在这里,陪伴他一路向前。
苏沉看了眼时间,跟大家挥了挥手,送蒋麓走到考场入口那里。
停车处略远,路边全都是送考的家长学生,四处人声皆如沸腾的海潮。
此刻的他们没有戴口罩,但没有多少目光落过来。
想要淹没在人海里忽然变得很容易。
当下,每个同龄人都在等待人生中第一次鲤鱼跳龙门的机会,亦是每个家庭腾飞阶层的希望。
走到不近不远的地方,苏沉停下来,环视四周。
人群密集到接踵摩肩的地步,考试入口的长道旁好似火车站台,父母们在认真鼓励,学生们互相也在笑着打气。
今天的朝阳很好,洒在身上像金子一样。
他看向蒋麓,坦坦荡荡地笑着问:“要不要抱一下?”
蒋麓点了点头,张开胳膊抱过来。
他们用力紧拥一刻,手掌在碰触的同时默契相牵。
“麓哥,我要把所有的好运气都给你。”
“是暂时借给我。”蒋麓碰了碰他的脸:“考完就还你。”
“嗯!”
这场考试持续了两天,像是一眨眼那样飞快地结束了。
奇妙的是,蒋从水押题能力之高,高到像是内部出卷人员在泄题。
作为未来高考生的妈妈,梁谷云还特意借了影印卷研究题型,在对比了今年高考题之后震惊地说不出话。
蒋从水在饭桌上多喝了两杯,闲闲道:“物理学家的工作是研究世界的规律。”
……暂时放下世界一会儿,帮儿子研究高考的试卷规律也没什么。
她在说话时,乔海厦单手握着酒杯,笑得很宠溺。
2010年的7月,像是一切磨难的结束。
高考分数出来的同时,《重光夜》第六部也终于落下帷幕。
这部戏终于——终于拍完了。
它虽然用时和从前几部类似,没有额外的拖延,但全程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煎熬。
也只有这一部,同时逼得两个核心演员都崩溃到想要出逃。
从剧情的广度以及张力来说,它其实可以成为六部作品里颇为突出的一部,甚至是全新的巅峰。
故事从一夜间的倏然换魂开始,拉开了汉国线和海国线的不同风貌人文,以及祭典诡事。
不同文化里的重光夜也再度被审视探究,一步步揭开更多的线索。
这一部的看点,有蓝子真假借元锦的样貌毒杀皇后将领,有元锦掘狱断链脱逃异国,更有祭典焚城的宏大场面。
第一座被烧的海国死囚之城,和第二座被烧的汉国皇庭之城,一个是死亡阴影笼罩的笼狱塔林,另一个更是从前数部重光夜里的经典场面。
不仅如此,元锦稳居太庙主持迁都的情境里,跳切画面里千万人马迁都东南的画面也极其壮观。
但这么好的故事,像是在邵海沿的手里,拍的平平无奇。
便如同面对一大堆的灿烂宝石,卜愿用了细纱网,颜电拿出了宽口袋,而这个人选择用手掬了一捧,任由它们在混乱中从指缝里漏下。
最终杀青的那天,最后一场戏是闻枫的巫女自刎戏。
她完成的干脆利落,然后在掌声和许多人的献花礼里,和剧组的所有人一遍一遍说再见。
作为《重光夜》的常驻角色,她终于要彻底杀青,今后不再出现在这个隐秘而封闭的基地里。
苏沉为她带了大束的向日葵,花朵多到他两个手臂都快抱不过来,像是要把所有的灿烂阳光都送给这位无私的老师。
“闻姐,真舍不得你走。”
他抱紧她,又留恋又为她高兴。
“今年你的电影上映的时候,我一定会去看。”
闻枫就像对亲生弟弟那样,很轻柔地亲了一下他的头发。
“你们还有很高的山峰要攀登,加油,我们在山巅等着。”
一如从前那样,酒店的长住客们陆续搬空。
有的人拎着箱子头也不回的走了,脚步快的像是在宣告以后永远都不会回来。
也有人迟迟逗留着,还在等其他的来客。
苏沉提前在挑今年的风筝,选来选去没有找到满意的。
他过去五年里,每杀青一次就会送一只风筝,每一个都会带着漂亮的红色。
最初是红腮的长尾燕子,然后是红眼金鱼。
第三部是运动会上赢来的红猪风筝,第四部是红尾金龙,第五部是他亲手做的金绫红铜钱风筝。
其实一想,红色可能有些俗。
但这个颜色辟邪吉庆,像是每年亲手送给蒋麓一次,他就多一分安心。
今年再去敲门,他照例抱着长卷风筝,熟门熟路过去按密码。
在那次煮汤圆之后,他们都再也没有改过密码。
但是……9496到底是什么?
苏沉还对着手机摁过几次,
输入法像不开窍的榆木脑袋,不肯吐露秘密。
他摁下的时候又在脑海里念叨了一次。
……为国为民??真的假的??
蒋麓正在厨房榨果汁,瞧见苏沉在玄关换鞋,噙着笑不吭声。
苏沉晃了晃手里风筝,他还是在笑,不说话。
“高考分数出来了?”
“嗯。”
难怪,瞧你满面春风的样子。
苏沉坐在吧台高脚椅上,瞧他切苹果时指节的线条变化。
“所以考了多少?”
蒋麓罕见地处在低自我约束的状态,凑近了喂苏沉苹果。
“你亲我一下。”
苏沉叼住苹果的同时有点大脑宕机,重复道:“亲你……哪啊。”
“当然是哥哥的脸。”蒋麓觉得好笑:“不然呢?你还想亲哪里?”
苏沉撑着下巴看他。
“你今天不是一般的嘚瑟啊……”
“确实。”蒋麓索性把脸凑过来,讨一个亲亲:“来吗。”
苏沉从来没听过这种要求,临时有点紧张。
这家伙平时就差把距离尺横在中间了,突然靠这么近,他心跳都在加快。
哪怕现在厨房里只有他们两人,任何人都不会知道这个举动,他还是觉得,这像在做什么违禁的事。
可少年还是微微撑起身,试探着凑过去,在蒋麓的脸颊落了一个轻软的吻。
有须后水的浅淡味道,脸颊很软。
蒋麓心情大好,被亲完继续去切梨子,任由苏沉埋着脸不好意思再抬头。
“六百二十八。”
“真的?!”
“文化分专业分双第一,稳了。”
苏沉欢呼一声,跑过去抱他。
“你好厉害!!怎么会考这么高!!”
“再过两年就轮到你,别急着乐,”蒋麓任由他搂着后背,笑道:“也就是……2012年?大概是拍第八部的时候。”
“还真是……都快拍完了。”苏沉把脸埋进他的背里,深吸一口道:“到时候你可是蒋导了,到时候,你还会来送吗。”
“当然。”蒋麓一琢磨,还不知道两年后他们会怎么样:“但愿那时候你粉丝不要太多,把我们认出来。”
他感觉抱的时间有些太长了,转身去拿风筝,距离似在不经意间再度拉开。
“这次送了什么?”
“你打开看。”
蒋麓先擦干净手,才动作仔细地展开风筝。
每一次拆看苏沉的礼物,他都像在对待一缕玻璃丝,像是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礼物就会断掉。
风筝徐徐展开,是一头染了红毛的朋克彩虹小马。
苏沉很得意:“我审美可以吧。”
“你哥今年在你眼里就这样?”
“谁说是这个意思,”苏沉展开风筝的流畅长尾,正经道:“每只风筝都是一个我派过来的吉祥物,送满九个,概不补货。”
蒋麓看得认真,伸手薅了一下墨镜小马的红卷毛。
“像是定做的?”
“当然。我找画师画的图,然后再去铺子里订做出来。”
“麓哥,你这么一说,我忽然也觉得……有时候在演戏的时候,我也很像风筝。”
不同的情节是不同的场景,高低起伏不同,或开阔或逼狭。
人物们的情感就是风,有时候会骤然抬升,有时候压着自己往更深处下陷。
很多次,在具体拍摄之前,没有人知道风筝最终要飞去哪里。
蒋麓听着苏沉讲这些,暗想他做了对的人生选择。
他会握住风筝的线,去做最好
的导演。
苏沉低头看着这份礼物,一时间觉得庆幸。
“也幸亏是我送给你,这些都能留下来,不会被烧掉。”
蒋麓记起舅舅的嘱托,神色重回凝重,点了点头。
“回头,如果全剧终了,你要烧的东西多吗。”
“多,都不知道该用火焰喷枪还是弄几个桶拉到郊外烧。”
苏沉一提到这件事,就觉得悻悻不乐。
“我那时候十一岁还是太小了,不然绝对不会答应他……”
卜导演当初跟他定下这些约定时,剧组第一部都还没有拍完。
现在一过六年,单是历代剧本的所有版本叠在一起都可以堆到天花板,更不用说他自己写的表演笔记,以及满屋子的纪念品。
苏沉小时候和导演定下约定时,脑海里大概有个画面,类似他拿着一个盆子,里面装满了剧本一类的纸制品,然后他点燃火柴看那些纸页烧灼起来,默默难过一阵子……然后结束。
蒋麓见过许多次苏沉的收藏室,此刻真的思考这件事,觉得有些难度。
“我舅舅估计没想到,东西会有这么多。”
“严格来说……真要全部烧干净,可能要花费一整天的时间,还要考虑场地和燃料,以及……”
“打住!”
苏沉像是被踩到尾巴,伸手表示终止话题,不肯再聊下去。
至少还有三年,他才不要想以后那么难过的事情。
第六部结束之际,演员们一致要求放长假休息。
不仅是演员,闻长琴快写吐了,也强烈要求至少给半年时间休整。
公司方也顾虑着不同成员的档期,最后再三商议,把第七部的档期调整到2011年的春节之后。
从九月休息到二月底,确实半年有余。
在整个假期时间里,所有人都可以彻底缓缓,把透支的精气神补回来。
很快,在暑期档来临之际,人们满怀希望地坐在电视机前,等待这部剧的盛大回归。
剧粉被巨大悬念拖了整整一年,新书偏偏还和新剧绑定同步发售,搞得人欲罢不能。
早在第六部阵容公布的时候,眼尖的一批就把新导演的背景和作品都搜索了一圈,严密到媲美hr做背景调查。
更多人则表示只要演员和后期是原班人马,导演是谁无所谓,自己看电视剧从来不关注导演。
在广告商的狂轰滥炸里,第六部如期而至,开启了暑期档的放映过程。
第五部分数高达91,而第六部一开分就是92,很多人是看了第一集就兴冲冲过来评分,合力想要把这部剧推到更高的地步。
然后,这个分数开始随着后续剧集的播出不断下降。
90,87,甚至掉到了81。
有剧粉急了,说是对家买的水军过来抹黑作品,没看过都乱评价。
可评分人数远远少于去年,有些大爷大妈只是把这部剧开着当背景音,听个响,连故事是什么都没有往常那么关心了。
人们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
这部剧,不如去年,甚至不如过去任何一部。
直到全剧播完,评分的下跌才终于停下,在‘79’这个同行会眼红羡慕,自己人却会摇头叹息的地方停下。
肖苹果☆☆☆☆★:先说一句水军死全家。我是从第一部一路看过来的,这部剧主演特效都没问题,导演的拍摄节奏有病吧,忽上忽下忽快忽慢的,如果你说这部剧可能是正剧或者爽文,那导演作为讲述者,把人想看的地方一口气全跳了,不想看的地方大写特写,这谁还看得下去啊?苏沉演得再好我都觉得糟蹋演员了,真的,真粉丝就觉得两个字——难受。
爪爪今年要上岸☆☆★★★:三颗星,一颗给沉沉,一颗给我麓,最后一颗给场景和服化道,不能再多了。其实这么多年,从我读小学一直看到现在读高中,看重光夜已经是家庭生活的一部分了。
以前全家人都看得懂,看得入迷,大家一直都有聊不完的共同话题,很开心。可是今年这一部,家里大部分人都是看了几集说没意思就走了。我一直想坚持看完,但是很多地方故作高深,悬念非要一个劲吊人胃口,说不出的晦涩,唉,可能真的就这样了。
百合花开不开☆★★★★:想了很久,还是多打一颗星,我不想看这部剧分数这么低,看得我难过。可能国产剧里,很多能上七分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也有好多人说大家对这部剧要求太高了,是捧杀。
可是我觉得……我看了原著,第六部真的非常精彩,全程看得我忍不住啃手,一整夜没睡就这么看完了,作者功力有增无减,没毛病。
一模一样的剧情交给这个导演拍,你说他哪怕就用原著的节奏讲呢?他到底在拍什么啊??
观众评价一路低迷,导致广告数据也比往年要差很多。
投资方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姜玄也不得不在董事会议上公开道歉,为做出聘用邵海沿这个导演的决定道歉。
哪怕在此之前,他除了邵海沿根本没得选。
一部剧在开头几年高歌猛进,很容易陷入所有领域的关注圈。
不仅仅是娱乐新闻拿‘重光夜疑似一蹶不振收视率狂跌’之类的话题当噱头,财经投资类的周刊也在纷纷做出分析和预测,为此动摇了明煌娱乐的股价。
[长尾期影视项目不可盲目跟注/以重光夜的狂跌口碑举例]
[影视投资疑将结束蜜月火热期/资方或考虑腰斩投资份额]
……
如此等等,不胜枚举。
网上讨论不断,但大多都与剧情无关,而是针对这部剧口碑收视双下滑的悲观局面。
有人批评说主演们没演好,有人控诉编剧是不是换人了,怎么写得这么绕,看了两遍都没看懂。
如今已经过了七年,在第六部播出之际,国内已经有大量仙侠剧和古装剧与之竞争。
连明煌娱乐内部的高层也在分开下注,把目光移向悬疑剧和青春校园剧,不再对《重光夜》满怀希望。
长尾期的投资项目,怎么可能一直在巅峰状态?疲软是迟早的事。
很多工作人员不敢看微博,也不敢听其他剧粉如何骂他们。
虽然都是接锅的打工人,可他们其实真心爱这部剧。书粉剧粉失望愤怒的时候,他们只会更加难受。
在这个时间点里,苏沉反而能保持冷静,如同一只蛰伏的蝉。
他在等很多事。
那天在逃生通道里情绪崩溃之后,蒋麓一句话点醒了他。
在卜愿离开以后,他必须把这部剧的起伏都当作常态。
麓哥说得……的确切中他的要害。
很长时间里,苏沉把这部剧当作自身荣耀般的存在。
越是有与荣焉,越无法允许旁人去随意摆弄玷污,更无法容忍邵海沿这种败类的插手。
他把它看得神圣又纯粹,所以会为它痛苦,为它绝望,在幻想破碎的时候跌入深重的绝望里。
现在,这样的深爱没有变质,而是埋入更深的心底。
《重光夜》注定是他这十年人生里不可磨灭的组成部分。
他做好准备,共巅峰,也共低谷。
无论是赞扬还是骂名,他都会安静地陪它一直走下去,不会再说出那些孩子气的话。
这样深邃宁静的意识在如同植物的根脉般向下扎根,给予着苏沉更多的支撑
和信念。
他可以继续等,一直等。
2011年过得很快,第七部的导演是杜殷,一位老到的商业片导演。
从2011年2月,到2011年8月,整部剧拍得有条不紊。
第七部里,姬龄淡出人们的视线,在重伤后无法行动,如宿命轮回般坐上了轮椅。
他被秘密送去安全的地方疗伤治病,不再有大量情节。
元锦失去异能,睡梦时再也无法看见任何实时发生的事件,也无法以轻盈的魂魄飞向广阔世外,因渡命疗毒的缘故,重新变回了凡人。
可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
他不甘于此,要找出重光夜最深处的秘密。
他记得雪域里那一扇门的位置,更要亲自用自己的手,再度打开那扇在梦境里能通往异界的门。
这样的事放在古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但在这本书的世界观里,奇异无处不在。
有一系列的新人物陆续出场,在顶替姬龄位置的同时,不断辅佐着元锦去找到能带他再次飞行的那个人。
其中就包括,被封冻在千丈冰湖之下的飞鸟使——华晟。
他们最终设法融开这被诅咒的冰湖,将数百年前被放逐的华晟救回人世间。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个人引渡飞鸟,带元锦重回雪山之巅。
第七部的结尾,元锦伸手打开了那一扇血珀门的同时,坐在轮椅上的姬龄再度出现在画面里。
开门之际,重光降临。
而这一次被天幸笼罩的,却是病容苍白的姬龄。
苏沉第一次一个人在剧组里呆了整整半年。
他在漫长假期里,独自在高中过完了完整的一个学期,认识了很多朋友。
然后又在剧组里演完全程,期间很难见到蒋麓一面。
这一年里,他离十七岁越来越近,离蒋麓越来越远。
大概是大学生活太精彩了,精彩到这个混蛋连短信都很少回复。
他们的交集少到几乎没有,让年少时的倏然情动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有时候苏沉独自在基地里看着一成不变的天空轮廓,再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会回想过去的很多事。
他们都很克制,都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哪怕是蒋麓心情好到极点,也仅仅索取过一个礼节性的脸颊吻,那好像并不代表什么。
温知荣在上部戏里彻底杀青,温知幸在这部戏里承担一部分疯人预言的戏码,但来剧组的时间还是很少。
林久光同时接了好几部戏,只在档期里出现。
他一个人守着整个基地,落寞但安静。
周金铃有时候会特意带他回时都转转,去幼儿园里看看弟弟,或者邀请他们用套票去迪士尼乐园玩。
她怕小孩一个人闷太久出心理问题,不敢再有任何多的要求。
但再回到拍摄基地时,那里仍旧安静简单,不会再有熟悉的身影早起晨练。
苏沉习惯了一个人吃饭睡觉,也渐渐不再给蒋麓发任何消息。
从春节结束后的二月,到临近杀青的八月,时间变得平缓无色,连拍戏都像是日常上班。
再准备那只蒋麓杀青时祝贺用的风筝时,他一个人抱着风筝在阳台站了很久。
他选了一只凤尾蝶风筝,仍是固执地要了金红配色。
也许感情就是会被时间慢慢拖到变淡。
像积雪被太阳融化,像糖块落进河流里。
少年抱着风筝,低头把脸埋了进去,像是在抱着一把伞。
麓哥,大学生活一定很快乐吧。
你真的不会想我一会儿吗。
哪怕就一小会儿。
大概是在夜色里站了太久的缘故,再抬腿要回去,苏沉摇晃了一下,机缘巧合看见远方亮着的灯。
他愣了一下,心想这个点没有戏要拍。
不对,那个方向和高度,根本不是布景地。
那是——博物馆一样的仓库?
苏沉被这个认知弄得有些后背发凉,匆匆披上外套去酒店一楼照下整个基地的布局图,再回房间时,那个方向仍然亮着灯。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按以前好几年的记忆,那里都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有人。
值守的门卫都在一楼内厅里休息,怎么可能楼上会有灯?
难道是——小偷?内贼?还是什么见不了光的事情?
他心里涌现许多骇然的想法,依照着地图再次确认位置,也在夜色里看清那就是仓库的建筑轮廓,不会是其他的地方在亮着灯。
那一层很少有人去,而且去也不可能忘记关灯——仓库有严格的规章制度,不会允许这样的疏忽。
六层楼高的仓库,大概是第五或者第六层亮着灯。
苏沉不敢再等,直接打电话叫来了五个保安。
他没那么傻,不会像探险里主角那样一个人拿着手电筒就过去。
以主演的身份,他在基地里还是能使唤一些人,做必要的保护工作。
保安们来的时候都很紧张,生怕是苏沉出了什么事。
“你们以前巡逻的时候,见过仓库夜里亮灯过吗?”
大伙儿想了想,都说没印象,平时不会仔细看。
苏沉一想,自己也是这样,这段时间都没有观察过,也不知道那些人在仓库里做了什么,呆了多久。
那里安放着无数布景用的道具,譬如服装师亲手一丝一线缝出来的戏袍,每一样都是这部剧灵魂的一部分。
他心里一沉,吩咐他们陪自己过去探看。
“要不我们去吧,您在房间里等消息就行。”
“不,带好电棍,我也要去。”
蒋麓不在,他不敢轻率错过任何事。
哪怕这就是个乌龙,其实就是谁忘了关灯这样的小事。
一行人在夜色里坐车前去,很快抵达仓库楼下。
一楼的老保安在呼呼大睡,被敲窗户时吓了一跳,听完前因后果,说这里晚上从来没有人出入,而且他们也看见了,门禁都好好地锁着,没有什么破坏痕迹。
苏沉皱着眉头,吩咐他们陪自己坐电梯上去。
他要亲眼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保安领着苏沉穿过一楼的缝纫间和陈设间,一齐进了电梯。
“诶,奇怪,五六楼的电梯按钮都是坏的,上不去。”
“你们以前检查过吗?”
“没有啊,这种地方一般我们保安不会来,但是道具组之类的会经常出入,也会登记名册。”
“我们走安全通道。”
电梯在四楼停下,他们转入安全通道,继续向上。
可第五层被紧紧锁着,隔过缝隙,还能看见光亮漏进来。
仔细一听,好像还有很多人在交谈,有脚步声走来走去。
这个时间,这个地方,到底能出现什么?
苏沉冷着脸没说话,保安们都自觉失职,用力敲门。
“谁在里面?”
“开门!我们是保安!”
“别废话了。”苏沉果断道:“直接踹门,踹烂了我负责。”
保安们不敢耽误,后退几步就要靠蛮力猛撞。
一哥们刚冲上去,厚重铁门吱呀一声打开,差点让他摔进门里面。
蒋麓叼着咖啡糖,把这倒霉保安扶了
起来,安慰性质地拍了拍灰。
“辛苦了,没事,是我。”
苏沉愣在原地,反应更快。
“你别告诉我,你这一年都住在这。”
“被你猜到了。”蒋麓淡淡道:“事实上,我休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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