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离开书房后。

贺青池跟着曾奶奶来到了一间阁楼处,这里放置着许些陈年旧物,室内的面积不是很大,墙壁和地板都是深木色的,只有一扇天窗照明着四周的角落。

“少爷儿时用过的旧物,都被我锁在了阁楼里,你看这小书桌小凳子,还有他上幼儿班开始比赛的奖杯,都好好的锁在柜子里呢。”

曾奶奶露出和蔼的笑容,将一张画纸交到了贺青池的手上。

画纸上的涂鸦很抽象派,几笔几画,勾勒出了一个女人模糊的身影,下方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我的妈妈。

“这是少爷给过世的夫人画的,那时他刚上幼儿班,老师布置的作业就是画人物。”

贺青池听见曾奶奶这样说,抬起头问:“温树臣和他母亲感情很好?”

曾奶奶又递给了她一个小球玩具,闲聊着说:“夫人生下少爷后,身体不见好转,后来就卧病在床了,老宅里也只有少爷会去陪陪她说话解闷,以前经常带着越少爷一起去。”

贺青池找了处有光线的地方坐下,不嫌弃地板的灰尘会脏了裙摆,脸蛋认真地倾听者眼前这位老人家讲述着温树臣成长中发生的故事。

从一岁开始讲,她安静地听着,仿佛眼前也能想象的出来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是怎么慢慢长成了俊俏的少年郎,又是怎么变成了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贺小姐,你是哪里人啊?”

贺青池说:“晏城那边的。”

“晏城那地方好,夫人重病去世那一年,老宅就把他送到晏城住了一年呢。”

“温树臣也住过晏城?”

曾奶奶含着淡淡笑意的嗓音听上去很舒服,轻缓不急的:“住过,他和越少爷感情好,兄弟俩都被接到了晏城住。”

贺青池从未听温树臣提起过,不过想来也是,晏城里还有个温宅,两家之间都维持着联系,把失去母亲的小孩送过去住个一年半载的也很正常。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曾奶奶又说:“也是那一年回来后,少爷和越少爷就没以前感情好了。”

贺青池纤细手指轻轻刮着画卷一角,抬起眼睫看着曾奶奶叹气的神情:“那一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个啊,要从那场绑架案说起。”

*

楼下。

邱锦优雅地坐在客厅处,慢慢喝了一口养颜的燕窝,良久才搁下,对旁边的管家低声问:“你是说景椿把照顾温树臣起居的老人儿给请回来了。”

管家微微弯腰,同样声量压低汇报:“前天就派人去接住在乡镇上的曾奶奶。”

“他好端端把这个老人儿接回来做什么?”邱锦精致得体的脸上划过一丝疑惑,心想着从温树臣十六岁后就不需要老宅里的人照顾饮食起居了,这么多年也没听到风声他念着旧情跟这些人有什么牵扯。

管家说“老爷的安排自有道理。”

邱锦想了会,语气随即明白了什么:“去备车吧,她在老宅呆不久。”

到了傍晚时分。

如邱锦所料的那般,贺青池从阁楼下来后,用过饭就提了回去的事。

理由找的很充分,温树臣出差快回来了。

邱锦表面上挽留了一番,也只是装装样子。

“你这一走,以后都没人听树臣的父亲解闷讲故事了。”

贺青池脸上笑容依旧,漫不经心握着银勺搅动着碗里的汤,扬唇而笑:“故事也听得差不多了,就差没有把温越那份一块听完了,我想伯父也累了。”

邱锦见她语气很平淡,也不知是出于试探还是开玩笑。

她接下这话,说:“越儿小时候就是树臣的跟班,你听树臣小时候的故事,少不了有越儿的影子。”

贺青池静静的,没说话。

邱锦顿了会,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这两兄弟天天相伴生活在老宅里,大家看习惯了也分得出谁是谁,有一年送出去了段时间,外人就经常把他们给弄混了,我的越儿从小没什么朋友,就连他好不容易认识了一个小姑娘,也把他身份认错。”

贺青池垂着眼眸,慢慢将银勺的汤送到唇边。

邱锦笑了笑,没半点打住话头的意思,转瞬间又很是关怀的口吻说:“这些日子你住在老宅,阿姨也是真心喜欢你……青池啊,阿姨也只是私底下跟你交代两句,平时和树臣相处的时候,你最好别惹他生气,知道吗?”

贺青池喉咙咽下,才抬起眼眸看她。

“你可能还不知道……”邱锦有意卖关子,吊了半响才说下半句:“树臣暴力那方面的倾向,他平时和越儿有什么兄弟间的矛盾,打打越儿就算了,你这么一个娇生惯养出来的姑娘家,哪里经得住他啊。”

“邱夫人,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贺青池突然开口,视线直直地看着她。

邱锦脸上关好的表情略僵几秒,说:“是阿姨口误了。”

这场晚饭吃的不欢而散,贺青池没坐多久就起身离开了老宅。

她不用邱锦安排的司机送,打电话让别墅里的保镖开车过来,上了后座后,贺青池脑袋斜靠在椅背上,半闭着眼睛许久。

直到半路上,她突然开口问:“温树臣什么时候回来。”

保镖也给不了准确的时间:“这几天……”

贺青池又问:“你们平时跟在他身边,陪练吗?”

“太太,陪练什么?”

保镖一时没跟上她的话。

贺青池缓缓睁开眼,看向副驾驶座上的黑衣保镖,重复为了遍:“陪他打架。”

“这个……温总以前有专门的陪练,不需要我们。”

保镖拿了钱财,也不敢跟老板动手。

贺青池抿了抿唇,继续问:“是有人专门给他打,还是跟他对打?”

保镖不明白太太想问什么,字斟句酌的回答:“着看陪练的水平。”

每个人选择解压的方式很多,女人多半是暴饮暴食或者是狂购物,要么就是睡个天昏地暗的,而忙碌着高压工作的事业型男人,可能会通过女人的身体解压,进出那些高档的娱乐场所。

温树臣多年来身边没有过女人,有患有心理上的疾病……

他以前到底是靠暴力来解压,还是通过被孟医生催眠来解压自己?

贺青池暂时还猜测不到,沉默了下来。

车子在半个小时后,缓缓地开进了富人区别墅。

隔着老远没下车前,贺青池就透过车玻璃看到绿色的草坪上站着一抹女人的身影,等距离近了,她吩咐保镖降下车窗,隔着外面新鲜空气提高了声音:“曲笔芯,你鬼鬼祟祟站我家门口做什么?”

曲笔芯消失了差不多一个月,重新出现的时候又满血复活,初冬的天气还穿着红色针织连身裙,打扮的成熟更有女人味了,裙摆下裸着一双又白又直的细腿,踩着尖头高跟鞋朝她过来。

而坐在车内的贺青池也把她拉了出来,听着抱怨声连连:“你家保镖还说你不住这里,让我逮个正着吧,怎么啦,我现在失婚一次就不配跟你玩了?”

“我前段时间是没住这里,今天刚回来。”

谁知道就被她撞见个正着了,也是命。

贺青池先把人往别墅里带进去,又说:“你不会打我电话吗?”

“给你惊喜啊——”

走进客厅后,曲笔芯脱掉高跟鞋朝沙发一坐,又猛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弯腰,指尖勾着一把别墅钥匙给她看,来炫富的嫌疑很大。

“我搬新家了,就在你老公别墅后排第三栋,按四舍五入法来算,我跟名流之首也是邻居了。”

贺青池看了眼钥匙:“谁给你的别墅?”

“我爸啊。”

曲笔芯又重新翘着细腿坐了下来,一点形象规矩都不要,仰起头笑,脸颊陷出两个小梨涡:“他怕我在家面对哥哥嫂子啊,邻居那些熟人触景伤情,就把他将来养老的房子给我了,当然啦……这里面也有我连续一个月睡前都跑去跟他哭一顿的功劳。”

富人区的别墅一套下来价值上亿,拿自己离婚的事哭个几次就赚到了。

不过贺青池觉得曲家收了曲笔芯离婚分到的财产来化解了破产危机,给她价值上亿的别墅作为补偿,也不算什么。

她倒了杯水喝,出声问:“你爸还有钱给你别墅,公司问题解决了?”

“解决了,我爸给我打了欠条,三年内会把十亿原封不动还给我。”

所以还是曲笔芯赚到了,白收了一套富人区别墅进口袋。

她对贺青池说:“毕竟老头子手里头拿着女儿离婚分到的财产夜不能寐啊。”

“你高兴就好——”

曲笔芯突然眨眨眼,神秘兮兮地问:“你看出我有什么变化吗?”

贺青池半眯起眼,仔细打量了一番,除了装扮成熟了,浓妆艳抹的,还带着一股闻上去给人有种颓废苍白般的玫瑰香水味,瘦瘦尖尖的小脸也没什么变化,皮肤依旧紧致雪白,唇角口红颜色还不错。

半响等不到回应,曲笔芯又朝她眨眨眼。

这算是暗示的很明显了。

贺青池突然注意到,提高声音:“你眼妆……”

曲笔芯以前是圆圆的杏眼,看人时特别黑白分明,她乖巧邻家妹妹的形象都是出自这双眼睛和笑起来时的小梨涡。

今天的眼妆看上去有些偏向桃花眼,将精致的五官也衬得清晰明媚起来。

“你不会是去整容了吧?”

不过想想也不对,才一个月效果没这么自然。

曲笔芯笑倒在了沙发上,上气不接下气说:“我专门请了顶尖的化妆师给我设计出来的眼妆,明天的飞机,我要出国改造一下,就按照这个来。”

言外之意是还没来得及整了,只是画个眼妆给自己过过瘾。

贺青池看她离婚后,还真是完全放飞自我了。

这样也好,好歹没有消瘦得不成人形,念念不忘着沈复这个前夫。

这个念头刚起,很快就被打脸。

这时秦川的电话叮铃铃的打来,贺青池正好也要找他问一些事,便接通开免提放在茶几上,先开口说:“你还记得我母亲去世的时候吗?”

秦川现在的重点哪里会管这个,他选择性屏蔽了贺青池的问话,情绪很是兴奋的说:“卧槽,小绿茶发威了!”

客厅气氛静了一秒,贺青池眼角余光看向瘫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女人,清了清喉咙暗示他:“你想好了再说话。”

可惜秦川媒体拿出弦外之音,自己叭叭叭的说个没完:“我跟你说啊,小绿茶前天在圈内放话,她要拿着离婚分出来的十亿整死那个小哑巴,什么时候把沈复给她的十亿挥霍完了,才放过人家。”

贺青池觉得这话装逼的嫌疑比较大,正主儿就坐在她身旁,也不好吐槽,又清清喉咙:“花的又不是你的十亿,你兴奋个什么?”

“我跟人打赌赢钱了啊,赌小绿茶没这么轻易罢休,憋着大招呢,等曲家危机刚解除,她第二天就把沈亭笈祖宗十八代都给挖清楚公布于众了,本来这个小哑巴年纪轻看起来还很纯,上台演奏从来都不说一个字,明面上一副清高的仙女范,被豪门那些富家子弟很是追捧……”

秦川一口气不带歇的,跟她继续说:“现在小绿茶把小哑巴破坏自己婚姻,做小三这种事捅出来,更绝的啊,她还登报纸,今天各大报社最大版面都是小哑巴的新闻……”

贺青池看向自己身边的女人,曲笔芯扬起脸,朝她甜美又恶毒的一笑:“我重金买断了报社一个月的版面,嘻嘻。”

“……”

电话那边秦川猛地一听到熟悉的娃娃音传来,直接卧槽了好几句。

“小绿茶在你那边?”

贺青池很遗憾的告诉他这个事实:“嗯,你想的那样,她刚才都听见了。”

下一秒。

秦川直接挂断了通话。

贺青池:“……”

曲笔芯凉凉的笑,娃娃音拉长:“秦川消息很灵通啊,挂电话干嘛,怕我分钱啊。”

贺青池重新打过去,秦川已经死活就是不接电话了。

她只好放下手机,转头看曲笔芯完全不以为然的样子,便挑起眉问:“你这样毁了沈亭笈的事业,就不怕沈复厌恶你?”

“无所谓了。”

曲笔芯扬起手,欣赏着自己新做的精致指甲,满不在乎的口吻说:“反正我怎么装,他都不会喜欢我。”

贺青池端起杯子,若有所思地喝了口水。

可能太急的缘故,呛得她一皱眉。

“对了——”

问不了秦川,她可以问曲笔芯。

毕竟两人也是自小就认识的。

“你还记得我妈妈去世的时候?”

这句话前几分钟时刚刚问过秦川来着,曲笔芯没失忆,送了一个懒懒的眼神儿过去:“又不是我妈去世,我记得这么清楚干嘛?”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除了秦川外,还交过什么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