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黯淡的车厢内,秦梵红唇紧抿着,精致的眉眼之间皆是冷色。
不像往常那样漫不经心地刷评论开玩笑,反而往车椅上靠了靠,闭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脑子里却浮现出白日里秦予芷那幸灾乐祸的话。
破镜重圆,所以这个程熹真的是谢砚礼的——白月光吗?
见她表情不对,蒋蓉试探着问:“你没事吧?”
秦梵顿了半响,缓缓抬起卷长的睫毛,澄澈双眸中带着浅浅的讽意:“我能有什么事儿?”
“不过是商业联姻的塑料婚姻罢了,他在外面是洁身自好还是彩旗飘飘,都与我这个花瓶太太没有什么关系。”
是她这段时间越界了。
不得不说,这个新闻,给了她当头一棒,脑子彻底清醒了。
征服什么男人,还是征服娱乐圈更有意思。
裴导说得对,男人只会拖后腿!
蒋蓉仔细观察那张照片,给秦梵分析:“以我之见,谢总不一定是对着她笑,你看这女人没你漂亮没你身材好没你有魅力,男人得多瞎才能放着你这样活色生香的仙女老婆不喂饱,跑去搞什么婚内出轨。”
“再者,就谢总这身份地位,出轨做什么,要是真喜欢上别的女人,直接强行跟你解除婚姻关系,完全没必要啊。”
秦梵没打断她。
直到蒋蓉口干舌燥地把面前那杯咖啡一饮而尽。
秦梵才冷静开口:“哦,可能怕我分他财产,资本家离婚成本太高,不合算。”
蒋蓉:“……”
秦梵最后瞥了眼蒋蓉手上那张放大的照片,她视线越过谢砚礼唇角的弧度,忽然落在程熹身侧,手腕隐约露出一点,上面套着串缩小版的黑色佛珠。
**
毕竟两位当事人并非身处娱乐圈,所以这个新闻暂时只在财经圈小范围流传,尚未闹大。
回到京郊别墅,已经晚上八点。
秦梵没什么胃口,直接上楼洗澡睡觉。
偌大的卧室,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透着几分压抑的寂静,除了床上细微的呼吸声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秦梵将自己埋进被子里,一动不动。
闭上眼睛,便是新闻中那张照片,她以为自己不在意的,可是脑子却不听话,总是浮现出来。
漆黑的深夜,总能放大所有情绪。
秦梵猛地翻身起床,盘膝坐在大床上。
不对啊,她不应该在意吗?
作为正室谢太太,头顶莫名被戴了绿帽子,她在意不是很正常!
有点脾气的都不会这么忍了吧?
那她岂不是成了软包子,谁都能来捏她一下。
秦梵睡不着,从谢砚礼酒柜里最上面那排取了一看就长得最贵的酒,闲闲地靠在吧台上,倒了杯酒,准备催眠。
她失眠都怪谢砚礼,自然要他最贵的酒来赔!
要是自己给谢砚礼省钱,搞不好未来都给别的女人省的。
凭什么啊,做了两年的谢太太,这瓶酒她喝定了。
客厅内没开灯,唯独一侧吧台开了盏昏黄的壁灯。
秦梵细白的手指握着瓶身,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灯光下,红酒在杯子里晃了晃,透着神秘的光泽。
秦梵先小心试探着抿了口,发现居然口感醇厚,而且越抿越觉得沉迷,一杯红酒就这么空了。
觉得没有喝够,想着没什么酒味,所以秦梵以为这酒度数不高。
不知不觉,酒瓶空了一半。
秦梵喝到后面,有点无聊,柔若无骨的小手点了点放在旁边的手机。
抿着红唇,懒洋洋地将拉黑的微信重新拉回来。
指尖不稳地修改备注名称——眼疾老男人。
再发微信消息过去:
「渣男!」
「本仙女不要你了!」「我要用你的钱包养一百个比你年轻鲜嫩,还会哄我开心的小鲜肉」
「你这根老腊肉就哼哼哼,自己留着用吧!」
「离婚吧,别阻碍本仙女寻找鲜嫩肉、体。」
「瞧瞧,本仙女是不是比你强多了,最起码有素质有修养,知道先离婚再寻找性、福的第二春」
秦梵手腕软趴趴的,没了力气。
当然,也没忘记骂完之后重新把‘有眼疾的老男人’拉入黑名单。
嘟着湿润娇艳的红唇,秦梵语调带着不自知的软糯绵长,哼了哼:“狗男人只配呆黑暗的狗笼子里。”
嘟囔完了之后,秦梵皱着秀气的眉头:“唔……怎么晕晕的?”
“一定是被狗男人诅咒了!”
“……”
距离京郊别墅三公里远。
谢砚礼正在处理后座处理收尾工作,他今天出差回来后,便直接去了公司。
临近十点,才从公司出来。
本来谢氏集团的精英秘书团都以为今晚要陪上司加班一夜。
万万没想到,谢总居然十点之前下班了!
普天同庆。
加班狂上司第一次出差回来没彻夜加班!
此时,温秘书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家上司私人手机上显示的一条条消息。
不敢吱声,也不敢关了震动。
安静车厢内,震动声非常明显。
终于引起了谢砚礼的注意力,他抬起冷眸。
温秘书打了个寒蝉,连忙解释:“谢总,是太太给您发了消息。”
谢太太给他发消息?
谢砚礼想到自己出差这么长时间,上次接到谢太太的微信消息还是半个月前,她发过来一条代购清单。
震动又频繁响起。
谢砚礼垂眸看了眼尚未结束的工作页面:“她说什么?”
修长指尖轻敲着键盘,一心两用的问了句。
温秘书看着屏幕上刷过的消息,沉默几秒,果断将手机递过去:“您还是自己看吧,我不敢读。”
什么小鲜肉老腊肉这种话题是他这种卑微下属能看的东西吗!
不敢不敢,谢氏集团首席秘书这个位置,他还没有坐够。
谢砚礼随意扫视过去,在看清屏幕上的微信消息后,素来平静端方的男人,漆黑瞳仁一瞬间幽邃如浩瀚深海。
缓缓地扣上尚未看完文件的电脑。
谢砚礼接过银灰色的手机,坐在车椅上的姿势依旧优雅端正,然而温秘书却敏锐地嗅到了不一样的氛围。
揣摩上司的心思,于是他将前后挡板升起来。
谢砚礼没关注戏多的秘书,将注意力放在微信消息页面。
然后指尖轻敲几下:
「十分钟后到家。」
刚点击发送。
忽然,微信消息前方显示一道鲜艳的红色惊叹号。
而后
谢砚礼看着页面几秒钟后,低沉冷冽的笑声在寂静车厢内响起。
前方副驾驶的温秘书默默地裹紧了自己的小西装。
重金求购一双没看过太太给谢总发微信的眼睛。
几分钟后,温秘书听到了自家谢总用冷淡的语调说:“明天早会推迟。”
温秘书:“……”
所以——
谢总今晚是真的要训妻了吧。
……
晚上十点一刻,谢砚礼准时出现在家门口。
刚一推开门,只看到客厅最里侧吧台位置亮着昏黄的光线。
想到秦梵发的那几条没什么逻辑的消息,谢砚礼清隽眉目微敛,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往那边走去。
转过酒柜,入目便是没骨头似趴在吧台上的女人。
秦梵从床上直接爬起来的缘故,只穿着惯常穿得烟粉色吊带睡裙,此时没什么坐相地支在高脚椅上,纤细白嫩的大腿露出来大半,昏暗光线下,格外扎眼。
一个月没见,谢砚礼没想到谢太太上来就给他这么大惊喜。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秦梵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本就漂亮勾人的桃花眸,此时染上了水波,冷艳中透着清纯,俨然就是媚色横生的小妖精。
谢砚礼眼眸微微眯起,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挪到了她旁边那几乎空掉的红酒瓶。
眉骨轻扬,缓缓走近。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酒是他们结婚那年,姜傲舟送他的新婚夜礼物。
虽然度数不高,但后劲儿绵长,又不会让人彻底失去意识,堪称绝佳的助兴酒。
后来被谢砚礼放到了酒柜最上方。
免得家中来客人误喝。
此时看到秦梵这双颊绯红,眼波如水,谢砚礼若有所思,或许新婚夜该拿出来的。
就着黑暗,谢砚礼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在她身旁停下。
掌心抵在吧台冰凉的桌面上,微微俯身,清冽犹带清浅沉香的气息逐渐逼近了秦梵。
秦梵有点反应迟钝,慢吞吞地仰头,眯起那双眼尾飞红的漂亮眼眸望着他:“你怎么有四只眼睛……”
“你是猫。”谢砚礼定定地看了她那双像是带着小钩子的眼睛片刻,忽然开口。
“猫?”
秦梵眨了眨眼睛,眼前男人虽然模模糊糊的,但莫名的,她就知道是谢砚礼回来了:“我不是猫!”
“狗男人别骗我!”
狗男人?
谢砚礼倒是没想到谢太太平时私下对他的称呼是这样的。
想到半小时前收到的微信消息,可见他对谢太太确实不够了解。
谢砚礼不打算破坏气氛,狗男人这个话题容后再说。
他从西裤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蓝色礼盒,当着秦梵的面,气定神闲地打开,白皙干净的长指将里面那玫瑰金色的链条取下来,在她迷糊的眼前晃了晃——
镶嵌着在链条上巧夺天工的几枚精美铃铛发出细碎悦耳的声音。
秦梵被那细细的链子晃得眼睛更晕了。
下意识抱住近在咫尺那条修劲有力的手臂,理直气壮地命令道:“你别动!”
谢砚礼对她奶猫一样的力道毫无威胁力:“想要吗?”
没有女人能抵挡住漂亮精致又亮晶晶小玩意儿的诱惑。
尤其是晕乎乎的女人。
秦梵点点头:“想要的。”
谢砚礼薄唇勾起,将她重新按在高脚椅上,而后说道:“只有猫才会戴铃铛,所以你是猫吗?”
男人微凉的指尖顺着她纤细白皙的小腿最后停驻在脚踝位置。
秦梵拧着眉头思考她到底是不是猫这个问题。
忽然,脚腕一凉。
她隔着眼底薄薄水汽,隐约看到自己雪白细瘦的脚踝上,多了一条细细的脚链。
随着她挪动时,铃铛作响,如黑夜之中从远方传来的靡靡之音。
秦梵踢了踢小脚——
咦?
响了?
谢砚礼被这声音撩拨到了,看着秦梵无辜又困惑的眼神,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天在会馆看到的红裙小野猫。
他让人亲自定制的铃铛确实很适合谢太太。
即便是醉意绵长,秦梵的警惕性还是很强的。
敏锐察觉到了危险,立刻从高脚椅上跳下来就要往外跑。
光滑幼白的小脚踩在冰凉地板上时,秦梵脑子清醒一瞬。
只是很快便被本能驱散,快速往楼上跑去。
谢砚礼不急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秦梵前脚刚迈上台阶,谢砚礼后脚抱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顺势打横抱起,稳稳地上楼。
秦梵下意识挣扎。
却不小心扯断了谢砚礼领口的衬衣扣子。
几粒扣子顺着旋转楼梯砸落,细微的声音,并未引起秦梵的注意。
谢砚礼偏头扫了眼,并未在意。
原本他是打算去书房的。
但垂眸看到秦梵那双不甚清醒的眼神,谢砚礼脚步一顿,随即拐回了主卧。
“谢渣男,你放开!”
“碰过了外面的女人,还想侮辱本仙女,你滚啊,我怕得病!”
秦梵躺下之后,天旋地转,不经意瞥到了谢砚礼腕骨上那串佛珠垂落在自己脸侧,沉香弥漫,她嫌弃又厌恶的别过头,远离那串佛珠。
谢砚礼单手分开她纤细的脚踝,耳边传来清脆又靡丽的铃铛声。
乍听到这话,他垂眸望着秦梵,嗓音淡了淡:“没碰过。”
“明天给你看我的身体报告。”
秦梵脑子混沌,喝过酒迟钝的缘故,隔了许久才能反应过来男人话的意思。
主卧内空气透着幽淡的玫瑰香,随着时间推移,玫瑰上沾满了浓烈的木质沉香,最后几乎被彻底覆盖。
这时,大床深黑色的被子里忽然伸出来一只雪白柔嫩的小脚,极致的黑与极致的白,碰撞出致命的绮丽暧昧。那细瘦脚踝上挂着精致的小铃铛,不知道什么原因,铃铛频率很快的颤抖着发出细碎的声音,从原本的清脆,而后振幅越来越快,铃铛声却像是渐渐哑了般,只有越发微弱的呜咽声。
……
秦梵最近生物钟很准,不到六点就醒来了。
与往常不同的是,背后传来独属于男人胸膛的温度。
她刚一动,就从被子p;昨夜,铃铛音响彻了几乎大半夜,秦梵已经对这个声音条件反射了。
秦梵身子僵了僵,不敢再动,关于昨晚的大片记忆涌入脑海。
这个狗男人居然,居然——
趁人不备!
谢砚礼本人极度寡欲,结婚两年,性生活规律,不忙的时候一星期一次,忙的时候一两个月一次都是有可能的,甚至很少在床上改变姿势。
但是自从那次她准备了油画后的每一次,谢砚礼像是解锁了什么新的人格般,在床事上格外热衷与热情。
这次更是如此,还自备道具。甚至哄骗她,说她是猫,所以要带铃铛。
想到铃铛在他耳畔与腰间响个不停的画面,秦梵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
这不是仙女应该想的东西!
秦梵抬了抬酸疼无力的手臂,心里把谢砚礼骂了无数次。
当她好不容易艰难地坐起来,一双手臂压过来,将她重新按回枕头上。
“乖一点。”男人嗓音低哑,本来偏冷淡的音质,在早晨幽暗的房间内,很欲。
当佛子染上欲,更让人心痒痒。
然而秦梵只想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深吸一口气,免得自个早晨走不了,克制住想要打人的冲动,她假装贤惠温柔的语调:“你睡吧,我今天要去剧组。”
谢砚礼清隽眉心透着隐隐倦怠之色,昨日国际长途十几个小时回来又加班到十点,几乎两天两夜没休息。
但依旧懒散地睁开双眸,望着坐在床边够丢在床尾睡裙的那纤美身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谢太太,还觉得我老吗?”
秦梵:“……”
她没失忆,当然记得她喝了酒之后发了什么信息给谢砚礼。
靠!
那是什么假酒!
让人当时神智不清也就算了,为什么事后要记得清清楚楚,她宁可自己忘掉。
谢砚礼见她不说话,徐徐补充了句:“还需要去找年轻鲜嫩的小鲜肉吗?”
温和却危险度up.
秦梵深知,自己若是此时给一句肯定,这个狗男人绝对要身体力行的让她感受来自于老腊肉完美的身体素质!
秦梵实在是维持不住假装贤惠的笑容,站在床边很凶地瞪着依旧躺着的男人:“你不反思老婆为什么会想要去找小鲜肉,还好意思问!”
说完,她就迅速往外卧室外跑去,跑动时,脚腕上的铃铛作响。
每走一步,就响几下。
直到出了主卧,秦梵才低头把那个铃铛脚链解下来。
解下来之后,秦梵才发现,这居然是个手链。
不过延长扣也垂下来一颗小铃铛,谢砚礼就是系到了小铃铛上面。
本打算丢到谢砚礼脸上,奈何这个铃铛手链太精致可爱,秦梵顿了顿,冷静地没收了。
当昨晚被迫分手炮的礼物!
没错。
秦梵给昨晚定义为——分手炮!
衣帽间有两扇门,一扇通往主卧,一扇在三楼,秦梵哒哒哒上了三楼。
刚换上衣服准备去谢砚礼的书房用一下打印机时,隐约听到楼道口佣人们议论声:
“今早我看到了楼梯/>“先生昨晚好像回来了。”
“嚯,太太这么迫不及待吗。”
“又是可以相信豪门爱情的一天。”
秦梵:“???”
捡个纽扣就相信豪门爱情了?
她慢悠悠地与她们擦肩而过,嗓音好听悦耳:“衬衣纽扣被扯断,也有可能是谢先生打架输了。”
佣人们:“!!!”
秦梵说完后,不管他们的表情,快速地在书房备用电脑写了一纸合约,然后打印出来,签上自己的名字。
折了折递给门口的管家:“等先生醒来,将这个给他。”
秦梵拖着收拾出来的两个行李箱,施施然离开京郊别墅。
……
上午九点,谢氏集团。
难得取消早会的谢总坐在办公室,面前并非文件,而是铺着一张条理清晰的合同。
最br/>合同上清晰列着谢砚礼投资《风华》这部电影,秦梵立下的军令状,一定会让这部电影赚到钱,不会让他一时兴起的影视投资打水飘。
字字句句都是跟他撇清关系。
出差之前,还为这个投资而费尽心思取悦他,为他过生日的小姑娘,仿佛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又是冷冰冰的利益交换。
谢砚礼揉了揉眉梢。
夫妻生活不和谐,严重影响日常工作。
不过,谢砚礼人生中,还真没有哄太太这项。
作为首席秘书,温秘书递咖啡时,眼尖地看到了太太那冷冰冰的跟谢总公事公办的合同。
想起今早自家女朋友发给他的那条财经新闻。
或许——
太太也看到了那新闻?
温秘书将那条传遍了财经圈,甚至今天隐隐要渗透微博头条的新闻找出来:“谢总,您看这个。”
谢砚礼指尖抵着眉梢,入目便是平板亮起屏幕上那张对视照片。
当事人还是他?
深情对视、破镜重圆、白月光?
男人清隽的眉心深深敛起。
温秘书眼观鼻鼻观心,为自家上司解疑答惑:“谢总,太太或许是看了这条新闻,才骂……”您是渣男。
当然,他不敢直言,舌头拐了弯,“太太才会生气。”
片刻,谢砚礼从薄唇溢出无情无欲的六个字:“虚假新闻,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