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落下了。今天是比利·威克斯二十四岁的生日。不过今天对他来说,还是个工作日。他在李琪当铺门前的人行道上溜达了一下午,他的工作很简单,就是钻进汽车里晃晃手而已。晚饭之后,他会移窝去浪人码头,过了晚上九点,那儿的“生意”更好做。
今天早上他在一家烤饼店外面遇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女孩那高高挺起的胸部和短短的迷你裙格外惹眼。她的父母和哥哥在店里吃东西,而她却在外面用公用电话跟她的女伴聊天。比利估计她最多也就十五六岁。他走过去跟她搭话,并问她想不想做爱,没想到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比利约她晚上九点去浪人码头的怪兽桥下见面。然后在女孩的父母出来之前就离开了。一旦让她的父母看见比利和她在一起的话,他们马上就会明白比利的企图,可能还会给他好看。
他朝四周看了看,没有警车,立刻闪进了小巷里。虽然是华氏七十度高温,但阴凉处的温度却比太阳底下起码要低十度。比利光着上身,在脖子上搭了一条红色的毛巾,脚上穿着一双大拖鞋。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扎钞票,数了数,一共三百六十美元。他把钱卷成一团又放回了裤兜里。两个小时的工作真没白干,他得意的想。
在怀尔德伍德卖可卡因可真不赖,就靠这个,他已经买了一辆新款的福特“野马”轿车,还在镇上买一套大别墅呢。这种买卖有很大的风险,但在像怀尔德伍德这样的小镇干这个是没有什么风险的。
比利知道他永远也不可能像他父亲那样,做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个星期靠一千美元的收入来养家,还供四个孩子上学。夏天的时候,比利有时候一个晚上就能赚一千美元,而且他在镇里就像摇滚歌星一样受欢迎,根本不像个毒品贩子。所有吸毒者都从他那儿买货,所有的浪荡女人都想跟他上床。在夏天,比利几乎每天晚上都换不同的女伴。
比利听见头顶上有嗡嗡的声音,抬头一看,是一架机翼上拉着大标语的飞机。他只顾看上面没注意脚底下,一个踉跄,跌倒在沙堆里,脚丫子里塞满了沙子,还撞到了一个脏兮兮的东西。他爬起来一看,原来面对面站着的是杰里米。
“他妈的,你这个又脏又蠢的白痴!”比利大声骂起来,“你走路怎么不长眼睛,真是头肮脏的猪。”
杰里米已经习惯了被人骂作白痴了,他什么也没说,绕过比利,弯腰拣起一个废杯子,然后走进小巷,朝海湾那边走过去了。
比利呆呆的站了一分钟,努力控制着他因愤怒而颤抖的手,开始踱起步子来,“该死的白痴。”他又骂了一句,然后朝着李琪当铺前面的那片草地踢了一脚。他又折回到小巷子里,想看看杰里米还在不在那儿,不料他已经走远了。
他真是个恶心的家伙,比利恼火的想,该死的东西。
杰里米曾经因为偷窥被警察抓过,想起这件事比利就想笑。他在想,要是这个臭东西偷看到哪个女人的小乳头,他会不会失望的当场嚷嚷起来?
他掏出一支万宝路香烟,划了根火柴点上。烟碱让他平静了许多。
当他爬上木板道的斜坡时,天已经黑了。他一路眨着眼睛挑逗路边的女孩儿,引来一阵欢呼。比利皮肤黝黑,长相英俊,厚而密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地贴在头上。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脖子上挂着一条沉沉的金项链。这儿的人都很羡慕他,他心里明白。他没有期中考试,不用拿微薄的工资养家,身边从不缺女人。
比利的买卖通常是在浪人码头对面的一些公园长椅上进行的。浪人码头门口有一个石雕的魔鬼,绿色的魔爪缠绕着码头的大门,红灯泡做成的眼睛不停的闪烁着,长长的舌头伸在外面,好像正在对着一只小绵羊咆哮似的,露出来尖利的牙齿。站在大门后面,他听见少男少女们的尖叫声和披头士乐队震耳欲聋的乐器声。
再过一个多星期就完全入夏了。夏日里沙滩上遍地都是人。
他很快就把口袋里的几包可卡因换成了钞票。
比利经常为自己的精明而自豪。他认识一个在行政委员办公室工作的女孩儿,她总是把镇上“扫毒”的时间偷偷告诉比利。这个海滨小镇负担不起“扫毒”行动所需的人力和物力,而州政府的帮助也仅仅只能维持几天而已。
比利也懂法律。他知道,只要带的毒品不超过五六包的份量、达不到法律规定的五百毫克的标准,警察和法院就不能判他重罪。他把一部分毒品藏在脚边一个皱皱巴巴的麦当劳“开心乐园餐”食品袋里。
如果他被抓了,法官也许会考虑他没有犯罪前科而对他从轻发落。因此如果是第一次被抓住,大概只会进行教育改造,最糟糕的也就是判缓刑几个月而已。如果他还需要重新考虑一下这桩买卖的风险的话,那么这就应该是他要考虑的,但是目前他的生意还很顺利。
他旁边坐着几个胖女人,她们都穿着肥大的印着“怀尔德伍德”字样的T恤衫,手里拿着巨型的冰淇淋蛋筒,大声地谈笑着。比利把那个麦当劳的食品袋踢到一个角落里。随后他走到一个角落里,爬到栏杆上坐在上面。
他又做了两个小时的生意后,那个女孩儿到了。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迷你裙,一件紧身上衣紧紧的贴在乳房上,一边肩膀裸露在外面。就连见惯了女人的比利也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散发着水果香味的头发随意地散在肩膀上,她的肩上背着一个小布包。与她脚上穿的那双米色的拖鞋很相配。
比利从栏杆上跳下来,装作很随意地样子朝她走过去,熟练的把手搭在她裸露的肩膀上,搂着她朝码头外面走去。
一路上比利看见了很多人,有在宠物诊所工作的那小子,有卖炸鱼的,还有坐在栏杆上的脖子上有伤疤的那个老家伙。做梦去吧,老不要脸的。他把手放在女孩的臀部上,带着她离开了。
他们走到木板道南边远离路灯和人群的地方,踢掉脚上的拖鞋,在沙滩上慢慢地走着,最后在靠近海水的地方坐下。海面上的月亮很低,海浪轻轻地在他们面前荡漾。比利一边抚摸她的身体,一边搂着她亲吻起来。海浪淹没了他们的脚,偶尔有一对夫妇经过,但比利视而不见,继续抚摸她。
女孩告诉比利,她的名字叫特蕾西·约兰德,从内布拉斯加州来的。她的父母都是从事保险业的。她是个初中生,一直期望能考上美容学院。她还告诉比利,她很想在圣大保罗或得梅因这样的大城市里居住,她很想拥有自己的车,再给自己租一套大房子。
特蕾西告诉比利,他们一家人明天早上就要坐早班机飞往华盛顿,她们七点就要赶往机场。
比利一路牵着她的手走回木板道,然后又把她带到木板道下面的暗处。
他脱下衬衫让她垫着坐下,跪在她面前,开始亲吻她直到她完全放松。然后他脱下她的内衣,扔到手提包旁边。
他们偶尔听见笑声和脚步声从上面的人行道传来,还有汽车进出公共停车场的声音和关门的砰砰声。起初特蕾西很紧张,比利点了一支烟放到她嘴里,然后把她平放到沙地上,用舌头轻轻的舔着她的小腹,他的嘴唇顺着她的裙子往下滑。他伸手解开她的皮带,用手托起她的臀部,特蕾西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比利,我要你。”
比利脱下内裤,跨上她的身体急速地动了几下就射精了。他喘着粗气瘫倒在她身上。
一阵脚步声从他们身后的停车场传来。刺耳的警报声一路呼啸着驶过大西洋大街,上面的街道上响起得得的脚步声。特蕾西忽然听见一个声响,很像尼龙扣解开时发出的声音。
“那是什么声音?”她低声问比利。
“什么?”比利仍然在喘着气。
“有个声音。你听。”
他还是摇了摇头,翻身从她身滑上下来,问了一句,“你怎么样?”
“我很好。”特蕾西答道。
比利坐起来,用手抹背上沾着的沙子。
“我的内衣在你那边吗?”她问比利。
比利朝旁边摸了一下,拿起内衣递给她。
她用衣服擦了擦身上的沙子,然后把它套在了身上。沙子很硬,沾在她胸前让她很不舒服。然后她蹲下来,开始刷大腿上的沙子,边刷边找她的包和皮带。
“你说你明天早上要离开这儿,是吧?”
特蕾西点了点头。
“那么,你看,我还得去见几个哥们儿。你可以自己回家吗?”
“没问题。你再给我一支烟就行了。”特蕾西说。
比利从背包里抽出两支烟,再递给她一盒火柴。“嘿,今天晚上很有趣。”他笑着说。
“是的,我也很开心。”
比利转身走入月色中,朝着他放拖鞋的台阶走过去,穿上鞋,随即向浪人码头走去。比利是要去见一个人,但不是木板道上的那帮纨绔子弟们。他要去见泼妇卡彭特姐妹,她们许诺说要送给他一件生日礼物,以此来跟他交换可卡因。
特蕾西听着比利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周围的空气也像性爱一样缠绵。特蕾西继续刷她身上的沙子,心想,也许应该把皮带放进手提包里,那样回家的路上就会舒服多了。当然,等她到家的时候衣服上可能还有沙子留下,如果母亲问起,她就说她没有找到同伴一起玩,所以就一个人去沙滩坐了坐。母亲会相信她的。无论特蕾西说什么她母亲都相信。
她又听见了尼龙扣解开得声音,但这次声音听起来好像离她更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安慰自己说。毕竟,这里是海滩,不是在大城市。也许是只老鼠或海鸥在啄邓普斯特尔罐头找食物吃呢。虽然这么想,她还是不免有些害怕,拼命找她的包,还鼓励自己说,她一定能轻松地走出沙滩的。就像刚才坐在黑暗中一样,她借着星光拼命地抽烟。只有上帝知道,危险正一步步向她靠近。
“在哪儿呢?”她一边焦急的低语,一边搓着手,转着圈找她的包。
一个浪头从海面上涌向沙滩,远处的大西洋大街上传来汽笛声。她继续在黑暗中摸索。她轻轻拍着身上的沙子,心想不要那个包直接回去算了,但转念一想,包里装着她的新学生证,这个不能丢。时间一分一分的滑过,包还是没有找到。
空气的味道顷刻之间就变了。特蕾西觉察出一种不详之感,她开始往前跑,想赶快的离开这儿。真见鬼,她被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然而就在她往后退的时候,一道电光向她刺过来,她感觉到双手和膝盖都被电了一下,然后一股强烈的电流传了她的全身,她仅有的一点意识告诉她,她被人电击了。
第二个浪头汹涌地涌向她,她脸埋在了沙子里。过了一会儿,她又听见了撕尼龙带的声音,有人把她的胳膊绑到了一起,然后又把她的手腕捆了起来。
一只手抓起她的头发,把她的头猛地从沙子里拉上来,往她嘴里塞了个东西,把她绑在一根木桩上。然后又往她脖子上绕了一圈胶带。
整个过程只用了两分钟。
“现在好了,”一个男人跨在她的腿上,低声说道。她的脖子被绑得很紧,头根本动不了。她的腿伸在前面,她看见被海浪冲上来的惨白的泡沫。
很难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因为疼痛,她的眼睛不停地流泪,但是她隐约看出那是一张苍老的脸,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白色伤疤。
“首先你得知道,如果你让我不爽的话会有什么后果。”男人恶狠狠地说。他贴在特蕾西身上,亲吻她的嘴,还把一只手用力的插进她的双腿之间,“我们要做一些有趣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特蕾西想大声尖叫,可是她嘴里却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他把手从特蕾西的双腿间拿开,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扯过一条胶带封住她的嘴,然后就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特蕾西觉得胃里很恶心。她头顶的木板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脚步声她听得很清楚。她还能听见一群老妇女在兴高采烈地谈论男人。
脖子上的胶带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使劲地吸了吸鼻子,想把鼻孔里的沙子弄出来,好让呼吸顺畅一点,但没有成功。
几个小时过去了,上面的街道上充满了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她头顶的木板道上有很多人经过,但谁也不知道她被绑在下面。她觉得很恶心,好像胆汁都流到她的喉咙里了,肠子里的东西也在往上涌,但她只能强忍着。
那个男人没打算要杀她。他只说要教训一下她,如果她敢惹他不开心的话,言下之意就是他只是打算困住她一段时间而已。究竟是多久呢?也许是好几天,那样的话还是有希望得救的。或者也许,特蕾西突然想到,也许那个家伙去别的地方了,不再回来了。也许他把她给忘了。如果他真的想要强暴她的话,他先前就做了,不会那么快就离开的。
明天沙滩上就会有很多人来。也许谁从这儿经过的时候会往下看一眼,那样她就得救了。明天她就能得救了,不会过太长时间了。
她的胃里涌上来一大块东西,堵在喉咙那儿。千万不能病倒,起码现在不要,她暗暗祈祷。
赛克斯坐在酒吧里慢慢地喝着啤酒,一直喝到酒吧打烊。他也不想空腹喝那么多酒,而且他也没随身带着那些药丸。
他把吉普车开到山边,停在一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再回到公共工程事务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正如他所计算的一样,今天是桑迪·里昂值夜班。里昂会在午夜的时候开灵车出去。等他出去之后,赛克斯再去把他的那辆灵车也开出来,那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他从侧门溜进车库,打开车库的门把灵车开了出来。大约凌晨两点半的时候,他把车停靠在木板道边。
赛克斯把卡车外面的油布拉上,把车盖起来,然后把车开进了人行道下面的树丛里。他知道,即使有人看到他了,等到警察来问话的时候,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那些目击者们都已经离开怀尔德伍德了。旅游城市就是有这点好处,人口流动性大。就算有人看见他了,他看起来也只是个正在干活的工人而已。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的把他所做的一切都看作是很平常的事。他正是在做一些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如果警察问他们记不记得有什么可疑的事情的话,不用问他也知道他们的回答。
当他看见特蕾西的时候,就突然感觉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儿,尽管他是从她后面走过去的。她的头向前耷拉着,一股臭臭的味道传来。真差劲,好像她把屎拉到裤子里了。
海面上的月亮很低,当他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可以看得很清楚。“噢,该死的,”他嘀咕了一句,转过脸去。她的脸上满是呕吐物,眼睛突出了眼窝,而且呕吐物从鼻子里流了出来。她的两腿之间还粘着一些粪便。她已经死了。
他从兜里掏出刀,割断了她脖子上的胶带,小心的避开她的嘴。该死!他捆她的时候手上戴着手套。他做得非常谨慎。当然,他可以把所有的胶带都留在这儿,即使有人发现了,上面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赛克斯对任何细小的证据都很小心。他得把她的尸体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