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泽飞鸟终于安分下来了。
没有围在身边打转的小尾巴,没有让人觉得如芒在背的视线,七海建人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了下来,他重新开始认真的洗碗。
这种认真并没有维持住多久,
沾着油渍的便当盒上覆盖着一层雪白的泡沫,水流哗哗的流淌,七海建人垂着眼睛看着白色的泡沫哗啦啦的随着水流进入了排水口,心绪渐渐地随着水流飘远了,刚才还在旁边不停地闹来闹去,现在突然这么安静。
只有水流声,还有点不习惯。
一双筷子应该很快就洗完了吧?她怎么还不说话,还不凑过来呢?
她……现在又在干什么呢?
七海建人心中想了许多,手上的动作渐渐变缓,面上却不显,他抬起头,状似无意的向猫泽飞鸟的方向瞥过一眼。
盥洗室设置两个洗手池,较大的这个他正在使用,旁边的小水池要比大水池矮上不少,却正好适合猫泽飞鸟的身高。
她站在小一号的水池前,将袖子高高卷起,一面洗筷子还一面摇头晃脑,一副兴高采烈地样子。
到底在开心什么?
想不通猫泽飞鸟的脑回路是什么样的,似乎不论做什么事情,她都是充满干劲,似乎根本不知道无聊和疲劳两个字怎么写,正是这一点,七海建人无法理解,工作的压力,和对自身价值的迷茫,在她的身上似乎一点都不存在。
……等下,她这是怎么洗筷子的
七海建人悄悄地窥视了猫泽飞鸟一会,渐渐地愣住了,满水池的泡沫,雪白的泡泡都快要及手肘了,她还满脸投入的使劲搓筷子,洗一双筷子罢了,怎么能搓出这么多泡泡?
“前辈,你是在看我吗?”
七海建人正对着满是泡沫的水池发呆,猫泽飞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她卷起袖子的手腕和手上满满的沾的都是泡沫,满脸茫然的望着他,“我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七海建人匆匆的收回视线,动作急促的将便当盒放在水下冲洗,“洗好了,抓紧时间弄完。”
猫泽飞鸟点了点头,将水龙头开到最大,迅速的冲掉手上的泡泡。七海建人正用纸巾擦拭着便当盒里的水,猫泽飞鸟就乖乖的站在他身后举着筷子等着。
七海建人擦完,将沾湿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回过头就看到猫泽飞鸟像是被打湿了毛的小狗一样拼命的甩手,试图通过甩掉水珠自然风干自己的双手。
七海建人:……
跟猫泽飞鸟在一起,叹气的次数都变多了,“你没带手帕吗?用纸巾擦。”
猫泽飞鸟垮起个小脸,“手帕在口袋里,我没带纸巾。”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洗的,几乎到手肘露出的肌肤都是湿漉漉的,七海建人看向她裙子上的口袋,明白了她如果试图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手上的水就会弄湿裙子,偏偏她今天穿的还是一条浅色的裙子。
七海建人叹了一口气,将擦干的便当盒放在盥洗池边,转身取出小包纸巾,看着猫泽飞鸟还呆呆的站在原地,低声,“把手伸出来。”
猫泽飞鸟茫然的望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筷子放到他手心里。
被她这么拼命的洗过几轮的筷子闪闪发光,七海建人甚至产生这双筷子已经变瘦不少的错觉,他无言的将筷子擦了擦,放在便当盒上,面无表情的朝猫泽飞鸟伸出手。
猫泽飞鸟歪了歪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摊在面前的手,他的手很大,瘦削又骨节分明,她望着七海建人冷淡的表情,尝试着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中。
她不明白七海建人是什么意思,只是试探着将手指搭在他的掌心边缘,从七海建人的反应来看,她没有猜错他的意思。
七海建人的另一只手轻轻的触及猫泽飞鸟的指尖,她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却立刻被七海建人抓住了手指,她立刻不动了,僵硬着看着七海建人抓着她的手,用纸巾轻轻的擦拭。
从指尖到指缝,被轻轻触碰,像触电一样,带来阵阵酥麻感,手心被勾到的感觉,细密绵长的痒意,她咬住嘴唇强忍着,仍旧忍不住的嘴角上扬,想要往后缩,可是手指被七海建人紧紧地抓着,根本没有办法躲。
七海建人的动作很快,松开她的手腕的时候,还帮她把卷起来的袖子给整理好了,他将转身将湿纸巾扔进垃圾桶,猫泽飞鸟一等他转过身,就迅速的将手揣进了口袋里。
手腕上,似乎还残余着他肌肤的温度,被紧紧扣住的地方开始发烫,她的手指不停摩挲,半天心跳才渐渐地平缓下来。
她该庆幸七海建人将纸巾扔掉后没有回头,如果现在和七海建人对上目光,她一定没有办法保持波澜不惊的表情。就像是能听到她的心声一样,七海建人在扔掉纸巾后,在原地顿了顿,将手揣在口袋里,就向外走去。
猫泽飞鸟将放在盥洗台上的便当盒和筷子拿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看向七海建人走在前方的背影,加快步伐跑到他肩膀旁边,她脸上的热度已经退了下去,仰头望向七海建人,“前辈,我包便当盒的防水布……”
七海建人微微侧过头,“在我那里,我过会给……”他突然顿了顿。
那块粉色的防水布,他害怕同事看见,似乎是叠了起来,放进了包里?和他早上买的两块三明治放在一起,他低头看了看猫泽飞鸟,她正满脸笑容的专注的看着他,如果那两块三明治让她看到,就难以解释了。
早上猫泽飞鸟明明向他确认过他是不是有自己准备午饭。但是他默认了猫泽飞鸟的判断,为了收她的便当。
“……我之后再找机会给你。”
不论如何,不能让她看到那两块三明治。
猫泽飞鸟疑惑的望着他,眨了眨眼,转过头去,似乎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想法,七海建人松了一口气。
“之后是什么时候呀?明天的便当还要用那块布包呢。”
还没等七海建人松懈两秒,猫泽飞鸟的声音就轻飘飘的传了过来。
七海建人愣了两秒,停下脚步,看向猫泽飞鸟,她也随即停下脚步,紫蓝色的眼睛直直的望向他,随即又垂下眼去,嘴角边浮现出微笑的弧度,七海建人望着她颤动的金色睫毛,突然忘记了该说什么。
几秒钟之后,他听见自己开了口,声音低沉,带着说不出的迟疑,“明天……?”
“对啊,明天……”猫泽飞鸟的脸上涨起两团红晕,轻轻答应了一声,半晌没有说话,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才又抬起头,微笑着对着七海建人瞥了一眼,“明天……你不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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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小姐,你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呢。”
猫泽飞鸟乘上电梯的时候,正巧遇见提着蔬菜的安室透。
“哎?看得出来吗?”猫泽飞鸟竭力控制住脸上的笑容,捂住脸颊,“安室先生真不愧是侦探呢。”
……何止是看得出啊,简直就是写在脸上了。
这已经脱离了侦探的范畴了,如果说这是推理,也太侮辱他的职业了,只要有眼睛,就都能看得见吧?
安室透面上笑容依旧如同春风拂面,“哈哈,是啊,这是侦探的基本功嘛。”
猫泽飞鸟将拎包抱在怀里,脸上泛红,将目光投在虚空之中,忍不住的微笑。
到最后七海建人还是没有把那块粉红色的防水布还给她。
但是他说,“明天……换一块吧。”
他似乎暂且不准备把那块防水布还给她了。
“咳咳。”安室透突然轻轻的咳嗽了两声,猫泽飞鸟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飞鸟小姐……现在住在你家里的那位……”安室透似乎并不是想和她说这个,他靠在电梯上,看似随意的开口“我今天遇见他出了几趟门。”
“你给了他你们家的钥匙吗?”安室透看向猫泽飞鸟。
没给,但是对于太宰治,有没有钥匙都是一样的,看着一脸深思的安室透,猫泽飞鸟还是点了点头。
“是吗……”安室透垂下眼,沉默了片刻,“不管如何,还是得首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他说的很隐晦,但是猫泽飞鸟明白了他的意思。
猫泽飞鸟回到家,用钥匙打开门时,太宰治还趴在沙发上玩手机,猫泽飞鸟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太宰治总是表现出懒散又轻浮的样子,才害的安室透误会她在家里养小白脸。
她看起来是这样的人吗?
猫泽飞鸟大步走到沙发边,重重的咳了两声,太宰治抬起头,无辜的看了她两眼,“今天顺利吗,小香?”
猫泽飞鸟顾不上回答他。
她呆愣愣的望着他的手机屏幕。
她不是故意看到,但是聊天界面就放在那里,实在是太显眼了。
猫泽飞鸟的声音都发抖了,“治……治子?”
“你装成JK,和这个叫……”猫泽飞鸟瞄了一眼他的聊天栏,“……‘魔法少女悟酱’的女孩子网聊?”
看着满屏乱飘的颜表情和肉麻的对话,猫泽飞鸟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