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出乎于预料之外,又似乎是在预料之中,这样的场面。
清晨,缓慢的睁开双眼,缓慢清醒的头脑似乎还叫嚣着疲倦,以及对工作日的抗拒,然而,映入眼中的却是不熟悉的装修。
雪白的天花板,柔软的被褥,以及身侧柔软温热的体温。
七海建人将视线转了过去,停留在猫泽飞鸟的脸上。
浅亚麻色的长卷发柔顺的散在枕头上,被发丝凌乱的遮掩着的面容呼吸平稳,似乎依旧在沉睡之中。
就像猫泽飞鸟这个名字一样,小小的脸,尖尖的下巴,以及现在阖上的圆滚而上挑的眼睛,都像是猫儿一般小巧而神秘,长而卷的浅色发丝则像是会融化一般的柔软,如同幼鸟的羽毛。
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因为昨晚才摸过,还因为这种独特的手感,一口气摸了个够。
看着身边依旧深深的埋在被子里的猫泽,和雪白的羽绒被几乎融为一体的小脸半张盖在被子下,微微起伏的呼吸,就像是他曾见过的正在打呼噜的幼猫,长长的浅色睫毛随着呼吸颤动,舒适且安逸,似乎不带任何忧愁。
光看这张天真而纯洁的脸,简直像是未成年。
当然,这是她把她那双像是有着细密的钩子一般的猫眼闭上的前提下。
七海建人用手撑住额头,在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她有罪,请让法律来惩罚她,而不是处于现在这样尴尬的场景。
猫泽飞鸟连大气都不敢出,紧紧的闭着双眼缩在被窝里装死,心跳的飞快,忐忑不安。
她能够感受得到,七海建人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她的脸上。
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啊?
她恨不得能够消失在被子里,柔软的被褥在这一刻却像是滚热的铁板,她如同在烙铁上煎熬,却只能强忍着一动不动。
救命……
好在七海建人没有一直看下去,在猫泽飞鸟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终于移开了视线。
不敢睁开眼睛,猫泽飞鸟暗暗地握紧手指,听着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明明知道这样一直躺下去也不是办法,但是她也不知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能僵直的保持着现状。
身边的人缓缓地坐了起来,本来共同盖着的被子,随着他的动作,猫泽飞鸟这边也微微掀起一个角。
被捂热的被子嗖嗖的进了冷气,她忍不住一个哆嗦。
七海建人的动作停顿了,猫泽飞鸟僵直了身体,不敢再发出任何动静,她不知道七海在想什么,只能在心中暗暗祈求他赶紧转开视线。
为什么要装睡呢?简直就是给自己挖坑嘛!现在该怎么办呢?刚刚就自然而然的和七海先生打个招呼,然后就坐起来,是不是比较好,下意识的就……
喝醉了之后的她哪里来的胆子,敢强推七海先生,她抓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或许就和朋友念叨她的一样,她确实是个超级迟钝的大笨蛋,连自己的行为都理解不了。
有人说过,人的一生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今天的她也已经和昨晚的自己有了质的区别。
昨晚的她已经是昨天的她,和今天的她没有任何关系,换言之,昨天的她已经死了,所以她不用对昨天的她做出的行动负责。而且她喝醉了呀,喝醉了的行动是不受自己的控制的!虽然是她先动的手,她先亲上去的,她先拽的七海先生的领带……
但是,七海先生没有推开啊,这都不是她的错!要说责任,也该是对半分,总之,她这不算是犯罪……吧?
这样自我安慰了一会,猫泽飞鸟心中的心虚慢慢消失,渐渐理直气壮起来。
对,这事不怪她,要说责任她确实有,但是不能都怪她,七海再怎么说,都是比她高出一个头都不止的男人,想要推开她很容易的。
这样她就不用对自己的行为有任何的愧疚了。
但是,她怎么敢把这番话直截了当的甩在七海先生的脸上呢?
想象一下她直接坐起身,就在宾馆的床上,直面七海先生的目光,环着胸冷酷的抬起脸,对他说,“昨晚的事情,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也忘了吧,反正你情我愿的,就当是没有发生过。”
嗯,挺好,可是她根本没有这个胆子。
光让她对上七海先生的目光,她就恨不得当场暴毙。
早就听说过七海建人有外国血统,从他的外表也能轻易的看出混血的痕迹,他苍白的皮肤与高耸的鼻梁,都带着格外显眼的高加索人种的影子。
最让猫泽飞鸟印象深刻的,就是他的眼睛,典型的欧洲骨相,微微下凹的眼眶,细长的眼睛,与发色相似的浅金色睫毛,浅琥珀色的眼珠。
明明,如同阳光的金色是明亮的颜色,在他的身上却不知为何,莫名的显现出一种冷感,猫泽飞鸟细细想来,也只能想到,七海建人的发色并不是纯粹的金色,也带着一丝清浅的银灰。
这种并不纯粹,且饱和度较低的金色,并不温暖,而是像他这个人一样,带着冰冷的金属感。
冷色调带来的冷感,淡色更容易让人感到冷漠,就像是他睫毛下的眼珠,也像是淡琥珀色的铁磁。
在猫泽飞鸟看来,七海建人的目光总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刻意保持距离的成年人的收敛,以及无言的拒绝和如同看透一切的沉默。
对上这样的眼神,如同梦回学生时代,对上教导主任的目光,她哪里敢吱声,简直连喘气都不敢。
她敬昨晚的自己是条汉子,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居然还敢踮脚亲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