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时候,豆腐坊的一胖一瘦的两个师傅聊的话题总是离不开陈府的一些最新动向。他们这一夜谈话的重点落到了少东家与王管家身上,在谈论少东家之前他们谈了一会儿蟀夫焦大。他们觉得焦大近来变化很大,每天夜里都要来豆腐坊舀一碗豆浆喝,而且王世和发觉焦大夜里几乎不睡觉,经常听到从他屋子里传来各种声响,他们觉得焦大魂不守舍,焦虑而鬼祟,人也明显瘦了,都认为他有什么心事,但谁也没想到他是被阿雄折磨得夜不能寐的。自那一夜之后阿雄便没再理他,而焦大也不敢多看阿雄一眼。焦大至今分不清那一夜发生的事是梦还是事实。
王世和在谈到焦大的时候是漫不经心的而又鄙视挖苦的,而在谈到少东家时,王世和警觉起来。
“少东家以前跟王管家从来不来往,为何近来他们经常在一起?”
“我也发现了。有时夜里我还看到少东家敲王管家的门。”
“奇怪了,他们接触就从陈掌柜的长颚蟋被盗之后开始的。”
“王管家怎么会插手这事呢?不会的。”
“我好像听到风声,少东家说是王管家盗去了长颚蟋。”
“王管家向来不喜欢蟋蟀,他盗长颚蟋干什么?卖钱吗?王管家又不缺钱。陈府的钱他可以随便动支。”
“你还不了解王管家,王管家不是一般二般的人。”
“当然不是一般二般的人。否则他怎能从一个伙计爬到管家的位置?”
“你看出来了吗?”
“看出来什么?”
“王管家盼着陈掌柜早死,陈掌柜一死,这万贯家财就是王管家的了。许氏只要给她一碗斋饭吃就行,至于家产落到谁手里她不会管的。”
“还有少东家呢?虽然他是个拐子,可他毕竟是陈掌柜的儿子,他当然要接受遗产,怎会落到王管家头上?”
“你来陈府时间短,对这里的根根绊绊不清楚。”
“再根根绊绊的也不会让他姓王的继承陈家遗产,没这个道理呀!”
“陈掌柜有一个族弟陈伟度,他住在巢湖县,不常来陈府。以前老掌柜在世的时候他常来,他是老掌柜的干儿子,可也有人说……他实际上是老掌柜的亲儿子。这里的渊源太复杂,我也搞不清楚。陈伟度跟王管家是多年老友,王管家是要和陈伟度合谋分得这份家产。少东家如果接受了这份遗产,一个月就会赌得精光,这是谁都知道的。再说,少东家整天赌钱赌昏了头,给他这份家产他也无从下手,不如给他几个钱利索,谁继承了这份遗产他不会管的,只要能提供钱让他赌就行了。”
“我不相信事情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那少东家为何要参与盗长颚蟋呢?”
“估计是被王管家收买了。”
“王管家收买他干什么?再说如果少东家被收买了,他为什么还要在外面走漏风声?”
“我也不知道了,我只是猜测嘛。”
毛驴的脸被布蒙着,毛驴绕着磨子转圈所发出的吱吱嘎嘎声单调而又悠长,这种声音每夜都陪着一胖一瘦的两个师傅。可今晚他俩在谈论陈府内情的时候,忽然觉得原本熟悉的声音变得怪异而恐怖了。
后来,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地提到了梅娘。
梅娘现在身在何处,肚里那来历不明的孩子能否安然出生,成了这一胖一瘦的两个师傅的共同疑虑所在。
在阿雄死后,这一胖一瘦的两个师傅和陈府所有的家丁仆佣一样,感到在表面开放祥和的陈府,原来深藏着许多难以令人置信的可怕故事。
遗憾的是,没有一个家丁仆佣,也没有一个当事人能把这些故事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