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掌柜最初得知长颚蟋神秘失踪的消息,自是蟀夫焦大传来的。焦大每天早晨去蟋蟀房给蟋蟀送食,他发现长颚蟋不见了之后其惊愕惧怕程度不难想象。焦大意识到这只长颚蟋跟陈掌柜的性命无异,多年前鸡笼山的那一幕焦大还时常想起,响尾蛇咬二姨太时他虽不在现场,但二姨太珠珮被毒蛇咬伤后陈掌柜依然捧着刚捉到的那只长颚蟋的情形,焦大永远也忘不了。
焦大找遍了蟋蟀房的旮旮旯旯,确证了长颚蟋已不在了之后,焦大首先想的是自己有没有应承担的责任。
昨晚陈掌柜没有要他睡在蟋蟀房外面,仲夏是斗蟋的高潮时期,陈掌柜害怕有些败家赌红了眼盗他的蟋蟀,有时陈掌柜要焦大睡在蟋蟀房门口看守,可现在尚未入仲夏,睡在外面过夜还很冷,陈掌柜大概是因此没让他铺席睡在蟋蟀房门口。
长颚蟋是陈掌柜亲自端放在蟋蟀房的。蟋蟀房的门也是陈掌柜亲自锁的。
钥匙放在陈掌柜的口袋里。
焦大仔细回忆了一番,确信自己没有任何责任之后,毅然走进了听蟋屋。
陈掌柜由于白天太兴奋了,晚上又专候听蟋鸣,尤其是听长颚蟋的鸣叫,到子夜过后才入睡,焦大站在陈掌柜床头边,陈掌柜正很响地打着鼾。
焦大看着睡容就像个孩子一样的陈掌柜,久久不忍叫醒他。
焦大揣摩着如何把这个噩耗告诉陈掌柜的时候,鼾声停止了,陈掌柜睁开眼看到焦大时,陈掌柜说:“做的梦太可怕了,这下好了,这下好了,是梦,不是真的。”
焦大扭过头,说:“你做了什么梦?”
“我梦到我的长颚蟋被贾宰相索要去了,贾宰相穿一身绛紫色衣服,带着几个刽子手,硬逼着我把长颚蟋交出来,哎呀,太可怕了。”
焦大在陈掌柜穿衣服时,忍不住哭了起来。
陈掌柜问:“当真我的长颚蟋不见了?”
焦大说:“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陈掌柜跌跌撞撞地来蟋蟀房,原来放长颚蟋的地方空空如也。
焦大难以置信他的眼睛所反映的现象,陈掌柜在发现长颚蟋不见了之后居然镇静自若。陈掌柜甚至都没有亲自在蟋蟀房找一下,更没有无端地责怪他。
陈掌柜说:“这只长颚蟋一出现我就觉得蹊跷,觉得不是凡物,我的蟋蟀房怎么会出现长颚蟋呢?我一直有一种预感,担心它会不翼而飞,神秘失踪,果然……”
焦大说:“可那只蟋蟀盆也不见啦,这是怎么回事?”
焦大发现陈掌柜这时候才出现剧烈的表情。
陈掌柜如遭雷击,错愕地张着嘴,自己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陈掌柜痴痴地说:“蟋蟀盆,蟋蟀盆……是呀,蟋蟀盆……蟋蟀盆怎么没有啦?”
陈掌柜痴呆木讷的样子让焦大害怕。焦大拉着陈掌柜的手,急得又哭了起来。
焦大说话的时候不断抖动着陈掌柜的手。
“掌柜的,你怎么啦?怎么啦?”
陈掌柜依然痴呆木讷,嘴唇轻微地翕动,眼神直得就像一条线。
“怎么啦,怎么啦,掌柜的,你怎么啦?”
陈掌柜没有回应焦大。他挣开焦大的手,这才意识到要亲自在蟋蟀房找一遍。
蟋蟀房的断断续续、渐渐稀落的蟋鸣,由于陈掌柜手足无措的翻找之声的惊吓而中止了,鸣叫了一夜的蟋蟀也都纷纷于静默中被惊动了,蟋蟀房的假山上有蟋蟀在仓皇逃窜。
陈掌柜六神无主地找了一遍之后才变得清醒了一些。
陈掌柜说:
“肯定是被人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