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许久没有受到这样猛烈的疼痛感了,穷奇有些癫狂,进入了暴走的状态。
风落澄本以为砍伤了穷奇的四肢可以使他短暂地无法做过多的行动,而正好趁机将其一举收入乾坤袋中。
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有些痴心妄想了。
那穷奇喘着粗气,发了狂似的向风落澄不断进攻,一遍又一遍,好似不知疲倦。
坠明的剑痕在穷奇的背上、腿上留了一道又一道,但这凶兽好像已经失去了痛感没有丝毫停滞的意思。
倒是风落澄因为剑剑不能下死手而受到了诸多限制,稍有不慎就被穷奇扫落在地。
风落澄又一次从地上爬起来,不知是不是有些体力不支,再一次撑着坠明踉踉跄跄站起了身,好不容易站定了身,一口血却吐了出来。
不等他喘息的机会,穷奇狠狠地冲向他,那速度、那冲力,分明就是致命的最后一击。
星月殿内鸦雀无声,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水镜。
南音不忍看到风落澄继续受到冲撞,她死死捏紧了自己的拳头,长长的指甲因为她的用力嵌入了肉里掐出了几道血痕。
一声撞击声迸发,南音下意识地偏开脑袋不忍心去看水镜里的景象。
再将头转回去,是因为听到了周边众人的惊呼声。
“落...落澄仙君...他竟然是...”
水镜中的少年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有龙角的巨蟒!
说是巨蟒,却又长得像没有四足的真龙,这便是风落澄的真身!
那巨蟒粗壮非凡,不知有几丈长,两颗又尖又长的牙齿像是淬了毒一般令人看到就心惊胆跳。
不过分秒之间,那巨蟒就躲过了穷奇的攻击并用肉身死死地包裹住了他的整个身体。
穷奇嚎叫着挣扎了一会儿,终是无法再挣扎,直直地倒了下去。
一只乾坤袋突然从那巨蟒身体里升到空中,将无力动弹的穷奇收了进去。
而中间蜷缩死缠的穷奇被收了以后,那巨蟒瘫软着重重摔到了地上。
他又重新变回了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佝偻着身子躺在玉幽林的深谷中,一动不动。
第二个挑战结束,水镜化为乌有,躺着的少年出现在星月殿的大殿上,只是姿势依旧不变。
谁也不知道,少年的真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快!来人!把仙君送入房间!快请巫医!”女君焦急地站了起来,直奔风落澄。
这整个挑战中的生物其实都是幻象,落荒而逃的小动物们是幻象,濒临死亡的赤狐是幻象,就连黑牛也是幻象。
除了那穷凶极恶的穷奇。
并非是女君不想停下,只是这挑战结界一旦开启,在分出胜负之前谁也不能进出也不能随意喊停。
没有人预料到,穷奇会发狂。
不愧是战神,与上古凶兽缠斗了四五个时辰而精疲力竭的风落澄只消半天就醒了。
此时已经入夜,虽身体还有些虚弱与无力,但是足以支撑他自由行动。
风落澄长长的黑发散落在肩膀上,他裹了个棉被穿上了长靴,想要走出门吹吹晚风。
即使是夏日的夜晚,也还是多少有些寒冷。
风落澄想要推开房门,却受到阻力,好像有什么东西挡在了门口。
少女粉色的薄纱一角从闭上的房门缝隙透入,不知是谁坐在门口挡住了风落澄的去路。
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浮现在风落澄的脸上,似乎是南音的衣裳。
此刻正柔弱的少年蹑手蹑脚地撑开了旁边的窗户,压低自己的气息轻轻从窗户上翻了出去。
刚向坐在门前熟睡的粉纱少女走了没两步,一声响亮的撕拉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咚”的一声,被撑起来的窗户重重地砸在了门框上。
风落澄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就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挂在身上的棉被...被窗边的撑脚划破,顺带还把窗户带了下来。
“落澄仙君看来并无大碍嘛,还能翻窗户了?”清脆的少女声带着些慵懒的困意在风落澄前方响了起来。
忍不住偷偷咂巴嘴,一脸尴尬地皱了皱眉头。风落澄又带着略微讨好的哂笑转过脸来看着一脸玩味正看着他出丑的南音。
“哈哈哈,不好意思啊小帝姬,惊扰了您的美梦。”
“怎么会呢,落澄仙君。倒是您,这么晚了还翻窗户出来,总不能是为了赏月罢?”
“我就是,躺太久了,出来吹吹风活动活动筋骨。”风落澄愈发感觉到尴尬,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南音偏偏头,瞟了一眼被窗户死死压住的裹在风落澄身上的棉被,瞬间明白了原委。
偏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发问:“落澄仙君为何一直站在那不动?是嫌弃南音年岁小,不屑与南音交谈一二吗?”
一脸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心里却憋笑憋得慌。
“呵呵,”一眼就看出南音的小伎俩,风落澄却也只能干笑两声,再小声嘟囔一句,“明知故问。”
南音再也忍不住,低下头掩嘴偷偷地笑。
一边纤纤玉手轻轻一挥,风落澄身上的棉被掉落下来,终于是给还了他自由。
风落澄紧紧拽着身上的棉被,撇了撇嘴走到南音身旁坐下:“小帝姬这么晚了,不回去休息,怎么在这堵我的门?”
停住了笑意的南音斜睨了风落澄一眼,声音清冷地答道:“这不是看战神今日与那凶兽缠斗许久,怕战神在我们神音族丢了性命,没法和上面交代么。”
“嗯,那倒要谢谢小帝姬的关心了。”风落澄微微点了点头,听出了少女话中的关心之意,又因身体不佳,难得地带着淡然雅致的微微笑意,话语温柔。
可惜,南音正专注看着天空,没有注意到身边人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颜。
俩人无声地坐了一会儿,困意再度向南音袭来,不知不觉中南音又一次地在风落澄身边睡着了。
刚想和南音分享刚刚流星划过的风落澄转头看到她一张安静熟睡的脸庞,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只能又将她抱回去了。
***
第二天的一早,刚接到战神苏醒的消息,女君便前来慰问。
当女君到达风落澄的住所时,他正房门大开着优哉游哉地喝着神音族厨子为他特制的大补汤。
“落澄仙君。”女君刚踏入院子就唤了他的名字。
“参见女君。”风落澄放下手里的碗出来迎接。
“快快请起。”女君快步上前,亲自将他扶起,“仙君身体可恢复了?”
“已无大碍,多谢女君挂念。”
女君轻轻点头,带着风落澄进了屋。
她摒退了跟着她的随从,并吩咐将门带上。
显而易见是有什么话要说了。
“落澄仙君,本君有些话想同你说。”
“嗯,看出来了,女君有话可以直说。”风落澄抬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女君也顺势在厅堂内坐下,并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玦递给风落澄。
“这是?”有些迟疑,风落澄不知该不该接下。
“拿着吧。”女君牵起风落澄的手,将玉玦放到他手里,犹豫了片刻终是说出了口。
“这是你母亲的东西,也该是时候物归原主。”
“我…母亲?”
风落澄摩挲着那块玉玦。
是一块白色的玉,晶体剔透,有些墨色的纹路散在里面,好像一滴墨汁滴在上面晕染散开。那玉状似一片龙鳞,在阳光下还会散发点点荧光。
“你可知自己的真身是什么?”女君淡淡发问。
“是…其实我也不知,或许是个什么四不像吧。”风落澄有些自嘲地笑笑。
自小在天上,他就因为这不知到底是什么玩意的真身受到父君的嫌弃,天族同袍们的嘲笑。也是这个原因,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定不会显示真身。
“你是蛟龙。”女君对上风落澄的双眸,定定地看着他。
风落澄的心里闪过丝丝诧异,是…蛟龙吗?
“可我没有脚。”镇定自若的模样,抬头看向女君,完全看不出风落澄心里对这个答案有什么异样的想法。
像是没有听到风落澄的陈述式发问,女君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母亲是我的至交好友,从听到你名字的那刻我就怀疑你是她的孩子却迟迟不敢确认,直到昨日见到了你的真身。你小时候我也曾抱过你,如今倒是…大有不同,许是着实成长了吧。”
女君一脸慈爱地看着风落澄,眼眶不知不觉中红了一圈,她拉过风落澄的身子到了跟前,一只手捧起他俊秀的脸庞,细细端详着。
默然,一颗泪从女君的眼角留下。
“孩子…这么多年,肯定受了很多委屈吧……天帝待你如何?”
风落澄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他本以为这个世上除了自己的父君天帝,再也没有人可以告知他关于他母亲的事情。
终是犹豫颤抖着试探性地发问了:“女君,我母亲她…她还…还在吗?”
“我不知道,我也几千年未曾见过她了。我也在找她。我所知道的并不多,最后一次与她相见时是她带着小小的你来到我们神音谷看望阿音。那时你才那么点大,转眼间却已经是战神了。”
“她那时告诉我,你的父亲想要将你要走,她舍不得却无能为力,只得将你送回天庭。再后来,我便再也没见过她,寄了成千上百封信,却从未收到回音。”
“哎,孩子,希望你不要怪她。留下你,不是她的本心。”
“嗯,我知道。”风落澄抬眼轻轻一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母君不会不要他,他一直相信,从未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