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大殿与结界相距甚远,走了没一会儿南音就累了,翻身跃上雪桃的背部。
有狮子不坐是笨蛋,不坐白不坐。
“你叫什么名字?”相顾无言一路,南音终是忍不住开口。
“风落澄。”
“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好名字。”
风落澄轻笑,他隐约记得当初母亲为他取这名字的确是喜欢这首诗词。母亲走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句话。
关于母亲的记忆不知为何,竟仅剩下这一句诗词。
“哪有那么浪漫,不过是落地的尘埃罢了。”风落澄依旧是淡淡的笑意,毫不吝啬地揶揄自己。
南音微微偏头看向风落澄,好看的侧脸,深邃的眼眸,棱角分明。
这还是南音第一次与除夕年外的同龄男子独处,想到这南音脸颊突然有些泛红,倏地看向别方。
好在风落澄专注于欣赏流光浴月谷的风景,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雄狮身上少女细微的变化。
俩人一同穿过幽幽深谷,这是风落澄记忆中第一次来到神音族境地,他对周边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参天古树直冲云霄,树干粗壮,感觉抵得上五个他抱在一起。时不时有动物从身边经过,小松鼠,兔子甚至还有狐狸。
在天庭里,风落澄想养只猫都不行,更别说像南音这样有头威风凛凛的大狮子。
他有些羡慕。
痴痴地盯着雪桃看了许久,雪桃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风落澄。
“他一直盯着我看。”雪桃意念呼叫南音。
南音斜睨了一眼风落澄痴痴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决心逗逗他。
南音轻轻拍了拍雪桃的背,接到指令,雪桃展开双翼,未等风落澄缓过神来就已飞行出大半距离。
风落澄的瞬移天赋每次使用距离有限,而这流光浴月谷内竟也有结界,除本族人与神兽动物外无法飞天。风落澄只得在地上苦苦追着雪桃的身影。
而雪桃保持着风落澄看似能够上却又追不上的飞行速度。
看着风落澄有些狼狈的模样南音忍不住笑出了声。
和他共行,或许也不是那么地糟糕吧。
两人到达住所已接近酉时,陪南音玩闹了一整天,雪桃落地就去觅食休息了,独剩南音带领风落澄拜见母君。
结界边缘随时有神音族人站岗,边境发生的事情早已传递到女君耳边。
女君也早已穿着正式得在神音族的星月大殿上等着风落澄的到来。
“拜见母君,儿臣游玩回来偶遇此人在结界外徘徊,遂将其带回供母君处置。”南音左手摊开搭在右手手掌之上再呈十字状捂至胸前,向母亲行拜神音族礼。
“拜见女君,臣乃天族战神风落澄,奉天帝之命前来保护帝姬并协助帝姬寻找神音族上古神器碎片。”
听到风落澄自报家门,女君微微愣神,却瞬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无人察觉到她这一刻转瞬即逝的失神。
在正式的场合下,风落澄一扫之前的悠闲随意,一言一行让人倍感稳重与可靠。他将衣袍往侧面一撩,单膝跪下向神音女君行半礼。
原来他是天族的战神。
那又如何,还不是来给我做保镖的。南音不屑地撇撇嘴。
“可有信物自证身份?”神音女君并非不知玉牌在雪桃的肚子里存放着,可她偏要试试这个要把宝贝女儿带离身边的所谓战神是个什么能耐。
南音心头一紧,若是风落澄将她出卖,母亲定会怪她又淘气没有帝姬该有的稳重了。
“臣既是天族战神,自身便是最有力的信物。是真是假,女君一试便知。”风落澄完全不提玉牌喂狮子的事情,倒是赢得女君几分认可。
女君默默点了点头,这才让二人起身并让他们退下听候旨令。
“刚刚谢谢你。”一齐从星月殿走出来,南音主动开口道谢。
“帝姬不用客气,不过,你不会真以为女君什么都不知道吧?”风落澄眼含笑意地看着南音,意味深长地说道。
虽说离开天族不过才一天,风落澄却觉得是久违的舒适时光,甚至产生了隐隐的期待。
“小帝姬,你们这,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我等了你一天半了,啥也没吃,真的好饿啊。”风落澄一副讨好的表情看着南音,与刚才和女君对弈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这就是谷外的男人吗?脸变得好快,真可怕,难怪长老们都说山下的男人是老虎。
南音暗戳戳地想着,却还是尽了地主之谊将风落澄好好安顿下来。
“你就先住在这个院子里吧,不会有人打扰你。等下会有吃的送到你房里来。别随处乱走,有什么事情找我的话可以摇门前的那柄铃铛。”南音交代着,顿了顿还是补了一句,“不过我不一定会来。”
“知道啦知道啦,小帝姬。谢谢你呀。”风落澄明明是笑眯眯的脸庞,却依旧让南音觉得有些疏离,他的身边好像有挥之不去的寒气,让人无法走近。
“叫我南音就行。”
“嗯嗯,晚安哦,南音小帝姬。”
南音前脚离去,风落澄转身进入房间,将门关上。
刚刚看起来如沐春风的笑容一秒钟消失殆尽,他打开刚刚南音在门口和他说话间隙时接到的天族密信。
【尽早启程】
看完密信,风落澄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手轻轻一挥,密信瞬间消散融入空气中。
这天帝老儿,自己不和人女君商量好,随便派个人就要把人女儿带走,让人母女分离。
最惨的是,他这个不受天帝待见的私生子偏偏还是这个倒霉蛋。也是,好事不敲门,坏事装满楼。
翌日一早,风落澄就被门前的铃铛声吵醒。
这到底是南音用来方便他找自己的还是方便自己找他的啊。
风落澄翻了个身,用枕头蒙住耳朵,想继续睡觉。无奈铃铛摇曳得越来越厉害。
实在忍受不了这刺耳的声音,风落澄躺在床上双手一摊,一副无奈的模样,终是对着门外轻轻一抬手,铃铛声戛然而止。
一则消息凭空出现在风落澄眼前。
【巳时星月殿用餐】
巳时…巳时…现在才卯时啊姐姐!
风落澄因被无缘由地从梦中吵醒而有些无奈,翻身决定继续睡个回笼觉。
另一边的南音通过传信感知到风落澄烦躁的情绪觉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
正和南音下棋的夕年正专心地研究着眼前的棋局,头也不抬却感知到对面南音的笑靥。
“笑什么,这么开心。”
夕年与南音从小一同长大,是流光浴月谷里南音最好的伙伴。
听闻这话,南音上扬的嘴角马上恢复正常,顺带还给了夕年一记白眼。
“不准感受我的情绪!”
这是神音族人特有的天赋,能感受其他生灵的情绪并与神兽动物们交流,但只有王族中人可以感受其他同级生物的能力。并且感知强度与个人灵力强弱、双方距离等有关。
“你就坐我对面,你以为我想知道啊。”夕年有些无奈。
这天赋虽说是主动技能,但是夕氏祖辈守护神音王室,夕年更是自小就被当作小帝姬的贴身侍卫培养,二人第一次见面时便签下契约。
夕年永远会被动感受到帝姬的情绪,他别无选择。
说来也奇怪,夕年小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或许是夕氏作为神音王室世代守护者的缘由,夕年自身的情绪力很弱。
在与南音见面之前的六百年里,他没有开心没有伤心,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灵。
他经常去深谷中寻找动物,感受他们的情绪。可惜动物们也没有过多的情绪,神兽却又难得一见,并且那时他灵力微弱,即使碰见了也不见得可以接收到对方的情绪。
直到遇见南音。
按理说他不算王室中人,无法感受南音的情绪,但他的身份注定了要为南音服务半生。
二人听从长辈指示签订契约后,夕年第一次感受到剧烈的情绪波动。
那时二人年纪还小,不知道这契约意味着什么。
夕年第一次感受到开心的时候有些新奇,他想,哦,这就是开心啊。
可不过一会儿,夕年就意识到,这是南音的情绪,不是他的。
他有些羡慕。
后来二人长大了些,南音不想有人随时随刻都能感受到她,便在二人间设置了某种情绪结界,只有在南音情绪变动较大时夕年才能感受到。
有好也有不好。
好的是夕年不用时不时就莫名其妙地伤心或者是开心。坏的是随着年龄增长,南音的情绪变化本就没有以前频繁,若不是面对面,他都很难体会这种久违的快乐。
偶尔夕年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心情,但时间长了,他甚至都分不清那感受到底是南音的还是自己的。
“走吧,午宴要开始了。若是迟了,女君又要说你了。”
一局棋毕,南音又意料之中地输给了夕年。
“没意思没意思,和你玩一点意思都没有。”俩人每次见面都会下棋,南音却从没赢过,次次都想着下次一定赢,却从没有意外发生。
“那和谁玩比较有意思?”夕年还不知道神音族来了位不速之客。
南音眼珠子一转,起身收拾棋盘。
“走,姐姐带你见见世面。”
***
南音和夕年是在星月殿外遇到风落澄的,他身着一袭蓝色长衫,步伐慵懒地向他们走来。
远远地看见南音,风落澄挥了挥胳膊,算是和小帝姬打过招呼。
见南音一脸笑意看着陌生蓝衣少年,夕年突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两千三百年来,南音身边都只有自己一个朋友。
“这是谁?”夕年抬眼看向风落澄。
蓝衣黑发,浅棕色的眼眸,明明面带微笑,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喏,天上掉下来的保镖。”南音指指上面。
“什么意思?”夕年没听明白。
沉静了一会儿,无人接话。
蓦然,南音转头看向夕年,先前的笑意全无,是夕年难得一见的严肃。
“夕年,我们得走了。你能明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引用宋朝黄庭坚的《登快阁》,不管,就是已经有这个诗了但是不是宋朝之后,不要过多考究(??ì _ 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