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那种蜡黑色的怪尸已经不见了,一片寂静,似乎这里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想了一下,问道:“你们有没有看见亮子?一个胖子,或者是一个戴眼镜的瘦子?”柳景年低头,不语。我就去看那大个子,他见我和柳景年熟络,把枪口压了下去,不过还是对着我的方向,明显对我还存有戒心。
大个子冷哼一声,贼笑道:“北派的人吗?老子没看到,要看到也一枪一个崩了。”我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这两个人是南爬子,就是不知道柳景年到底跟他们什么关系。我抬起手往下压了压,道:“我不是北派的人,只是来夹喇嘛的伙计。”
那瘦猴模样的小子摆弄着手里的无线电,抬头道:“你吗?我看不像。要块儿没块儿,要脑子没脑子。”我懒得和这种人计较,俯下身去,听了一下刘晶梦的呼吸,这一听我心里顿时一惊,她简直已经气若游丝了。我一下急了,回忆起当初在一些安全教育课本上看到的情景,就去压她的胸口。柳景年走过来按了一下她的脖子,然后对我道:“暂时没事。”
说完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那大个子,那大个子会意过来背起了刘晶梦,然后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瘦猴拿着无线电不断地呼叫着,都是些阿猫阿狗之类的代号,可许久也没收到任何回答。他又拍了一下无线电,朝我伸出手,道:“刚刚的话当我没说,欢迎加入我们的队伍。”我总感觉这小子阴阴的,但别人抛出的橄榄枝我一般不会拒绝。
大个子打开头灯,问道:“柳师爷,咱们接下来怎么走?”我心里一笑,这三年放不出两个屁的人居然还能当师爷。(事后才知道南派把领头倒斗的人称呼为师爷,当然这是后话。)
柳景年一指底下,翻身跳到了底下的一层栅板上。我转头看了看大个子,心里总闷得慌,最后一咬牙还是跟了下去。下了第三层栅板,就见到一具盖子掀开的漆黑巨棺。瘦猴小心地朝里面扔了一个冷烟火,就见到那棺材里有很多糨糊一样的流动物,应该是尸液,气味儿十分难闻。瘦猴骂了一句,我就问怎么回事。他把防毒面具扔到脖子后面,道:“刚刚我们下来了十一个人!全死了!”
我一下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总不能讲节哀顺变吧?瘦猴又加重语气喊道:“全死了!”他简直有些发狂,只好不去理他。
肯定是出现了什么变故,要不那些怪尸不可能消失得一个都不见,亮子他们肯定想到办法对付那些东西了,我一边做着比较好的打算,一边观察着那些珊瑚树般的琉璃枝丫。下了一会儿,栅板开始越加密集起来,到最后居然是围着琉璃巨拄,一圈一圈地渐渐往下,就如同环状楼梯一样。
大个子走到旁边,撇断一根荧光棒扔了下去,绿色的光点下坠了一秒钟不到,弹了一下停在了那里。他发出一阵欢呼,脚步明显快了起来。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头上的琉璃枝丫上传来一阵“咝咝”的响动,还不容我抬头,就见两道黑影一下荡了下来,两束光同时亮起。“都他妈的别动!放下枪!”
我一听是亮子的声音,转头望去,就见他俩浑身都是血痕,潜水衣几乎只剩下包住关键部位的那两块布,两人端着枪指着那大个子和瘦猴,看起来简直像俩打劫的土匪。胖子一见我就笑道:“小刘同志,你丫的这是当了俘虏呢?还是做了叛徒?”
那瘦猴和大个子明显也不是吃素的,刚刚胖子跟亮子荡下来的时候他们就举了枪,只不过一直没有射击。这会儿胖子亮子他们并没有占到优势,两边就这么举着枪互相瞄准对方的人。
亮子似乎发现了柳景年,满脸的惊讶之色,不过手里的枪还是没有放下。两边的人用的都是大口径的霰弹枪,剑拔弩张之下,我就担心起万一开起火来难免会伤及池鱼。
这时栅板的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闲了出束,我一看,果然是丁文龙,眼镜片都碎了一只,看起来也是狼狈不堪。丁文龙脸上挂着一丝微笑,说道:“南派的朋友,看来你们的人手也不多了,或许我们可以合作一下。”
那大个子就道:“谈什么谈!跑我们地头上走盘子,还想合作,开什么玩笑!要谈就拿枪杆子谈!”丁文龙听后不怒反笑。道:“我们都是年轻人,生在新时代,长在新时代,还讲什么老一辈儿的规矩?我就不信你们南派的人没在我们北方动过土。再说,这里好像也轮不到你做主哦。”
丁文龙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说完干笑了两声就去看柳景年。
然而这家伙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想了一下就说道:“古来能化干戈为玉帛都是大丈夫,在这破地方大家确实没必要拼得鱼死网破。我是个局外人,不过也懂得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个道理。实在不行,咱们各自歇火,各走各的,如何?”
瘦猴的个子十分矮,举枪瞄准亮子的脑袋,这会儿手端枪端得酸了,甩了甩手,说道:“这小子说的倒是个法子,咱们底下走盘子的本来就赚几个卖命钱,犯不着火并丢了小命几,我数三下,咱们一起放下枪,大家看怎么样?”
丁文龙看了看亮子和胖子,两人点了下头。那瘦猴就数了三声,几个人都算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先后就放下了手里的枪。丁文龙几步跨到那大个子面前,道:“这位朋友,还请你放下我们的人,我得看看她的情况。”
大个子“哦”了一声便放下刘晶梦。丁文龙搭了一下脉,我突然想起刘晶梦跟我说的那个天大的消息,亮子自然不必担心,胖子看得出也是一外人,如果真如刘晶梦所说,那背后下黑手的可能就是这个眼镜仔了。瘦猴见危机解除,贼笑道:“那咱们可就分道扬镳了,里面的明器谁先摸到算谁的。以后出去不论生死,都别提咱两边撞上这事儿。”
说完他就朝大个子一招手,两人便快速地向下跑去。柳景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纵身跟了上去。胖子望着几人的背影骂道:“丫的,我就说这倒斗不像倒斗都快赶上非诚匆扰了。跑什么跑,一跑胖爷我就认出丫的是雄兔脚扑朔。”
我一听就打心底里笑了,看来胖子和我跟亮子一样,第一眼都把柳景年当女人了。丁文龙朝亮子招了招手,亮子上来拍了我一下,走上前把刘晶梦背了起来。“跑得越欢死得越快!”
丁文龙突然有些狰狞地道。胖子听后就道:“行啦!你丫的别寻找自我安慰了,再不快点剩货都捞不着。”丁文龙看了一眼胖子,语气阴森地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百鬼醒尸钟?”亮子急了,道:“人家都开棺抠宝了,谁还有时间听你讲故事。”
胖子感觉亮子说得合他的胃口,也忙道:“有什么好段子回去再唠,实在不行胖爷帮你出本书都行。”
丁文龙一点也不急,挽着双手,道:“为了这趟活,我把天机门所有生意都停了,你说是我急,还是你们急?”胖子跟亮子一下就语塞了,我也是暗自咋舌,这丁文龙算是下血本了。丁文龙见几人都无语,讲道:“淮南子十州篇里有关于百鬼醒尸钟的记载,是上古时期启因为思念自己的母亲令高蒙氏打造的。”
胖子一听有点发怒,阴阳怪气地骂道:“你丫的怎么还讲起神话了,西游记里记载的有定海神针,你见过没?”
丁文龙摇头,道:“如果只是那些异志的记载,那我也不会信。但这事儿是真的,我爷爷就碰到过。你以为我傻,放他们下去是让他们探探虚实,咱们好坐收渔利。”
接着丁文龙就开始像茶馆里讲书的一样说起他爷爷的事儿来。“我家倒斗的手艺是世袭的,到爷爷那代已经十几代了。一九三九年的时候,我爷爷还是一半大小子,那时日本鬼子已经占领了天津,到处抓民夫替他们挖壕沟,建碉堡。太爷爷全家都缩在村里不敢出来,更别提下地干活。
“最后鬼子还是抓到了他们村,把太爷爷和爷爷都抓到了村口不远的地方挖壕沟。挖了没几天,就挖出了十几具棺材,村里有老人找到那日本军官,说那里地邪挖不得,可被日本鬼子剁了脑袋挂在碉堡的门楼上。”
“其他人吓得不行,只好接着往下挖。那时日本鬼子是没有一点人性的,两拨人日夜换着挖,根本不能停工。一天夜里,我爷爷边打着瞌睡边挖土,结果镐头一下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发出‘嗡’的一声,爷爷抬起镐头一看,就见上面沾了一块绿锈。他一眼就认出是青铜器上的锈,忙喊太爷来看。”
“太爷一看就道这下面有宝贝,就叫先挖别的地方。可这时就被在壕沟监工的鬼子发现了,抽了爷俩几鞭子,又让别的民夫去挖。没一会儿一个巨大的青铜兽钮就从土里露了出来,不知怎么搞的,这东西刚一现世天就突然下起雨来,还夹杂了几个响雷。”
“太爷是老淘沙官,十分的迷信,认为这是很不祥的兆头,就装发了麻风病,日本鬼子抽了太爷几鞭子吼叫了几声‘叭嘎’之类的话后让爷爷把太爷背到了壕沟上的草棚里。一会儿日本军官就从碉堡里出来了,拿着把指挥刀吼叫着‘哟西!’。”
“接着指挥民夫们就顺着兽钮往下挖,到半夜时一座巨型的青铜钟就被从泥里清理了出来,这时,天空猛地闪起一道炸雷,一阵摄人心魄的钟声就突然响了起来!日本鬼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钟声吓得不轻,有几个鬼子都开了枪。”
“爷爷一直看着底下的情况,他猛地就看见壕沟下的泥潭里伸出几只枯槁的手。他吓坏了,忙去找太爷,太爷看了一眼脸色就紫了,一下把爷爷按到磨盘底下,嘱咐爷爷无论如何不要出来。接着四周人的叫声。枪声乱成了一片,爷爷吓得趴在磨盘下也不敢出去。最后等周围静下来,又等了许久他才大着胆子钻了出去。”
丁文龙说到这儿深深地叹了口气,又道:“爷爷每次说到这里就不往下说了,我想各位都不是蠢人,自然也知道结果。”
我嘘了一口气,心想没有根据啊,死掉的尸体怎么会有听觉,一听钟声就能醒过来。丁文龙见没人讲话,又道:“实不相瞒,陆禹书的棺材是天下不二的,就算南爬子先到那里,也是干看的料。”说完他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