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居”是一座雅致而清静的建筑,小桥流水,野花竹篱,绿草如茵,林木葱郁中,一座小小的亭阁,陈设简单,的确是一处修心养性之所。
战飞羽自怀中掏出了一封柬帖,纸色已被汗水渍成黄色,双手恭恭敬敬的递给霹雳神婆。
颤抖的双手,微微的隐现出霹雳神婆的心境,似不在意的随手掀开了,柬上字体入目,随着上下移动的目光,霹雳神婆的眼色,由不屑,愤激,而悲伤、而忧叹,最后,在一声长长的叹息中,将信递给了百灵仙子。
百灵仙子调侃的戏谑心情,霹雳神婆的忧伤的点点头,百灵仙子竟意外的讪讪的笑笑,双目移向信札。
百灵仙子看完信后,突地向战飞羽道:“我记得你似乎是说,有要事办理,可就是信上所说之事?”
战飞羽道:“信上如何说,弟子不知,然而我自踏入江湖那天起,就负了一个使命,那就是找师母返回师父新居之处!”
百灵仙子道:“信上即是此意,那么你此事己办完,往后的事,由我来办,你呢,还有事吗?”
战飞羽道:“弟子尚需将亡友之子,安排妥当,与游云庄之约履行之后,即返师门!”
百灵仙子道:“先赴约,抑是先安顿朋友之子?”
战飞羽道:“时间关系,我决定先赴约!”
百灵仙子道:“你一个人?”
战飞羽道:“比较方便点!”
霹雳神婆关心道:“双拳难敌四手,你一个人不是太单薄了吗?”
百灵仙子看了一眼霹雳神婆,笑一笑,意思是好关心徒弟啊,老姐姐!但却并未说出口来,银铃般的声音,说出来的却是:“以他现在的武功,是可以去得,只是‘游云庄’却比不得八极庄这么简单,你要知道,八极庄不过是游云庄利用的一处地方,说得真切点,易天虹不过是被游云庄利用的傀儡而已,换句话说,八极庄仅如游云庄的一处分舵一般,你们五人今天能够直入腹地,那不过是凑巧了,钟大侠懂奇门阵法与机关之学,而入极庄也未料到你们竟然如此的大胆,五个人即向内直闯,才能够使你们直入腹地,假若他们有备,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呢!”
战飞羽点点头道:“这是我们的运气!”
霹雳神婆道:“运气也罢,本事也罢,事情已过了,就不要再说了,什么游云庄竟然是这儿的后台老板,你们说的,可就是被你无相神功制住穴道,成了疯子的那块料的庄主吗?”
百灵仙子道:“正是他,不过他们是三胞胎弟兄,你治的那个就是他们的老三,说清楚点,庄主有三人,我江湖上却只知一位,最厉害的倒是他们的胞妹,游云庄的一切,都是出自她的计划,那是个心思细密又歹毒的女人!”
霹雳神婆道:“你是江湖的档案,什么秘密也瞒不了你!”
百灵仙子道:“有一件事,可就使我差点儿栽了筋头!”
诧异的,霹雳神婆道:“什么事?”
百灵仙子一指战飞羽道:“他——”
战飞羽惶惑的道:“我?……”
百灵仙子道:“对!你的师门!”
战飞羽道:“仙子不是已知道了吗?”
百灵仙子笑道:“那是我在知道了你已走向八极庄这个方向时,突然想到了老姐姐隐于此地时才联想到你们之间的关系,始解开了这个谜!”
霹雳神婆道:“你说游云庄那女人歹毒,难道她比‘蛇蝎美人毕淑玉’还狠吗?”
百灵仙子笑道:“老姐姐,你以为毕淑玉是她什么人?”
霹雳神婆一震,道:“你如此问法,她俩可有关连?”
百灵仙子道:“岂止有关连,她们是师徒母女!”
霹雳神婆道:“不对啊?毕淑玉她并未嫁人!”
百灵仙子道:“这又是一件武林秘辛,毕淑玉虽未嫁人,你又不能说她不能养汉呀!游云庄老庄主江汉与毕淑玉已曾有一段情,生下这女孩儿后,毕淑玉即带着她离开了中原,一直到江汉死前三年,她们母女才又回到中原,到了游云庄,那时江汉之妻已亡,毕淑玉在苗疆,染上了隐病,与江汉在同一年死去,以后,游云庄在同胞三弟兄与这异母妹的合力经营下,和有如今的声势,这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呢!老姐姐,你看如今的江湖情势如何?”
霹雳神婆摇摇头道:“我对江湖情势陌生得很!”
百灵仙子道:“游云庄本身势力不谈,凡江湖中武林人物,稍有名望,略成门派架子的,没有哪一门派之中,没有他们的人!三十年来,他们派在各处卧底的,那真是无不计数,这话你相信吗?”
霹雳神婆未作声,因为她知道百灵仙子从不同她打诳语,尤其在谈到武林秘辛之时,可说是无根无据者,向不能在她那儿成立。
战飞羽听得心神大震,不由得想起自己近来的遭遇,似乎是处处碰到的,都似同一个故人,难道与自己为敌的是“游云庄”人不成?
百灵仙子看了战飞羽沉思的态度,不禁一笑道:“战大侠,你又有所疑惑?”
战飞羽道:“我在想,我近来的遭遇,似是同一个敌人,除了‘代执役’的人以外!”
百灵仙子道:“代执役?你可碰到过‘独臂煞君’祝义全那一帮人来吧?“要不你不会同媚媚弄到一起!”
战飞羽道:“你是说他们也是——”
点点头,百灵仙子道:“我知道媚媚的,她不碰到使她寒心的事,不会改变的,她是个好女孩,只可惜太任性,也太自信了,你大概同她曾有过不太平凡的遭遇吧!”
战飞羽点点头道:“那么骷髅帮的死灰复燃,金家园子卧底,关东十兽的狙击,以及‘保风险’的瓦解,武林地牢的找碴,都与游云庄有关?”
百灵仙子道:“除武林地牢是在时机未成,双方尚未合流的时候,就被你挑了以外,其余的都是他们的外围,让你给忙了个不已乐乎?如今,你已走进了他们的大门,并且直接向他们投了战书,你想想看,该怎么办?”
霹雳神婆道:“既然游云庄有如此大的势力,你怎他说飞羽一人可以去?”
百灵仙子道:“你可知道,你这个徒儿已是功入化境,百毒不侵,达于武功之极境了吗?”
霹雳神婆道:“以他对游云庄那小子的功力来判断,你这话有点替他吹嘘!”
百灵仙子道:“时日不少了,近几日恐怕更有进境了,你不见他对你那宝贝干儿子的情形?简直就是要——”
霹雳神婆道:“这么说你是赞成他一人去了?”
百灵仙子道:“他一人去虽然方便,可是游云庄毕竟不同于其他地方——”
霹雳神婆急道:“别卖关子,你到底想怎么?”
百灵仙子笑道:“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这害你一辈子的脾气?”
霹雳神婆与无相神君夫妇反目,即因她的霹雳个性,以致使一双神仙眷属,分别数十年,此次若非战飞羽代师负荆,恐还难使霹雳神婆改变心意,好在她已甚悔自己的个性太暴,故而始有意返山,如今听了百灵仙子半开玩笑半劝谏的话,不由得老脸一红,叹道:“唉!有道是山难改性难易,你说,老妹子,你叫我怎么办?你明知我性急,偏偏的慢条斯理的卖关子,岂不是有意折磨我?”
百灵仙子道:“其实,你练一练无相功,也就行了!”
未等答话,百灵仙子道:“以我说,战大侠干脆就来个明着拜庄,使他们无法使用诡计,明挑了他们伎而较为便利!”
霹雳神婆道:“那不行,这岂不是让他们有备了!”
百灵仙子道:“正是因为他们有备,才不至于有诡计。”
霹雳神婆疑惑的道:“你这话岂不是自相矛盾。”
百灵仙子道:“听来是如此,实际却不然!”
霹雳神婆道:“说个理由听听!”
这理由岂止她一人想听,即连郭大公师徒,在一旁不开口的,也睁大了眼睛望着百灵仙子,想听个明白。
百灵仙子望望众人,只见战飞羽却在微微的笑着接口道:“我看战大侠你自己说吧!”
霹雳神婆望向战飞羽,道:“你懂她的意思就说出来。”
战飞羽道:“因为这明明我一人拜庄,他们只要准备人将我收拾就行了。”
霹雳神婆道:“你是说他们不需动用诡计,只要合力将你击败就行是不?”
战飞羽点点头:“这叫做予敌以可乘之机,实际上是已有所乘。”
霹雳神婆道:“那么,就干脆一点向他们约期挑战!可是你们确定飞羽一人就行?”
百灵仙子望向战飞羽,战飞羽道:“他们想伤我不大容易,最糟我也可以逃离他们的庄子。”
霹雳神婆道:“好!把游云庄那小子找来,向他下战书,定日期,解决算了!”
面灵仙子望着门外道:“恐怕这战书得另行设法下了!”
霹雳神婆道:“为什么?”
百灵仙子道:“你问你干儿子吧!”
果然,此时那院门处,走进了钟伯纯父子,与易天虹三人,形色愤怒,匆忙!待得三人进屋后,尚未开口,霹雳神婆道:“虹儿,那游云庄的小子呢?把他找来!”
易天虹气愤的道:“江可利己逃走,并且将庄中大部分人都已带走!”
霹雳神婆白发齐竖,猛然立起,拐杖一顿,呼叱道:“有这等事?”
百灵仙子道:“坐,坐,老姐姐!这是常情,人家带走的,是他们自己的人,叫谁谁也不会留着任敌人牵制,一个徒弟就已够人受了,把人家各处的势力,给弄得七零八落的,现在再加上个师母,他们不走,难道等着让你们师徒宰?做你们母子的俘虏不成?”
一顿话说的霹雳神婆气消人笑道:“好!好!老妹子,我说不过你,我这一生就在你面前吃瘪,永远抖不起来,现在下战书是没办法了,下一步该如何?你倒是说说看?”
百灵仙子道:“老姐姐,你同你这个徒儿,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疼爱他,什么事情都要想得周周到到的……”
话尚未完,霹雳神婆,摇手笑骂道:“好啊!又在转弯抹角的骂我,损我是不是?好!好!我不管,一切由飞羽自己去做,行了吧!”
百灵仙子银铃似的笑声,响在室中,扭头向郭大公师徒望了望道:“你们师徒两人的公事,可以说是完成了,私事还没有眉目是不?”
郭大公疑惑的不知百灵仙子话中所指,而铁捕凌子影眼珠儿一转,突然意会到百灵仙子的话中之意,恭恭谨谨的,深深向百灵仙子,长施一礼,道:“老前辈,您可是指贱内师门之事?”
百灵仙子微笑着点头称赞的道:“还是凌少侠少年英雄,心思细密,老身正是讲的侠妓宓小小之事。”
战飞羽一旁道:“这是爱的力量!”
霹雳神婆笑叱道:“羽儿不可如此!”
顿时一室中,笑声哄起,老一辈的直将这铁捕凌子影笑得怪不好意思的,倏而间,脑际灵光一闪,微红着脸,向战飞羽道:“战大侠是过来人吧!要不你怎么知道这是爱的力量?嗯——”
又是一阵哄笑,战飞羽的脸上也抹上了一阵红云,轻松的道:“厉害厉害,铁捕快成了铁嘴!”
百灵仙子向铁捕凌子影道:“我看娃儿去将你那对媳妇请来,由我来她细细的研究研究,当日侠妓宓小小所遭之事,可与我所知道的相同?印证以后,我想追索起敌踪来,恐怕会很容易!”
铁捕凌子影一躬身,迈步就走!
突的钟伯纯道:“凌贤侄且慢,让雨儿同你一起回去吧!莫让庄中人老耽着心!”
易天虹道:“雨儿,将你娘接来住在这儿,不要在那里了!”
钟伯纯道:“那恐怕办不到,她那种个性,住到你这个不能乱动乱走的地方,岂不是如同杀了她?尤其是她的那些邻居,她怎么舍得下,我看,就让昔年在道上的几位朋友进庄来吧,其余的人,都随他们的意,谁愿来谁来,不用勉强,堡中庄中还不都是一样?”
易天虹胖脸一歪,道:“那怎么成,师兄,你不来,那些朋友……”
钟伯纯道:“放心!堡中庄中一体,我两面跑着,反而可以松散松散,这面仍然由你来主持,有事我们商议着办,江可利带走了他的爪牙,我们自己的人,我想还是能挣扎这个地方,你不用怕他们以你不了解,绝不会的!他们都是跟了我多年的朋友!”
易天虹道:“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难道说我们老弟兄还要分开,同以前一样的如同陌路吗?你还不了解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易天虹了?”
钟伯纯道:“师弟,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我可从没把你看作另外的人,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我的师弟,就是今天以前也是这样,你或许不知道吧!我不到这儿来,只不过是住惯了那个村子!你知道,我在任何地方,可都没有住过十年以上,而那个小小的村子,我却住了三十年,孩子们在那儿长大,孙儿们在那儿出生,朋友们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的安闲度过那么多的岁月,你想,我会舍得离开?何况,我已习惯了那种早出晚归的老圃生活,也更享尽了那含怡弄孙的乐趣,而这儿的事,你可也是驾轻就熟,再说,村子里,总有人要搬来的,因为不甘雌伏,不愿隐没一生,不甘寂寞的朋友,和急着要在江湖上闯的年轻一代,还是多得很,谈句不好听的话,即或是江可利没把他的人从庄里面带走,我若是想进入八极庄,虽然不能说如履康庄,然而相信,最低也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这有一点你必得注意的,就是你们占了机关削器的光!”
易天虹道:“我知道,三十年来,我不愿与师兄为敌,除了师兄的恩德以外,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我也知道,我想攻你的庄子,同样的是困难重重,讨不了好的!”
钟伯纯道:“所以,我不需要加入武林是非了,这儿有你主持,已足够了,放眼武林,真能挑得了我们的,恐怕找不出几家,你就仔细的计划一下,我们今后的行事准则吧。”
易天虹道:“那么师兄是放手不管了?”
钟伯纯道:“想想看,用得着我瞎操心吗?我再给你一句话,你也只需听听报告,下下决心,而不需出主意呢?”
易天虹眼珠儿一翻,略加思索,点点头道:“我懂了,师兄,我们就这么办吧!只怕金总管不能服众呢?”
钟伯纯道:“金大瘤子虽不一定让众人敬服,可是总管这件事,可也非他莫属,一则是他内外都熟,二者,我们可不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我们并没有换朝代?所以说,总管由他继续干,而对我们今后的对外行动的一切事情,倒是可以换个人,咱们将内外管家的事,归于总管,将对外行动的事,划出来总调,不就行了吗?”
易天虹道:“师兄的意思是总调在总管之上?”
钟伯纯道:“行动在总管之上,其余却在总管之内。”
易天虹道:“这岂不成了两不协调?”
钟伯纯道:“怎么会?各有执掌,各尽本份,除非他们有鬼?”
易天虹道:“就怕如此!”
钟伯纯道:“用人得当,何事不可行?”
易天虹道:“难就难在这儿了!谁当总调呢?我这儿可没有一人能够使金瘤子相处不生问题的人!”
钟伯纯转向钟雨道:“雨儿,你同影儿去吧!回去向陈大爷说一声,请他来这儿一趟!”
钟雨同凌子影,施礼出宽,易天虹道:“师兄,你那儿有无此一人选?”
笑笑,钟伯纯道:“等会儿人来了,你看合适不合适?”
易天虹诧异的道:“你是说你刚刚叫雨儿请的那位陈大爷?”
钟伯纯道:“正是他!”
易天虹道:“他是干什么的?在江湖上姓陈的……”
钟伯纯截口道:“他是专门教书的,是雷儿雨儿的老师,也是孙辈们的老师。”
易天虹惊奇的道:“师兄是说要一个教书先生主持行动的事?”
钟伯纯故作神秘的道:“行不行你见过这个人才行,你现在可别早有成见,影响了你以后的决定!”
易天虹道:“我担心金大瘤子!”
钟伯纯道:“先别担心,人来了,你总会有个决定的,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何不找人弄点吃喝的来,我们慢慢的商谈?”
易天虹道:“那还不简单,要他们送来就是了,现成就有!”
郭大公突地道:“我有件事想请教两位!”
易天虹道:“郭大哥,我可不是骄情,你这个称呼法,那就使我无地自容了!”
郭大公道:“要这么着你就受不了,以后我常来常往,甚或是来个常住不走,天天同你斗嘴,你怎么办?”
一怔,旋即会意,易天虹咧开嘴,笑得肥腮乱颤道:“好,好!老哥哥,冲着你这句话,我再也不敢说什么了,你没把我看成外人,我怎能不知好歹,不过,以后看来,我得在嘴皮子上练练才行,否则恐怕要成了老哥哥取笑的对象了!”
郭大公道:“我虽没把你看成外人,却也不敢把你看成‘内人’啊!那还得了!”
易天虹笑道:“来了,又来了,老哥哥你就口下留情,有啥说啥,别拐弯抹角的占人便宜了,我讲不过你,不就得了。”
郭大公道:“我看,这个问题还是不提的好,要是提出来,你又来个无地自容,甚或钻到桌子底下去什么的!”
易天虹双手急摇道:“行了!行了!老哥哥,你有话就请说吧!我……”
郭大公望着易天虹急得肥脸变赤的样子,正色道:“你真想知道?”
易天虹道:“是你要问我啊!可不是我问你呢!”
郭大公道:“你不怕无地自容了!”
易天虹道:“怕能免了吗?”
郭大公笑道:“刚进庄,钟老哥哥叫了你一句‘天狗星’,我不知这是什么来源。”
易天虹刹时变得尴尬万分,但人却毫无不满之状,嘿嘿的直笑,望着钟伯纯,不开口。
钟伯纯也只是微微的笑而不答。
郭大公看在眼里,真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