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尸变

谢行吟边吃边想, 他们必须快点想想办法弄到水。

既然排除了他们自己人的可能性,昨晚的人最大可能就是那个矮个了。

那人昨天没得手,今晚说不定还会来。如果能抓到他, 他们也许就能把水和食物都拿回来。

众人在漫漫黄沙之中又徒步行走了一整天,没有水也没有食物, 非常不好受。

当晚入夜后, 大家仍然搭起了帐篷扎营,但是没有再安排人守夜。

前几天收集的枯枝干柴全用光了, 这沙漠周围荒凉得连灌木枯枝都找不到, 他们找不到任何东西可以用来生火。夜晚的沙漠气温极低, 如果生不起篝火,他们根本没法留人在帐篷外面守夜。

于是这天入夜以后,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御寒。

谢行吟把老梁也拉了过来, 三个人挤在一顶小帐篷里,然后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了老梁。

老梁胆子小不经吓,谢行吟干脆就省略了那些奇怪的细节, 只告诉他,偷走他们食物的那矮个可能回来了。

“他又回来干什么, 不怕我们抽他啊?”老梁挠了挠下巴奇怪说, “哎,你们说他没有骑骆驼, 有没有可能是路上一个人出了什么事,把东西都弄丢了, 所以又把主意打到咱们身上来了?”

“确实有可能。”谢行吟说着, 把自己剩下的小半块干粮摸出来。

说来还有点心疼,他就剩这么一块干粮了。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谢行吟把干粮当做诱饵放在营地外。

他怕放得太近了对方不敢过来, 便连着袋子放在了一个沙丘脚下,假装成堆放物资的地方。

这个距离刚刚好,不算近也不算太远,对方如果走过来偷东西,他们也能看得清楚一些。

三人埋伏藏在帐篷里偷偷观察。前半夜老梁饿得受不了,肚子咕咕直叫,干脆倒头睡了一会儿。

这边没有李铁峰的呼噜声,老梁睡得还挺香,迷迷糊糊还做起了梦。梦里正靠在两个仙女怀里吃葡萄,可还没吃到嘴,他忽然就被人叫醒了。

“老梁醒醒,别睡了。”谢行吟推他的肩膀把他摇醒了,“来了来了——”

老梁一听,赶快揉了揉眼睛一骨碌地爬起来,掀开帘帐往外一看,那人影果然又出现在了对面的沙丘上。老梁顿时振奋地撸了撸袖子:“还等什么!抄家伙,干不死他丫的。”

对方既然连续跟了两夜,肯定是抱有什么非达到不可的目的。前一晚没得手,后一天竟然还冒着被他们抓住的风险回来。

老梁仅剩的那只好眼的视力极佳,因为常年戴着墨镜的缘故,夜视能力也很强。他也凑过来往外顺着缝隙往外看,但是当谢行吟想问问他看到什么了的时候,老梁却没回应了。

谢行吟一扭头,就看见他表情惊恐嘴唇颤抖,像是要吓尿了!

“你看到什么了?”谢行吟连忙问。

老梁额角噌噌冒汗,像是看见了什么很诡异的场景:“那、那个人穿着红衣服,蹲在那边的沙丘上。”

“红衣服?”

如果他没记错,那矮个男人穿得应该是件黑夹克才对。

“是、是啊,”老梁艰难地说,“老谢,我怎么感觉这个红衣服的人有点眼熟啊……”

“眼熟?”

“对啊,这那好像是第一晚死了的那个守夜的啊……”

老梁嘴唇颤抖,冷汗蹭蹭地沿着脊背往下冒。

“怎么可能?”谢行吟大惊,陆焚也神色一凛。

他们明明检查过了,守夜人早已经死透了,尸体就扔在在山洞里,怎么可能会一路跟着他们?

难不成守夜人没死,和那矮个合伙演了他们一出?

谢行吟抬头看向那个人影,心里有种更不妙的感觉。守夜人死了就是死了,他们找到的时候尸体都冰冷僵硬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老梁脸色煞白,连忙去摸自己口袋里的平安符:“难道是尸变了?不会啊,这么干燥的地方他还能尸变……?”

话虽如此,大家隐隐都有点预感了。那个人影不是寻常的人类,但是不走进看过也不能确认。

老梁抖抖擞擞地摸出他三元一个的平安符,递给他们一人一个壮胆:“那些五花八门的幸运符咒未必真的有作用,但是用来画符咒的鸡血和朱砂对那些鬼东西是真有用的。大公鸡每天早晨都对着太阳打鸣,它的血阳气最足,黑白无常见了都怕三分。”

山坡上的那人影好像很警惕,在山坡上蹲了好半天,终于下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堆物资前,没伸手去拿,反而蹲下身,张着嘴直接从地上把东西叼了起来。

冷白的月光下,谢行吟这回是看得真真切切了。那人影真的穿着红衣服,看身形绝不是那矮个子。

真是活见鬼了。

几乎在人影拿起东西都一瞬间,身侧的陆焚忽然抓着刀一下子从帐篷里冲了出去。那人影吓了一跳,甩下东西转头就跑。

陆焚的奔跑速度已经很逆天了,但是肉眼可见地还是相对慢了一截,很快就追不上了。

谢行吟和老梁也急忙跟了出去,两人追到沙丘上的时候,陆焚正站在那里,沙丘下面都是一望无际的黄沙,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人影又一次消失了。

老梁拿着他的罗盘端详,好像放心了不少:“这个距离罗盘足够起反应了,但是刚才指针半点没动。我怀疑刚才那个东西可能不是鬼,也不是僵尸……”

谢行吟问:“不是鬼也不是僵尸,那还能是什么东西?”

这附近全是黄沙,别说藏身之处了,连块稍大点的石头都没有。也不知道对那个人是怎么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梁摇头:“不知道啊,反正不是鬼,大概是我们弄错了吧,可能是沙漠野人什么的?”

沙漠野人,这话说出口连老梁自己都不信。

而最早追出去的陆焚则十分笃定地说:“我看清楚了,刚才就是那个守夜人。”

死去的守夜人回来了,知道这件事后,大家都心神不宁。老梁连赶路的时候都疑神疑鬼地回头看,总觉得有人在跟着他们。

侯老板前天就把水都喝光了,渴了一天一夜两眼涣散,半死不活的样子像一条脱了水的咸鱼。他一看见老梁沉甸甸的水壶,眼睛里顿时都快发光了,二话不说摘下手上那块几十万的百达翡丽就缠着老梁要换这一壶水。

但一块表再值钱哪有命重要,老梁当然没傻到肯和他换,宝贝似的把自己的水壶抱在怀里。

谢行吟远远地看着,心里正疑惑呢——大家的水壶早都空了,老梁一夜之间哪来的满满一罐子的水?

那侯老板纠缠了半天,眼见骗不过来,又渴的厉害,软的不行来硬的。他悄声对他那人高马大的保镖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一脸阴险地看着他的保镖朝老梁走过去。

保镖二话不说,径直走到老梁跟前,上手就把他怀里的水壶抢了过来。

老梁没他那么大的力气,眼睁睁地看着保镖抢走了他的水壶,还假装不小心就把他推地上了。

保镖耀武扬威地拿了水壶给侯老板,后者拿到了水壶,满脸兴奋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盖子。老梁甚至没得及阻止他,他已经仰着脸“咕嘟”一大口下肚。

三秒钟后,侯老板脸色刷的绿了,拼命地咳嗽起来。

他表情嫌恶扭曲,怒而大吼道:“神棍!你这壶里装的什么东西!”

“哪儿他妈还有水啊,那是老子的尿!”老梁一把将水壶重新抢了回来,十分气愤,“老子应急用的,被你喝了一口我还心疼呢。”

“……”

刚才还眼巴巴地站在侯老板身边,等着老板喝剩下赏自己几口水喝的保镖,默默地理了理衣襟,扭过了头去。

侯老板偷水不成蚀把米,非常恼怒。他堂堂一方大富豪什么时候吃过这个憋,怒气冲冲地走到队伍最后面去了。

老梁“哼”了一声,把那个水壶又宝贝似的揣了起来。

一行人继续赶路。

傍晚时分,大漠斜阳把人影拉的很长,慢悠悠地在沙丘上晃荡而过。

大部分人都已经走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一屁股坐地上歇息,又怕被其他人丢下,不得不咬着牙跟上。

体力较好的李铁峰走在最前面带路,谢行吟和陆焚在队伍后面断后,看着面前的侯老板“哼哧哼哧”喘气。

“那是什么东西?!”前方忽然传来喊声。

看热闹是人之本性,纵使累得要死要活了,众人还是纷纷往前看了过去,连侯老板都抻直了脖子。

在前方不远处的沙地上趴着个什么东西,好像是一些白森森的骨架,已经有一大半被黄沙掩盖了。

谢行吟眯起眼睛,看那些骨架很大,绝对不是普通的小兽。

他们上前走近了一看,地上果真是两具骷髅。其中一具很明显是人的骨架,另一具较大的像是骆驼。

谢行吟用手拨开了一些沙,和陆焚一起把那具人骨架整个挖了出来。

一道挖出来的还有件黑色夹克,里面兜着一串肋骨。从这件衣服上看起来,眼前的尸骨正是那个逃走的矮个子。

谢行吟忍不住蹙眉。这人死得古怪,不知道他在路上遇到什么了,竟然短短几天就从一个活人变成了一具骷髅,半点肉都不剩了。

“骨头上有细小的啃咬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吃干净了。”陆焚翻看检查尸骨后说,“沙漠里气候干燥,尸体不可能腐烂得这么快。”

从被沙土掩埋的深度看起来,这人在起大风那夜以前就死了。当时他们在风沙中追逐的人影果然不是这人。

“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侯老板一看到他就来气,上去对着那骷髅就是两脚,直把他的骷髅头都踢飞了。

要不是这孙子,他堂堂一方富豪至于忍饥挨饿还喝尿吗!

队伍里的十个人死了两个,有人神情严肃,有人却不动声色地窃喜。还剩下八个人,所以现在任务奖励上升成一人五天了。

众人在尸骨附近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被矮个偷走的食物。这里只有两个骨架,食物全不见了。

侯老板那个保镖眼神贪婪地盯着地上的两幅骨架,竟然忍不住拿了刀劈开了一段骆驼尸骨,递到嘴边吮吸生血骨髓。

其他人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但也没说什么。他们实在是太渴了,一丁点水分都不想放过。

晚上,谢行吟坐在帐篷里,拿出了那块泥板。

步行的速度比原计划慢了一些,再走两天他们才能到地方。等到了日落之地,或许就有水喝了。

谢行吟和陆焚商量过后,决定今晚就在帐篷里不出去了。

既然确认那人影不是已经变成骷髅的矮个,他们就不必再去追。对方总是想把他们往别处引,不知道是何居心,总不能被它牵着鼻子走。

连续熬了两天,谢行吟的身体也有点支撑不住了,打算今晚好好睡一觉保存体力。陆焚就躺在他身边,非常安静,似乎也睡着了。

这天半夜里,谢行吟是被噩梦惊醒的。他梦见守夜人回来了,还钻进了他们的帐篷里,吓得猛然睁开了眼。

谢行吟看了一眼陆焚,后者正闭着眼睛。还好还好,只是个噩梦而已。

营地外面静悄悄的没动静,谢行吟兴许是被这个噩梦搅扰了心绪,就疑神疑鬼地往外看了一眼。

沙丘上空空荡荡的,只悬着一轮月亮,没有任何异常。

那东西今晚没有来。

谢行吟松了口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正准备倒头继续睡,余光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昏暗的帐篷里,他看见在陆焚肩膀后面的位置,有一块帐篷的布料慢慢塌下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外面用手推他们的帐篷,逐渐形成了一片凹陷——

这时陆焚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谢行吟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陆焚已经从他的表情上做出了判断,干脆利落地反手一刀捅过去,扎扎实实地捅在了外面的东西身上——

谢行吟立刻翻身起来,掀开门帘追出去,但是还是晚了一步。

帐篷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冷风刮过。

“跑了。”陆焚很快也跟着出来了。

看来那东西真的不是活物,要不然挨了他那一刀不死肯定也残了,哪里还能跑得这么快。

四处都是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陆焚围着帐篷转了一圈,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忽然蹲下了身用刀尖挑起了地上的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黑色的小甲虫,长了两只锋利的大颚,一看就不是善茬。它一动不动的已经死了。

谢行吟迟疑道:“甲虫?”

“是它身上掉下来的东西。”陆焚摇头,有洁癖似的不肯用手触碰,只用刀尖挑着递到眼前看。

“牙很锋利,这家伙看起来是吃肉的。”

谢行吟从陆焚手里接过刀把,直勾勾地盯着那只虫子,若有所思的样子。

“哥哥知道这是什么虫子?”

月光打在谢行吟的脸上,陆焚看他神情认真,还以为他认得这种虫子。但谢行吟却说:“不认识。不过托它的福,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沙漠里虽然气候干燥,但绝不可能一点水汽都没有。在太阳刚升起时,时常会有雾气,这是一天之中难得能得到露水的时候。

谢行吟曾在某个科教纪录片里看见过,沙漠里有一种虫子,每当清晨就会站在沙丘上抬起它的屁股,让雾气在屁股上凝结成的露水,然后滑进嘴里。

收集确露水实是一个好办法。不过他们不是虫子,总不能站到沙丘上去撅着屁股。

谢行吟想了想,从行囊里找出了几块较薄的布料,又拆了几根帐篷的支架,沙丘上把布给搭了起来。

“试试看能不能行,不过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等明天早上再来看吧。”

谢行吟把一只空水壶放在布松垮的凹陷处下,就和陆焚一起回帐篷里去了。

第二天清晨,谢行吟是最早醒的。

太阳刚刚升起,空气中温度适宜。谢行吟走到沙丘上,摸了摸用来收集露水的那几块布,果然湿漉漉的。

下面放的那一只用来接露水的水壶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水。

谢行吟把那几块湿布收了下来,里面的水也都拧了出来,总共接了有近小半壶。捧着得来不易的露水,他仰头喝了两口,然后拿着水壶回帐篷,把水壶给陆焚:“凑合着喝一点吧。”

想来陆焚从前肯定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现如今在沙漠里奔波,却只能和他用同一个水壶分着喝这么一点水。但是陆焚好像并不介意,接过去抿了一口,然后冲他挑眉:“谢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