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夜色的商业街,夜风把几个少年的身形吹得清濯,尤其是中间那个,一身薄薄卫衣,衣摆后撩后凸显出腰身的劲瘦。
少年身形很高,如同一节青松,腿型好看,只是站着就像是定格的画报。
谢星沉双手擦着口袋,看着老板煎的豆腐。
身后就餐的女生却都频频看着他,不时发出娇俏的议论,故意让他听到的心思昭昭。
“靠,”花清野从室内洗手间出来,这里是外面带的小摊。
他拉着盛霄过来和谢星沉说话:“大佬,你知道刚才我听到什么吗?”
谢星沉没瞥他:“嗯?”
他今晚心情不错,连带着煎得金色的豆腐在他眼中都可欣赏了几分。
花清野像是揭露什么社会丑陋真相一样带着批评口吻说:“我刚才和盛霄不是进去洗手间吗?你知道我们出来的时候撞见两个女的,你知道她们说什么吗?盛霄,你来。”
盛霄立刻就演起来了:“‘外面那个小哥哥看着好年轻,该不会是高中生吧?’
‘是吧,现在的高中生长得可快了,看起来都像个小男人了’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男人’
‘要是他约我们的话,今晚双飞人也不是不可以喔。’”
盛霄双声道模仿完后,花清野说:“这这这,这些人怎么会这样子啊……干嘛?”
花清野感觉盛霄拉他的袖子,他往前一看,不说话了。
两人摸鼻子的摸鼻子,看天的看天。
这会是晚上8、9点,下班的,夜班的人非常多,玩咖夜行的也非常多。
这两个女生明显是有钱有颜还爱玩的那种,拎的是纪梵希包包,脚瞪着高跟鞋,从眉眼看也不大,大约二十出头。
风情万种地走到谢星沉面前,似乎为了迎合高中生弟弟的审美,花清野发现她们把大红唇抹了,换了粉色可爱的唇釉,走过来,微微俯身说:“你好,你是高中生吗?”
她们的声音蜜得要掐出水,俯身的动作心机又不明显,但是可以隐约看到胸口的沟壑。
盛霄忍不住耳根都要红了,倒是花清野躲着。
被问的那个人,眼睛盯着几块豆腐,连老板眼里都露出了艳羡的神色,这可是附近两个人气很旺的女孩子,有些人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美女的青睐。
谢星沉看着豆腐要装起来了,说:“什么事。”
嗓音冷淡,撩过人的耳朵时却让人酥麻,两个女生倒是自乱了阵脚,本来备好的台词:别吃豆腐了,要不要跟我们去吃的别的啊?
居然也说不出来,讷讷都红了脸:“我们,我们想跟你要个微信。”
“没用微信。”
“那,那要个手机。”她们也不知道现在的高中生是用微信还是用企鹅联络。
“没用手机。”
连着同个句式的两次拒绝,她们皱起了眉头:“你骗我们的吧?”
这时老板说:“你的东西装好了,32块,手机扫这里。”
热喷喷的豆腐被举在半空中,老板出示了收款码,两个女生好整以暇:“我看你怎么微信支付。”
谁知道那个冷落落的高中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名牌皮甲,拿了一张红票子。
现在谁,谁还用现金支付?
街头,花清野笑死了。
“好家伙,把大佬逼得都用现金支付了。”
盛霄摇头:“大佬真是太清心寡欲了。”
不得不说,他刚才看到那对沟壑,少年的DNA动了。
花清野抚掌:“优雅,实在是太优雅了。”
“不过,”花清野好奇,“大佬好像从来对女生都不感兴趣,各种各样的他都不瞧一眼,就和我们这样糙汉子混在一起,难道!”
他假装惊恐地把手放在嘴边:“我可是个正常人。”
盛霄站出来说,“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凭我们的交情和…”他看了看谢星沉那张神颜,咽了一下口水说,“和大佬这该死的魅力,如果真的需要的话,只能让我来奉献了!”
他说着还对着谢星沉大大地打开了自己的外套,一副“来吧”的样子。
谢星沉给他们一人踹了一脚,两人拿着夜宵东倒西歪。
不知道是谁先点起了烟,少年们经过路灯的身影恣意又散漫。
谢星沉的烟叼在嘴里,烟雾将眼眸掩得很淡,深夜三人并行,偶尔说两句心里话。
盛霄说了点什么,大概是高一哪个女生胸更大,他们三人只有他会关注这种事情。
夜晚的风凉下去了,谢星沉脚步往前,脚踝在身后被扯出斜影,他突然的,又不生硬地说了句:
“谁说我不会对别人产生兴趣?”
次日七班,班主任早读进来说话:“同学们,你们还记得季老师吗?”
班里小炸:“季老师?她是放产假回来了吗?”
“卧槽,被季老师支配的日子又要回来了吗?神啊,救救我。”
班主任说:“对,季老师已经回学校了,接下来你们的英语课就回到她手上啦,季老师刚放完产假,你们别惹她生气。”
大家说行……
甘画是知道她们先前的英语课是代课的,因为她们班的英语课有时候是一班的老师来上,有时候又是十班的英语老师来上,现在任课老师回来了,大家可以结束进度混乱的日子了。
但是大家看着怎么不是很高兴?
沈小小转过来苦着脸:“甘画,魔鬼季回来了。”
甘画:“那个老师不好吗?”
沈小小脸垮着:“倒不是不好,而且作为老师很好,就是太严格了!”
黎清说:“季老师的教学水准是出了名的好,但是太严厉,学生都是又爱又恨。”
沈小小像是想起什么说:“诶诶,你们知道季老师高一教哪个班吗?”
甘画和黎清:“哪个?”
沈小小:“三班!就是谢大佬高一的那个班,能让魔鬼季低下头颅去讨好的学生,只有大佬这一个!”
甘画笑了笑。
黎清说:“谢星沉是不是当时的朗读大赛得主?”
沈小小打了响指:“bingo,季老师最喜欢狂抓学生音标了,所有学生里只有大佬的发音让她满意,所以她超级宠大佬,甚至有些巴结了,就为了让大佬去参加竞赛,当她的得意门生。我这里还有大佬当时的音频,是他们班的人录了传论坛的,大佬公然读完一篇文章只有这么一次,555真的太好听了。”
沈小小把论坛那份压缩包找出来,她想起什么:“甘画,你不是很喜欢英语吗?你要不要留一份,这个发音真的很好。”
甘画想了想,说:“好呀。”
上课了,头发一丝不苟的季老师走进来,连领子都是严肃的:“各位同学早上好。”
“季老师好……”大家要死不活打招呼,甘画跟在其后。
季老师打开课本又合上,眼神扫射全班说:“今天我们先不上课。”
“我们来让两个同学来读音标。”
大家一阵鬼哭狼嚎。
季老师说:“发音是学英语的基础,被抽到的同学不止发音要标准,而且嘴型也要对上,这次我们从谁开始,班里的学号时不时都被我抽完了?”
有男生大着胆子说:“老师,54个学生都被你蹂.躏过啦!”
大家笑了。
季老师说:“那好,我们随机来。”
大家又沉默了。
纷纷保佑自己不要被抽到,甘画对这个老师还不熟悉,也不希望被抽到。
一时间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都低头,现在的气氛谁抬头谁死,静默的气氛上只有老师的视线扫射。
一阵安静中,突然一道吊儿郎当的女声扬起:“让转学生来呗。”
甘画眼睛睁大,看向前面的周甜芷。
周甜芷双手交叉抱着胸,身体往后靠在桌子上,似乎还翘着二郎腿说:“全班都轮到了,转学生不是还没轮到吗?”
一股诡异的气氛在班里传开来,许多人看向周甜芷,周甜芷毫不影响。
季老师说:“转学生是谁?”
甘画手搭在桌面站起来。
季老师看了她一眼说:“你是转学生?那好,你来读发音。”
甘画:“好。”
周甜芷:“脱口罩啊。”
她的声音比先前还高两个度,在教室里有点尖锐和响亮。
教室里静得针落有声。
周甜芷继续嘲讽:“不是要看口型吗?这是要搞什么特殊啊。”
大约是受了影响,老师也皱眉:“能脱口罩吗?”
甘画握着课本的指尖颤抖。
一道身影站起来,黎清说:“老师,我帮转学生读。”
周甜芷啧笑了一声。
甘画低着头,指尖慢慢发白,全班的目光都注视着她,有同情有好奇,僵持了一阵某一瞬她放下了课本,对着老师柔顺又坚定地说:“不用。”
她的手覆上同桌的手背说:“老师,我不脱口罩也能让你听出我的发音是完全准确的,我保证。”
她的嗓音柔和又不嘹亮,却能让人有种注目于她的信任。
老师也好奇地抬了抬眼眶。
少女的发音字正腔圆,既微甜又圆满,在学子众多的教室里慢慢漾开,没有半个发音是不标准的。
下课后听写本发下来了,小组长黎清直接甩在周甜芷桌上。
周甜芷像是没听到一样,甘画瞥了眼她的背影,冷冷收回视线。
放学了,甘画动作慢,一些学生已经离开了,周甜芷站起来,对剩余的人扬了扬下巴,剩下的人连书包都没敢收拾完,都急急地走了。
等甘画把书包从桌兜里拿出来,班里只剩下周甜芷一个人,正看着她。
周甜芷:“本事见长啊,转学生。”
甘画没有回答。
两个人都是站着,周甜芷一声刺,有肉眼可见的不甘从她的身体溢发出来,甘画垂下眼睛,拿着肩带往外面走。
周甜芷声音突然拔高:“谁允许你走了!”
甘画停下脚步,皱眉往回看她。
周甜芷也往前迈一步,将桌子的卷子压得□□说:“背后耍心思有意思吗?明明知道我喜欢谢星沉还和他产生联系有意思吗?觊觎别人的东西有意思吗?”
周甜芷有点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甘画知道和这种人讲道理没用,她勾唇反讽:“你呢?倒贴有意思吗?”
周甜芷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甘画会这么说话,拧起眉头:“你!”
甘画淡着脸,说:“我看到你纠缠那个人,两次。”
周甜芷脚尖动了,脸色从红到白,少女最隐秘的心事被人揭露,身体都动摇。
甘画看她这样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周甜芷狠着劲说:“你也只是个不入流的学生而已。”
甘画停下脚步。
周甜芷说:“你也就只能这样了,我听见老师们说,你每周都要去医院看病,每周都要去看病啊,甘画。”
甘画肩膀滞住了,她回头说:“周甜芷,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周甜芷盯着她,眼里全是愤恨和嘲讽。
甘画说:“我看到你和周迈走在一起。”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教室外生态园的方向说:“那里。”
她放下手指:“我以为你帮我拦周迈,但是没拦住,周甜芷,”
甘画很平静地说:“你讨厌我,不分由来的,你帮周迈锁门。”
她的眼神平淡,周甜芷却感受到了一种审判的酷刑。
这种审判她经常在另一个人身上察觉到。
她气得发抖。
是的,她讨厌这个转学生。
不论是她柔细的嗓音,还是她拿到好成绩的时候总是笑着说:只是发挥比较好。
厌恶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厌恶。
尤其是看到她那双眼睛,清澈得仿佛每个人在她面前都藏不住秘密。
甘画下了教学楼。
来到升旗台的时候,操场上有一抹白色身影,周围无数放学了仍不肯回家的女生围绕。
甘画收了收掌心。
她来到外围,费劲才往里面挤了一点。
少年在赛场上凸显着优势,投入得没发现她。
人太多了,估计没人能吸引到他的目光,她问旁边休息的一个球员:“你好,谢星沉的位置在哪呀?”
大概是她的嗓音比较柔和礼貌,那个球员转过来的时候还是厌烦的,听到她的声音后平了一点脾气说:“喏,那。”
一个黑色的书包,周围摆了好多毛巾和矿泉水,完全是众星捧月的景象。
她放了点东西,走了。
校队的人都学精了,死死限着主力,谢星沉越过一堆防守,面前只有纪律笑嘻嘻地看着他了。
但是他这时的位置十分优越,一个假动作,连纪律都被骗过去了。
“不好,他又要三分球!”
是的,谢星沉都不用看球框,只要按着平时练习的肢体记忆就能拿三分球,他整个人跳了起来,这一刻连空气都是慢的。
空气的尘埃,阳光下的橘色,他的喘息。
余光却瞥一见倩影。
砰。球直接砸在地板上,他没有投,外人看来极具嘲讽。
落下来,女生尖叫,敌队怒摔毛巾:“看不起我们是不是!”
谢星沉像听不到一样往场边走,那堆女孩子又想上前却忍不住给他退路,竟形成了一个空白的半圈。
谢星沉问刚才同个男生:“她刚才说了什么?”
被提问的敌队男生与有荣焉:“她问了你的书包位置。”
谢星沉说“谢了”,往他的书包方向走。
所有人都跟在他身后,对他亦步亦趋。
他的眼睛在一群矿泉水中梭巡,不知道哪瓶是她送的,半晌看到一截拉链被人拉开,中间塞了张纸,他嘴角一扯,拿起纸张,上面字迹秀致,写着:
【这是我跟走读同学借的饭卡,里面有386块钱,你刷吧。】
从纸张的折合处掉下一张卡片。
紫色的卡片在书包阴影处表现出一种冷酷的质感,谢星沉看着那张饭卡,表情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