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符号，到底是代表冥界通道的反应过程，还是一种生者转化为死者的附带现象？”
龙吉对此很好奇。
怠惰小姐告诉它：“不知道。”
对方又问：“每个人都会出现这个符号，为什么有的人的死亡符号能描摹，有的却不能？”
“因为哪怕有女神赐予的死神力量——也就是这个死亡笔记，我的观察还是会受到整个世界规则的影响。世界各地区的规则是会出现波动的，唯有特别稳定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完整的死亡符号。大多数时候要么被遮蔽，要么被各种力量干扰混杂导致成像不全。”
怠惰小姐对工作深恶痛绝，但斜跨死亡笔记时，她非常认真专注。
也因为专注和投入，所以又会觉得格外疲倦，厌烦干活。
龙吉又问：“我们每一个都有死亡符号，那么使徒的符号、神裔的符号与普通人有什么不同吗？”
“就是要稍微复杂一点。”
怠惰小姐翻开死亡笔记，指给它看自己记录的两位使徒留下的珍贵影像。
“这符号……”龙吉观察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那么神明呢？”
“神明也一样，陨落时也有符号……让我翻一翻，应该在后面的神明专栏。找到了，就是这里。”
怠惰小姐翻到后面的特殊图案给对方看。
那是一副占据了整个页面的复杂图形，外围是一圈圈的环状图，环内有各种符号。
内里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线，这些线条有的中间凸起，有的附带圆环、三角形、菱形以及弯曲的连线。
这看起来就像是某种神秘学组织的标志——但其精度极高，结构复杂，必须让死亡笔记进一步放大，才能看清那些被缩小的细节。
要把神明的死亡符号展开到一个屋子那么大，才能凭肉眼看清。
“如此优雅而协调的构图。”龙吉目光在上面来回游移：“看起来每一个部分、线条和符号都有其作用，这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密码本，或者是设计图。”
“对。”
怠惰小姐说：“这4个神明的死亡符号，是女神大人在神战现场亲自描摹和记录的，我却是没有能力记录这种程度的符号。不过，我建议你还是从普通人的简单死亡符号着手。”
女神已经下达了神谕，将死亡符号与尧族文明共享，以获得尧族乃至尧族神明的相关领域技术与知识共享。
怠惰小姐对此习以为常。女神在知识领域从来不会存在隐瞒、欺骗和垄断，都是会非常坦诚地分享，并且通过积极讨论和思维碰撞，以寻找突破窠臼的思路。
不少人会认为，这种方法未免过于天真和一厢情愿。
但这就是海拉女神。
祂就是这样一位专注于死亡领域探索、心无旁鹫的神明。不论是什么阵营，只要涉及死亡相关的知识，都会第一时间想到祂，也都对女神保持着尊重和信任。
神们知道，追逐永恒与真理，这是神应有的理想与责任。
可这太难了。
唯有在海拉女神这里，祂们似乎能找到那些某种崇高而纯粹的东西。与其说祂们对女神善意，更不如说是对假想中走上另一条路自己的赞许。
可即使如此，谈及信仰资助或者资源支持时，诸神们又都会立即清醒。
“最近大环境实在是不太好……”
“下次，下次一定。”
“前线战争吃紧，我实在有心无力。”
“我还在追我的债务，这年头的神明素质都太差了，唉，头疼啊……”
……
这些都是怠惰小姐在一旁亲眼所见。
女神倒是认为可以理解。
因为在海拉女神心中，拒绝、否定、失败和绝望才是这个世界的正常状态。
所以听到缓慢男仆所说，素未蒙面的尧神大人竟然愿意豪掷40亿信仰之力，就为了请女神去守着这一个新世界100年，怠惰小姐都觉得不真实。
死神是一群贫穷而被边沿化的神明。
各神话忌惮祂们，却又不得不需要祂们，在神明序列里，死神们总是扮演着不是那么受欢迎的角色。
怠惰小姐不由怀疑，这该不会是诈骗吧？看女神单纯好骗所以想要将祂骗走……直到从缓慢男仆那里确认，她小姐才放下心来。
这么多信仰之火，女神从来没有过。
尧神大人真是这个世界不正常的希望之光！
面对这千载难逢的阔气金主，怠惰小姐平时工作也格外小心和认真。
不能让女神大人失去这么一个强大的支持者。
如果自己也好好干，说不定一百年后，那位神秘的尧神大人还会愿意继续出资……
要是祂能一直养着女神大人就好了。
做研究需要持续消耗奇迹，而且还要购买许多昂贵的消耗道具，以及使用特定奇观，海拉女神还是死神，总是囊中羞涩。
要不，让祂们结婚生个神裔？
怠惰小姐产生这个想法后，自己立即打消。
这怎么可能嘛。
女神大人又不是美神和月神这样传统擅长蛊惑的类型，加上忧郁而低落的性格，难度有点大。
有没有尧族缺乏，我们又有的东西？
怠惰小姐开始留心观察。
只要让女神抓住尧神大人这根金大腿，自己以后就不用到处背着死亡笔记跑了，有龙吉它们这些精力旺盛的家伙去做。
这不仅仅是为了女神，也是为了将自己从工作地狱中解脱出来！
冲冲冲！
怠惰小姐燃起了从未有过的旺盛斗志。
……
记录死亡的过程中，怠惰小姐发现，义蜥一族与傩族有着不同于常态生命的死亡符号。
这两个种族的符号有着某种奇妙的相似处。
难道它们祖上是一家？
不会吧？
怠惰小姐注意到，义蜥一族是尧神造就的神裔，它们是一个很聪明的年轻种族，能迅速学习尧族文明的文字、语言和基础知识体系。
短短四十年时间里，它们已经展现出了尧族的某些特征。像是思考问题会考虑其深度本质，应对灾难会考虑时效性和后续如何预防，会尝试构建出一套规则体系来应对各种突发现象，以此来彼此约束和保护。
但它们也同样得面对死亡。
不是所有神裔都有漫长的寿命，等级较低的神裔，也不过是活的比普通物种稍长一些。接壤带里万物运动极快，时间流逝比飞跃区要快得多。
不过好在死亡之后，它们还能以幽灵的形态继续存在，尧族的幽灵灯塔足以容纳它们的漫长新生。
怠惰小姐依旧会去做临终慰问。
死亡时，义蜥们大多比较平静。
“我觉得还好，就是换一种存在的形式，其实我还挺期待的。”
“可惜，要是过去的族人能体会到我们现在的生活就好了，哪怕成为亡者也能继续活下去。”
“死神使徒小姐，我死后能见到过去的朋友吗？”
“没有肉身后，希望我的记忆和思维不会受到影响，我还要继续研究酿造巨魔蘸酱的新品种，我觉得这是很有前途的一种调味品……”
相比起来，傩族的智慧却要低很多，临死前的自我控制能力要差很多。
“我不想死！”
“啊啊啊啊！”
“我要成大傩，我会绝境突破！”
……
傩族之死，大多是阻击陨石和其他入侵怪物时的阵亡。
它们也害怕，但它们还是战斗。
因为饥饿和进化的欲望驱驰着它们。
两种截然不同的种族，一种聪明而细腻，一种呆笨而简单，它们竟然有着高度相似的死亡符号结构。
怠惰小姐能确定的是，它们都有着神的部分力量。
她与龙吉探讨了这一问题。
大概两年后，龙裔使徒兴奋地告诉她：“我们之前已经通过比对发现，死亡符号与恶魔封印的图案有着某种共同之处。它们都有图案的封装和内部自成循环结构，不论其中有多少分支、符号延展和线条勾勒，但终归都是用一个类似于徽章的印记完成所有的闭环。”
龙吉向怠惰小姐展示了尧族制作的模型——一种用晶构技艺封装的死亡符号与恶魔封印模型。
它们就像是被凝固在水晶中的某种光砾，在黑白之间缓缓转换，就像是有某种活性一样。
“您看，这两者虽然体系不同，但有着同样的架构。”
龙吉说：“海拉女神大人经过大量尝试和捕获后推断，【死亡符号】是将生者阶段的记忆、经历以及个人形象等一切的留存缩影，所以破解必定是需要拥有真理侧力量，并且有极高精度才能做到的事。”
“但是您给了我一个很重要提示！义蜥和傩族的共同点，是它们都具有一部分神威，也就是申元素，这表现在死亡符号里，就是彼此相似。”
“所以我就想，如果将这些生者缩影，重新还原出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呢？”
龙吉眼里闪烁着一种压抑不住的高兴。
怠惰小姐只觉得它在发癫。
将死亡符号还原，那不就是将亡者变成生者？
这不仅仅是将一个人死而复生那么简单。
死而复生听起来厉害，其实大多有所限制，比如死者尸体还需要保留，死者幽灵不能离开，死亡时间不能太久……
而是从死亡这一现象入手将其转化为生命形态，是规则层面的强制逆转。
那也是真理侧才可能做到的事。
怠惰小姐觉得不可能。
龙吉表现出尧族一如既往的大胆和踊跃：“怠惰小姐，你给了我们最关键的启示，那就是申元素。这种代表神的物质去尝试，勾画还原整个符号。”
“您猜结果如何？”
龙裔使徒拉开旁边墙上的黑布，顿时显出
水晶之下，浮现出一副巨大而精密的图案。
这是一个用某种闪光材料制作而成完整的死亡符号，有着清晰细致的每一个符号、线条和图形结构，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奇妙的古代魔法阵。
怠惰小姐吃惊的是，这符号竟然在动。
它在缓缓变化和移动着，就像是有某种生命。
死亡符号时而变成一个奔跑的形态，时而变作手持某种道具战斗的模样，时而漂浮而飞行……就像是在不断地演化一样。
“这就是我们以一位义蜥士兵的死亡符号，用申元素连接勾画之后，形成的自然形态。死亡符号就如海拉女神所说那样，是一个生命生前的压缩和凝聚，海拉女神的智慧真是了不起！”
龙吉感叹了一句后说：“在此基础上，我们又稍微做了一点尝试。”
它拉动旁边的一根拉杆。
霎时间，整个水晶墙的边沿都亮起了光。一条条光线传递进入里面的死亡符号，让那原本单薄的身影瞬间凝实和清晰起来，渐渐变成了一个荧光璀璨的立体蜥蜴人。
它站在墙内，忽然停止了之前的行为，而是左右张望，甚至试探性伸出手，触碰水晶墙。
怠惰小姐睁大了眼：“死亡符号……活了？”
不过片刻，那神奇的光之蜥蜴人又消散黯淡，恢复成符号散开的状态。
“您太高看我们了。”
龙吉笑着说：“只是通过申元素和死亡符号的反应，会产生出一种类生命的现象，这种个体就像是昔日生者的意识残留。虽然不知道这样有没有什么实际用途，但在理论研究上，可是对于符号学和生命学前进的一大步。”
“能遇到海拉女神和怠惰小姐，真是太幸运了，没有你们，就没有这一发现和成果！感谢您的不吝赐教！”
“如果能和你们长久研究就好了……”
怠惰小姐赶紧说：“其实我也希望能和贵方长期合作，这是双赢。女神大人也有意向。”
“真的吗？”
龙吉大喜：“那我会向尧神大人祈祷！看能不能得到尧神大人的许可！”
怠惰小姐心里乐开了花。
只要尧神大人这个金主愿意，女神肯定愿意呀！
她脸上不动声色：“那我也去向女神汇报，希望我们彼此都有好的结果。”
“好的，好的！”
龙吉风风火火离开。
怠惰小姐默默祈祷。
我以后能不能舒舒服服躺床上就靠你了，龙吉。
这时候拿出你屡败屡战，坚持不懈的劲头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