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梅森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保罗·德瑞克已在等着他。
戴拉向梅森使了个警告的眼色,接过他的外套和帽子。
保罗·德瑞克故意避开梅森的眼光,说:“佩利,我打过电话给你,戴拉说你今天早上可能会早点来,所以我来等你,告诉你有关哈特维尔·毕特金的事情。”
梅森说:“噢!我早上看过报纸了。他好像在露西儿·巴顿公寓的车库里自杀了。”
“那是报上说的,佩利。”
梅森说:“这件事真是凑巧,是吗?保罗。”
“是的。她好几年前曾经嫁给他。”
梅森说:“嫁给阿及尔的私人司机?保罗,你是说……”
德瑞克依旧回避着梅森的眼光,说:“没错。”
“你还打听到什么事情?”
德瑞克说:“佩利,有的时候你实在太聪明了,让我们绕了一大圈后又回到原点。”
梅森说:“我不懂。”
“这件事情很奇怪。警方接到露西儿·巴顿的报案时,她正陷入歇斯底里的状况。她向警方陈述说,当她打开车库准备将车停入时发现了尸体,当时她的一位女性朋友和她在一起,本来两人打算一起过夜的。她们什么都没碰,就把车留在现场,引擎也没关,然后一路跑进公寓的会客室里去打电话,向警方报案。”
梅森说:“我知道了。”
德瑞克继续说:“毕特金是被一把点三八口径的左轮手枪射杀的,这把枪掉在他尸体的右手旁。”
“报纸上是这样说的没错,保罗。他真的是自杀的吗?”
“警方正在调查。”
“警方是怎么认为的呢?”
“这是他们的机密,他们不会告诉我。”
“是呀!我想也是。”
德瑞克继续说:“现在,我另外有些消息要告诉你。”
“是什么?”
“你想要知道的那把史密斯·威森点三八口径,编号S六五〇八八的手枪。”
“哦!对,有什么消息吗?”
“我已经告诉过你,那把枪卖到了洛逊·克里克的一间商业公司去了。这家公司的负责人是罗斯柯伊·韩森。后来这把左轮手枪大约在一个月之前,被一个男人买走,登记的名字是个罗斯·霍利斯特。”
梅森说:“真有趣。”
德瑞克说:“还有另一半没说完!”
梅森走到他专用的旋转椅旁,坐了下来,说:“是吗?另一半是什么?”
德瑞克说:“我昨天晚上得到这项情报。你记得你急着要这个消息,然后我派一个手下,从圣塔·迪·巴拉开车前往洛逊·克里克吧。他一到了那里,就把罗斯柯伊·韩森从床上挖起来,要他到店里去查这笔交易的纪录。因为你急着要查明这件事,所以……你知道的,我不得不也让他们快些。”
梅森咧嘴一笑,说:“那正是你的方式,从不慢吞吞的。所以你拿到情报了。保罗,谢谢你,你做得很好。”
德瑞克继续:“当然,这么急着要得到这项情报的做法,一定让这位韩森先生印象深刻。”
“是啊,当然是。可是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如果他要住在郊外,和那些牛群和鸡一起睡,他就该明白,我们无法配合他的作息。”
德瑞克说:“那当然,不过我只是认为你该知道。”
“为什么?”
德瑞克说:“因为,毕特金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那把他用来自杀、或别人用来杀他的枪就掉在他右手边。有人曾经用特制的金钢砂轮,将这把手枪上所有的枪枝号码全部擦掉,包括枪膛上、弹箧上,以及其他隐藏在枪身里的枪枝号码全部被擦掉了。”
“噢,噢,这样的话,警方就没有办法查出这把枪的来历了,是吧?”梅森说,语气显出他松了口气。
德瑞克继续移开他的眼光,说:“不过,这位擦掉枪枝号码的人并不太了解枪。这种史密斯·威森式的手枪在木制枪柄中也刻有枪枝号码。要找到这组枪枝号码,必须用螺丝起子,把其中一边的木柄移开才能看到它。”
“继续。”
德瑞克继续说:“警方的专业检验人员拆开木制枪柄,找到这组号码。这组号码是五〇八八。当然,警方立刻展开追查的行动。当他们第二次将罗斯柯伊·韩森从床上挖起来,向他询问那把枪的去处时,很自然地,韩森会想知道是否这是一种惯例,而……”
“真该死!”梅森突然直起身子,皱眉说。
德瑞克说:“当然,韩森并不知道圣塔·迪·巴拉那个手下的真名。不过,他向警方做了很完整的描述,并将事情做了明确的描述。警方不会放弃这条线索的,当他们找上门来时,你必须想办法解释。”
“另外还有几件重要的事,你必须知道。”
梅森声音尖锐并充满焦虑地说:“快说吧!保罗,也许听完之后,我得开始采取行动了。”
德瑞克说:“警方怀疑,为什么没有人听见枪声。迹象指出枪击现场是车箱,而血迹也显示,当子弹射入毕特金头部时,他就当场死亡了。
“他们在这幢公寓附近展开调查行动,发现曾有一辆车停停走走,逆火,发出许多噪音。对巷一名住户觉得很吵,探出头往窗外看。那个时候,天色已渐渐暗下来,不过他还是看到一男一女站在二〇八号车库前面。这个男人是个高个子,外型很特别,穿了一件浅色的大衣。那个女士穿着格子花纹的外套,戴着深色的帽子。当时,他们正打开二〇八号车库的门,他们交谈了几句,然后关上引擎,把车留在原地,走路离开。这辆车的引擎当时发出许多噪音,警方的人认为也许子弹就是此时发射的。如果此点属实,这将变成一件谋杀案。因为要自杀的人,很少会当着两个人的面前举枪自杀;就算他真的当着别人的面前举枪自杀,这两个目击者没有向警方报案——你知道警方会怎么想的。”
梅森说:“继续说。”
德瑞克说:“警方的人前往处理这件案子时,露西儿正穿着一件格子花纹的外套,戴着黑色的帽子。从她的穿着,那位证人现在指认露西儿·巴顿就是他看到的女士。露西儿否认,那段时间她曾经出现在附近任何地方。”
“什么时间?”
“大约六点左右,证人不十分确定时间。”
“那位男士呢?”梅森问。
德瑞克说:“到目前为止,他们只有概略的描述。不过,当警方开始针对这把手枪做指纹采集工作的时候,他们在枪身的内部发现了一枚指纹。依照研判,这枚指纹可能是在某人打算销毁枪枝号码,或者是退子弹的时候所留下来的。他们认为这是个男人右手食指的指纹,指纹相当的清晰。”
梅森说:“我知道了。”
德瑞克说:“我透过报社记者的管道,取得这枚指纹的样本。”
德瑞克伸手从口袋里拿出皮夹,取出一张指纹图形样本,交给梅森,说:“这有原件的三倍大。”
“有没有发现其他指纹?”
“没有。枪枝上的其他指纹都已经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不过显然那个人忘了擦掉里面的指纹。”
“我明白了。还有其他的消息吗?”
德瑞克说:“还有一些?不过我不知道它们的关联为何。警方对整件事的发展感到怀疑。他们认为露西儿十分可疑。艾妮妲也认识哈特维尔·毕特金。她为露西儿提供了不在场证明。不过,因为某种原因,她似乎不太高兴。警方认为:她不久会撤回她对露西儿的不在场证明的证词。”
梅森说:“真是混乱,发现一具可能是自杀的尸体之外,又有这许多牵连。”
德瑞克说:“更复杂的是,当他们搜索死者的口袋时,发现了五千元的现金。这些现金都是百元现钞,连捆绑现金的封条都还没有拆掉,银行出纳员的签名也还在。警方循线查出这笔现金是在几天前由一位叫做达利·盖兹的人所提领出来的。达利·盖兹是史蒂芬·阿及尔事业上的伙伴。他也是购买那把手枪,正外出做生意且不让任何人知道他去哪里的罗斯·霍利斯特的朋友。达利·盖兹显然和霍利斯特在一起。”
梅森用手指关节轻轻地敲着书桌桌面。
“这可能没什么,保罗。我正好对这位罗斯·霍利斯特有一些了解。他是眼光独具的石油商,也从事投资,目前正到外地去做商务旅行,他会以信件与朋友联络。他的女友没有电话,因此他通常会在找住处后立刻用电报或信件和她连络,让她知道他在哪里。”
德瑞克说:“我也查到一些有关霍利斯特的事。他住在圣塔·迪·巴拉,大约一个多月以前,才刚跟他的前妻办好离婚手续。住的地方相当好,有一个管家每天来为他整理房子。她早上来为他准备早餐,下午四点半下班回家。星期一下午四点半,当她要离开霍利斯特家的时候,霍利斯特说他打算六点离开。霍利斯特商务旅行的时间通常是十天左右。当他外出时,她从不知道他的行踪。那些石油生意是秘密的。”
“你说达利·盖兹和霍利斯特在一起?”
德瑞克说:“不错。阿及尔、盖兹和霍利斯特都是合伙人。霍利斯特是主角,其他两人只是唯命是从。”
梅森说:“这三个人都和露西儿扯上关系。”
德瑞克说:“这就是全部的概况。当然,死者身上那些现钞吸引了警方的注意力,开始调查达利·盖兹和哈特维尔·毕特金之间的关系。”
“警方是否也在调查史蒂芬·阿及尔呢?”
“没错。他们今天一大早就把阿及尔从床上挖起来谈话。阿及尔告诉警方,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的私人司机是在你的办公室楼下。他说他的司机用车载他到你的办公室来,车停在外面。后来,他知道你并不在办公室,而且不确定当天晚上是否回到办公室,他下楼告诉他的司机,叫他先把车开回家去,停在车库,然后就可以下班了。”
梅森说:“然后呢?”
德瑞克继续说:“毕特金显然照做了。他一定先把车开回家去,放在车库里了。当警方人员到达阿及尔家的时候,那辆车就停在车库里。依照警方的推算,毕特金到达露西儿的车库时,正是那辆车发出一堆噪音的时候。一定是有人要毕特金进去车库,而他一走进去,就被枪杀了。”
德瑞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那个指纹图样,你可以留着。如果事情还有进一步的发展,我会立刻通知你。”
梅森说:“谢谢你,保罗。”
德瑞克说:“再见,戴拉。”
戴拉说:“再见,保罗。”
德瑞克走出办公室后,梅森看着戴拉,说:“把那个橡皮图章的印台拿来好吗?戴拉。”
戴拉沉默地将印台放在梅森的书桌上。梅森以右手食指在印台上按了一下,然后将手指印在一张空白的纸上。
戴拉从梅森后面,比对梅森的指纹印和警方所采得,出现在杀死毕特金凶枪上的指纹。戴拉喘着气,手指紧扣梅森的手臂,说:“我的天!”
梅森说:“放轻松一点。”他将椅子向后推,走到洗手台旁,拿起肥皂,仔细地清洗掉手上的墨水印,继续说:“这件事的幕后操纵者,是个残酷的家伙。”
戴拉拿起那张梅森指纹的钢笔墨水图样,划了一根火柴,把它烧掉,将剩余的灰烬丢进烟灰缸里。
“这一切将置你于什么处境呢?老板。”
梅森说:“非常不利。不过,我是绝对不会束手待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