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戴拉说。“快说。”
梅森笑着说:“一位不错的女孩,一头麦色的秀发,笑意盎然的蓝色大眼睛,像草莓一样的小嘴,还有洁白如珍珠一般的贝齿。”
戴拉说:“我的老天,她恋爱了。”
保罗·德瑞克说:“多大年纪?”
“大概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
戴拉拿来一本辞典,放在梅森桌上。
“谢谢你,戴拉。”梅森说:“保罗,来瞧瞧究竟要用什么字眼形容她最贴切。”
梅森翻开书,说:“啊!就是这个,透明无瑕,宛若处子般的,纯洁的……”
德瑞克问:“她从事什么职业?”
梅森说:“就知道你会这样问。”
戴拉笑着说:“好了,故事可以开始了吧!”
梅森故意装作没听见,坐回书桌一角的座位上,左脚放在地板上,右脚成弧状地摆动着以掩饰他的困窘。
德瑞克说:“他不敢说哦!”
戴拉更具攻击力地说:“我相信他是不好意思说吧!”
梅森说:“好吧!既然你们想知道真相,我就告诉你们吧!这一切根本是个陷阱。”
德瑞克:“仙人跳吗?”
梅森说:“别傻了。这个女孩显然看到了你登在前锋报上的广告,并猜想,当一家侦探社需要某些消息的同时,一定会有一位律师在幕后策划。”
德瑞克说:“告诉我你打开门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显然她正在浴室洗澡。”
“噢,噢……”德瑞克带着观察的眼光叫道。
梅森光明磊落地说:“所以我悄悄地回到走道上,等了二分钟,再按门铃,她让我进屋坐。她的屋子很有趣,有不少精致的高级家具,夹杂着一些廉价的便宜货。我猜想那些精致的高级家具是她离婚时分配财产得来的,至于那些廉价的家具可能是那栋公寓原来的一部分。
“那里有块非常值钱的东方地毯,和一个很美的骨董书桌。从烟灰缸和杯子的样子可以看出昨晚有位男士和她在一起,而且至少在她上床时都还在,因此她还没有清理烟灰缸,而这场聚会一直维持到整瓶威士忌都喝完才结束。
“她很聪明。她热诚待人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一派天真,但在这背后,她一定是个老谋深算、谨慎的掘金者。她‘太’友善了,我差点就上了当呢!”
德瑞克问:“那么,她设计这个陷阱的目的是什么呢?”
梅森说:“她的目的,是想要找一位律师代表她,去跟她的前夫谈有关赡养费的问题。她先把我骗到她的公寓,打算用她的明眸皓齿和姣好的身材来引起我的注意力,试图让我对她解决和前夫之间赡养费问题的计划产生兴趣。据我所知,她的前夫威勒德·巴顿是一位很实际、顽强且十分聪明的人,他正试图要减少她那笔每周两百元的赡养费。”
戴拉问:“那么,她有没有谈到律师费的问题?”
梅森咧齿一笑,说:“一个字也没提。”
德瑞克问:“你确定这件事是个诱饵?”
梅森说:“你自己判断吧!”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粉红色的信纸,说:“这张信纸是我从她家里拿到的,戴拉,你可以把这张信纸跟早上我们收到的那张比对一下。我也用了她的打字机,我们可以比对看看前一封信是否是用同一部机器打出来的。”
戴拉快步走到保险柜旁,取出那封信,将两张信纸并排放在一起,说:“信纸是一样的。”
德瑞克问:“打字机呢?”
他们倾身到桌前研读字的排列。“两封信是同一部打字机打出来的。”梅森说。“注意看两封信上的‘g’字母,它位置都比其他字母高出一点,还有‘i’这个字母的位置都较低且向右倾斜。”
德瑞克说:“好吧!答案揭晓啦!真是的,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找到重要线索了。那个百元酬劳的广告应该有用才对呀!”
梅森说:“慢慢来,记住要不是这个女人脑子里早就打好主意了,这广告是不会那么快就产生效果的。”
戴拉说:“好啦,既然你已经花了大半个早上的时间在这件浪漫的艳遇上,我想,你现在应该没有理由再反对看桌上那堆重要的信件了吧?”
梅森对德瑞克挥挥手说:“保罗,我得努力工作了……假如广告有任何回音,记得通知我。”
德瑞克点点头。
保罗离开后,梅森和戴拉开始埋首工作中。中午十二点咖啡和三明治送进办公室;大约下午一点十五分左右,他们已经处理好大部分的信件。
办公室接待员葛蒂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说:“梅森先生,这里有一封您的信,有位信差送来的,我想你会要看看。”
梅森呻吟道:“戴拉你看,这就是努力的结果。我们好不容易看完这些信件,结果又来更多。”
戴拉拿起一把拆信刀,将信封边缘割开,并说:“这封信怎么这么重?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梅森说:“也许是另外一把钥匙吧!”
戴拉的声音充满惊讶地说:“你看这张信纸,跟上一封信的粉红信纸是一样的,而且,真的有另外一把钥匙。”
戴拉摇了摇信封,一把钥匙掉落下来。钥匙柄上雕刻着凹凹凸凸的花纹,大约两寸半长,尾端中空,上面还有个方形凹槽。
戴拉说:“看起来……”
梅森摊开那封信,戴拉凑过身来,和梅森一起看那封信。
梅森律师:
很抱歉书桌上锁了,以致今早你无法取得想要的资料。随信附上书桌的钥匙。你想要的资料是在书桌右上方抽屉里的一本真皮封面笔记本中,你可以在笔记本的倒数第二页找到那部与芬其利家汽车互撞的车的车牌号码。等你确定这组车牌号码是你所要找的之后,我会采取行动以收取那一百元报酬。
你的朋友敬上
梅森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个放大镜,说:“依照惯例我想我该核对一下打字的字迹。”
戴拉迅速看了那些不整齐的字母几眼。
“是同样的字迹和信纸。”她说。
梅森点点头。
戴拉皱起双眉盯着梅森,说:“你能否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梅森说:“我知道就好了。我觉得很不舒服,像个傻瓜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戴拉说:“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的确很聪明。她明白你已经看穿了她的诡计,一定不肯再掉入同样的陷阱。而你一定认为她不会笨到再寄另一封信来,希望你上当。”
梅森说:“当然,许多人都不明白每一部打字机打出来的字迹都不相同。除了字体外,字母的排列方式也可以让人清楚地判断,同一份文件是否是用同一部打字机打出来的。但令人惊讶的是,还是有许多人不知道这一点。”
戴拉指出:“即使她不知道这一点,她应该知道早上你曾用过那些粉红信纸啊!”
“这件事令我迷惑。”梅森承认道,又继续研究那封信。
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后,葛蒂探头进来,说:“梅森先生,一位露西儿·巴顿小姐到办公室来,她说只要一分钟就够了,而且她说你会想见她。”
戴拉微笑地说:“那本辞典要派上用场罗!老板,你是怎么形容的?宛若处子般,甜美、纯真、迷人……”
梅森收起信封信纸,塞进办公桌的抽屉里,并把钥匙装进放着公寓钥匙的上衣口袋里,说:“葛蒂,请她进来。”
葛蒂说:“还有一个男人跟她在一起。”
“他叫什么名字?”
“亚瑟·考尔生先生。”
梅森说:“请他们进来吧,葛蒂。”
葛蒂点点头,关上办公室的门。梅森转向戴拉,告诉她他刚刚所下的决定。“戴拉,待会儿如果我拿一份文件叫你打字,请他们在离开之前签名的话,我要你把他们留在这里,千万别让他们离开了。”
戴拉说:“我不懂。”
梅森说:“这是个拖延战术。趁你留住他们的时候,我要到她的公寓去,探一探那个书桌的究竟。”
“可是,这样做不是正好……?”
梅森说:“没办法,我的好奇心已经被激起了,我要去找出答案来。”
“可是如果她……”
办公室的门打了开来,葛蒂以正式的口吻说:“露西儿·巴顿以及亚瑟·考尔生。”
露西儿·巴顿走进办公室,身上的一袭紧身洋装,使她的身材看起来颇为妖艳。可是她眼底的笑意,脸上清新的表情以及自然流露的微笑给人一种十分诚挚的感觉。
“梅森先生,我不懂你早上做的事所代表的含义。你认为我欺骗你三号下午的行踪,并试图留住你是有所图。你还提到一个报纸广告,所以我看了广告版,找到应该是你所指的那个广告。因此我决定到这里来让你知道你犯的错。梅森先生,我希望你和考尔生先生见面。”
亚瑟·考尔生是个身材瘦长的男人,背部微驼,外貌并不起眼。他伸出枯瘦的手,对梅森说:“你好,梅森先生。我想你很想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我也想知道。不过,露西儿坚持要我来,她就和往常一样性急。我想,是有关当证人的事吧!”
梅森向露西儿和考尔生介绍:“这位是我的秘书,史翠特小姐。”
戴拉、露西儿和考尔生彼此颔首示意。
戴拉·史翠特拿起一枝铅笔,坐回她的座位并随时准备做笔记。
露西儿·巴顿很快地说:“这件事真是抱歉,梅森先生。今天早上我撒了个小谎,跟你说不太记得每天发生的事。三号我和考尔生在一起,只是我不确定他会不会不希望——他的名字被提及。因此,我一直等到和他连络上并得到他的允许后,才来告诉你。”
“我和亚瑟是同事。那是一份兼差的工作,从两点开始,五点结束。三号那天他休假,因此我们一起去看《同性恋王子》。”
“是一部戏剧吗?”梅森问。
“是电影。是一部充满感情的片子,让人荡气。”
亚瑟点了点头。
梅森问:“在哪家戏院?”
露西儿说:“在阿翰布瑞戏院。这是第二轮了,我们都错过了第一轮,而我一直等着要去看。亚瑟非常非常地忙,可是我一直劝他虽然是为自己工作,还是应该每礼拜给自己放一天假。就像我告诉他的:‘只有工作而没有娱乐会让人……’”
梅森打断露西儿的话,说:“你们看完电影之后,曾经开车经过希克曼大道与佛米西露街的附近吗?”
亚瑟·考尔生摇头否认。
露西儿说:“阿翰布瑞戏院是在城里的另一边,电影将近五点才结束,走出戏院后,我们……”
亚瑟接口说:“到戏院附近一家饭店的酒吧里喝酒。”
考尔生散发着一种不实际的气息,他的心似乎已被禁锢在书本里面,无法脱离。对他来说,生活就像一个半醒的梦一样,模糊不明。
露西儿发现梅森正打量着考尔生。
她立刻热心地补充:“亚瑟是化学家,他正在研发一项新产品,关于一种新软片,可以反映红外线……”
考尔生原先被研究占据的心突然回到现实来。他尖锐地说:“露西儿,我们现在不要讨论这件事。”
“啊!我只是想让梅森先生知道你的工作,以及你在发明方面的才能。梅森先生,我也希望你了解我们的关系。我投资了一点钱以资助亚瑟的发明;另外,两点到五点间我和他一起工作,帮他处理一些打字之类的事。我的打字并不高明,但还算过得去。亚瑟不愿让任何正职的速记员来处理他正在做的事。他太有发明天赋了,这个新发明是……”
“我们还没开始赚钱。现在最好不要讨论这些事。”考尔生警告道。
梅森打断考尔生的话,说:“我无意窥探你的生意·考尔生先生,不过我对你们三号下午接下来的行踪有兴趣。照刚刚的说法,你们是一起到附近一处酒吧喝酒,是吗?”
“是的。”
“你们在那里待了多久?”
“大概一个多钟头吧!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讨论那部片子。”
露西儿补充道:“然后我们到墨菲餐厅吃晚餐。”
梅森问:“然后呢?”
露西儿说:“之后,我们回家,嗯——亚瑟到我的公寓里坐了一会儿,喝了几杯酒,然后又聊了一会。”
梅森问:“到多晚?”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人开口回答。
梅森做了个询问的眼神。
突然间,他们同时回答了问题。
“十一点。”露西儿语气肯定地说。
“十二点半。”考尔生说。
露西儿首先恢复镇定,说:“啊!我想到哪里去了。对了!上星期你才必须早点离开,那天你应该是十二点半离去的没错……梅森先生,亚瑟一星期只休息一天,其他时间他都遵照着自己所订的严厉规则起居。”
梅森说:“很抱歉,给你们两位带来诸多不便,不过这件事非常重要。希望你们把刚刚说的话再向我的秘书叙述一遍,让她打字并请你们在这份文件上签名。”
露西儿说:“梅森先生,我们又不在场,这么做是……”
梅森说:“这只是一项例行公事而已。当然,你们没有义务一定要这样做,如果你们反对的话……”
考尔生说:“啊,一点也不。我们很乐意照做。事实上,梅森先生,我一直想找一本书,不知道你的法律图书室里有没有?你的秘书打字时我可以看看这本书。”
梅森问:“书名是什么?”
“威尔曼写的《盘诘的艺术》。”
梅森说:“我有这本书,你可以在法律图书室里看,你呢?巴顿小姐。”
她勉强地接受,说:“好吧,既然亚瑟要这么做,我没意见,给我几本杂志看就可以了,要等多久呢?”
梅森说:“我想大约半个钟头。你们大概要花十分钟跟史翠特小姐做个完整的叙述,然后她大概须要二十分钟打好字以让你们签名。很抱歉,我还有个重要的约会,很高兴和你们见面,叨扰之处请见谅。”
考尔生说:“一点也不,我正想查查那本书里的一些东西,我非常高兴有这个机会,等做完叙述后我会去找这本书,然后我们会在……”
梅森插嘴道:“法律图书室等。戴拉,你尽快处理好吗?”
她会意地说:“是。”